《血色嫁衣:我成了病娇世子的冲喜新娘》第1章冲喜新娘,血色开端永宁侯府,昔日的京城簪缨世家,如今门庭冷落,愁云惨淡。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砸在朱漆剥落的大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极了侯府上下
《嫁衣:我成了病娇世子的冲喜新娘》是念经的哥创作的一部令人着迷的豪门总裁小说。故事中的主角林晚舟楚昭华经历了重重困境和考验,通过坚持和勇气找到了内心的力量。这本小说以其真实感人的情感描写和令人惊叹的想象力而闻名。眼底只剩下一片被逼到绝境的平静水潭。她艰难地、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伸出尚能自由活动的右手。她的手指冰凉,带着细微却无法……。
《血色嫁衣:我成了病娇世子的冲喜新娘》第1章冲喜新娘,血色开端永宁侯府,
昔日的京城簪缨世家,如今门庭冷落,愁云惨淡。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
砸在朱漆剥落的大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极了侯府上下沉重的心跳。正厅里,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晚舟……爹……爹对不住你啊!”永宁侯林振邦,才几日功夫,
鬓角已全白,他声音沙哑,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悔恨与绝望。
林晚舟笔直地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身上是半旧的藕荷色襦裙,洗得有些发白,
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她挺着纤细却倔强的脊背,
目光平静地扫过厅中神色各异的众人:悲痛欲绝却无能为力的父亲,
眼神躲闪、低声啜泣的继母柳氏,还有站在角落、双手笼在袖中、一脸忧惧的管家陈伯。
她知道他们在悲恸什么。半个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血案,将侯府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户部尚书,朝廷重臣赵德勤,被人发现惨死府中,现场仅留下了半块染血的永宁侯府腰牌。
所有的证据都如铁链般,指向了她的父亲——林振邦!通敌叛国?父亲信了半辈子的圣贤书,
骨子里刻着对皇权的忠诚,怎会……可那块腰牌,是父亲近身之物,从不离身。“铁证如山!
”大理寺卿冰冷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皇帝震怒,永宁侯府被褫夺爵位,抄没家产,
一干人等禁足府内,听候发落。父亲在狱中受尽折磨,才落得一个“待查”的禁足在家,
但这比直接斩立决更折磨,悬在头上的刀,随时会落下,断送的不仅是父亲的命,
更是阖府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她的大哥,
她那才十一岁、天真烂漫的庶妹林晚晴……都将随着侯府倾覆而万劫不复。
就在整个林家陷入绝望的漩涡时,一道意想不到的旨意,如同破开乌云的一道惊雷,
劈了下来。不是问斩,而是赐婚。“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永宁侯嫡长女林晚舟,
品貌端淑,娴雅温恭……与靖国公府世子楚昭华乃天作之合……特赐婚二人,择吉日完婚,
以慰太后忧思。钦此——”宣旨太监尖利的嗓音似乎还在空气中震颤。靖国公府!
林晚舟的心瞬间沉到了冰冷的谷底,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
那是赵尚书的姻亲!是靖国公夫人柳氏的嫡亲兄长!
是恨不得食侯府骨、饮侯府血的血海仇家!所有人都明白,这绝非什么恩典。
靖国公府手握兵权,圣眷正浓,世子楚昭华却是京城有名的病秧子,据说自娘胎里带出心疾,
缠绵病榻十余载,太医断言活不过今年冬天。太后笃信命理,认定是楚昭华命格过弱,
需一位命格极硬的女子“冲喜”,方能度过此劫。恰逢永宁侯府获罪,林晚舟八字递上去,
竟与楚昭华的命格“绝配”!皇帝不想背上“听信一面之词冤杀重臣”的污名,
靖国公府需要一个“冲喜”的新娘来为世子续命。这盘棋,林家成了最合适不过的棋子。
只要她嫁过去,成了世子夫人,无论那楚昭华是生是死,皇帝便有了由头,
或对侯府网开一面“以示皇恩浩荡”,
或等她冲喜“失败”再名正言顺地处决林家……进退之间,皆握在他人之手。
用她林晚舟的一生,为整个侯府,争一个虚无缥缈、随时会被踩碎的喘息之机。真可笑。
父亲信了半辈子圣贤书,忠心耿耿,最后竟要靠女儿去做仇人的冲喜新娘,
才能换得一线生机。“舟儿……”林振邦老泪纵横,看着女儿平静得可怕的脸庞,
“为父……为父……你若不愿,为父拼了这条老命也……”“女儿愿意。
”林晚舟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像玉石掷地,冰冷而坚定,打断了父亲绝望的嘶喊。满室死寂,
只有柳氏低低的啜泣声。林晚舟抬起头,直视着父亲浑浊的双眼:“父亲,侯府几十条人命,
不能断送。女儿嫁。”“可那是……”林振邦想说那是仇人的儿子。“女儿知道。
”林晚舟站起身,纤弱的身躯却透着一股难以撼动的决绝。“女儿会嫁过去,会好好活着,
会查明真相,还父亲清白,保侯府周全。”真相?清白?侯府周全?柳氏的哭声停了片刻,
眼神复杂地看了林晚舟一眼,又飞快垂下。陈伯的手在袖中捏紧。嫁入靖国公府,
无异于只身闯入龙潭虎穴。靖国公楚烈,沙场宿将,杀伐决断;公夫人柳氏,
赵尚书的亲妹妹,恨侯府入骨;世子楚昭华,那个传说中的“病秧子”,
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晚舟……”林振邦看着女儿,只觉心如刀绞,
巨大的愧疚和绝望淹没了他。林晚舟却福了福身,语气平静无波:“女儿回房准备了。
父亲保重身体。”她转身,裙裾拂过冰冷的地面,背影挺直,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针尖上,
却走得异常沉稳。她必须活着。她不仅是为侯府活着,更要为那不明的真相活着!
那块腰牌……谁的手能伸进戒备森严的侯府书斋,拿到父亲的贴身之物?赵德勤的死,
绝非表面这么简单!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靠近真相的路!靖国公府……龙潭虎穴,
她也要闯一闯!---第2章洞房花烛,冰冷试探大红的花轿,
从落魄的永宁侯府侧门抬出,唢呐声吹得震天响,锣鼓喧天,竭力营造出一派喜庆。
但这喜庆仿佛浮在京城深秋的冷风里,脆弱得不堪一击。看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
窃窃私语声如冰冷的潮水,透过薄薄的轿帘缝隙钻进林晚舟的耳朵。“哎哟,
永宁侯府那位大**?冲喜去的吧?”“啧啧,真是造化弄人,堂堂侯府千金,
嫁给靖国公府那个快咽气的病秧子……”“什么冲喜啊,我看是送个活祭品去!
那赵尚书……”“嘘!小声点!靖国公府的迎亲队伍也敢嚼舌根……”嘲讽,怜悯,
幸灾乐祸。轿中的林晚舟端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大红喜服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图案,华贵精美,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脖颈发酸,垂下的珠帘挡住了她大半视线,
也掩去了她眼中淬冰的寒意和刻骨的清醒。她不是待宰的羔羊。
她是带着荆棘走进龙潭的孤狼。繁复的仪式在靖国公府奢阔但气氛诡异的喜堂里草草进行。
没有新郎官现身,据说世子病情反复,连堂都拜不了,全由一只系着红绸的大公鸡代替。
那公鸡在喜娘怀里徒劳地扑腾着翅膀,聒噪的鸣叫显得格外讽刺。正座上的靖国公楚烈,
身姿挺拔如松,一身紫红蟒袍,面容刚毅威严,眼神锐利如鹰隼,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看不出喜怒。他身侧的国公夫人柳氏,保养得宜的脸上笑容得体,眼神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如同淬毒的针,不着痕迹地在林晚舟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冰冷的恨意。
特别是看到代表儿子拜堂的公鸡时,她眼角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荒唐闹剧。林晚舟像个提线木偶,
被喜娘半搀半推地送进了位于公府最深处的“沉香榭”——世子楚昭华的院子。
与前面喧闹诡异的喜堂不同,沉香榭异常安静,甚至带着一股与世隔绝的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草药味,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腐朽般的甜腥。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极少,走路都踮着脚尖,大气不敢喘。喜娘将她送进主卧房门口,
便像躲避瘟神般飞快退下了。推开门,一股更加浓烈的药味混合着某种奇异的冷香扑面而来,
房间很大,陈设华美却冰冷。红烛高燃,烛影幢幢,将“囍”字映得有些扭曲。洞房花烛夜,
本该是旖旎温柔乡,此刻却像精心布置的灵堂。没有新郎的身影。屋内的两个婢女迎上来,
垂首行礼。领头的那个年纪稍长,面容清秀,眼神沉稳,低声道:“世子夫人安好。
奴婢秋瑾,这是半夏,世子爷身边服侍的。世子……今日身体不适,刚用了药,
此时不便相见,请您宽衣歇息吧。”她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例行公事。
另一个叫半夏的婢女,约莫十五六岁,圆脸大眼,看着林晚舟时带着一丝明显的防备和好奇,
但更多的是紧张。“嗯。”林晚舟淡淡应了一声,并不意外。在秋瑾的侍奉下,
她走到紫檀木雕花衣架旁。那两个婢女配合默契,小心翼翼地帮她解下凤冠霞帔,
动作轻柔却疏离。沉重如枷锁的凤冠被取下,林晚舟暗自松了口气。秋瑾的手很稳,
指尖微凉,解着层层叠叠的喜服系带。就在外衫退下的瞬间,半夏突然“啊”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突兀。林晚舟和秋瑾同时看向她。半夏脸色微变,
眼神躲闪了一下,盯着林晚舟喜服内衬的雪白绸缎袖子,
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这……这是……血吗?”血?!林晚舟的心猛地一沉,低头看去。
在她右手衣袖内侧,靠近袖口的位置,赫然印着几点暗红色的印记!颜色已经有些发暗,
在雪白的绸缎上触目惊心!血迹?!这身嫁衣是由靖国公府派喜娘送来的,送来前,
她贴身丫鬟小莲仔细检查过无数遍,确保没有任何异常。这血……是什么时候?
从哪里沾染上的?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巨大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林晚舟的心脏。
她脑中飞速闪过进入国公府的每一个画面:在喜轿中,似乎有过短暂的颠簸,
她的衣袖擦过了轿壁?在跨火盆时……在进喜堂时被人群推挤……或者在方才行礼时,
那个抱着公鸡的喜娘凑得很近……不!不对!这血迹的位置在内衬袖口内侧,
若非脱下外衫并仔细翻卷内袖,极难发现!怎么会这么巧,就在此刻被发现?“胡说些什么!
”秋瑾低斥了一声,语气严厉地打断半夏的失态。她迅速看了一眼林晚舟的衣袖,
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立刻恢复了平静,对林晚舟欠身道:“夫人息怒,
想是这丫头眼花了。府中多日悬办婚事,红绸染料繁多,许是取衣时不小心蹭上去的染料。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滴水不漏,看向林晚舟的眼神依旧恭敬如初,
但林晚舟分明在她眼底深处看到一丝极快的审视和警觉。这是试探?
一股寒意顺着林晚舟的脊椎爬上来。靖国公府的人,果然时刻都在盯着她!
从她踏入府门的那一刻起,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目光之下。这嫁衣上的血迹,
无论是意外沾染,还是对方精心设计的“破绽”,都是一场无声的警告:她知道,
她们也知道,这桩婚姻底下暗藏着怎样的汹涌杀机。对方要让她时刻活在恐惧和猜疑之中吗?
林晚舟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惊慌。她只是低头,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暗红色的痕迹。
触感微硬,不像新鲜的湿润。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好奇,抬眼看向秋瑾,
声音依旧是那般温婉,只是平添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茫然:“是吗?原来是染料啊。
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她说“眼熟”时,尾音微微拖长了些,带着少女的懵懂,
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但她清楚地看到,秋瑾的瞳孔,在烛光下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夫人请用些羹汤吧,夜凉了。”秋瑾没有再提血迹的事,
从旁边暖笼里端出一碗熬得烂软的银耳燕窝羹,似乎想岔开话题。
然而那羹汤浓郁的药味甜香,却让林晚舟胃里一阵翻涌。世子病重,这院子的东西,
谁敢保证是绝对干净的?“好。”林晚舟应道,端起碗,却没有喝,只是用勺子轻轻搅动着,
感受着碗壁传来的微烫温度,仿佛在专注地等待它凉下来。她在等。
等那个传说中的“病秧子”世子,是死是活,总归会有个说法。这洞房花烛,
绝不可能只是两个丫鬟陪着。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缓缓流逝。红烛的蜡泪一点点滴落,
堆积成红色的疙瘩。窗外的风声似乎越来越紧,吹得窗纸噗噗作响。不知过了多久。
“咳咳……咳咳咳……”一阵压抑却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伴随着沉重的、仿佛拖着脚步的声音,突兀地从内室门口的方向响起。来了!
林晚舟端着碗的手纹丝不动,目光却瞬间凝了过去。
内室通往这房间的雕花门被一只过分苍白、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推开。
门框上倚靠着一个男人。那人穿着一身玄色的寝衣,
愈发衬得露出的脖颈和手腕肤色是病态的白,仿佛从未见过阳光。他极其瘦削,
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和瘦削的背上,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
烛光跳跃下,更显得他颧骨高耸,面容轮廓深邃却带着长期病弱的阴鸷感,唯独那双眼睛,
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映着摇曳的烛火,锐利得惊人!正透过那缕缕散落的发丝,
沉沉地盯在端坐着的林晚舟身上。那眼神像淬了冰的钩子,带着审视,
带着……一丝她无法形容的、极具穿透力的东西。不像个垂死之人该有的眼神。
强烈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刚刚还镇定的秋瑾和半夏脸色微变,迅速低头,退后半步,
大气不敢出。林晚舟端着羹汤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
指甲在温润的瓷碗上留下浅浅的印痕。她抬起眼,毫不避讳地迎上那道极具压迫力的目光。
她的新夫君,靖国公世子,传说中的病秧子,楚昭华。楚昭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数息,
似乎在仔细描摹她的五官。然后,那深沉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
精准地落在了——她右手卷起的袖口处,那几点暗红的污迹之上!他的眉头,极其细微地,
皱了一下。随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瘦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整个人几乎要蜷缩起来,病弱的表象似乎瞬间压垮了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气势。“世子!
”秋瑾和半夏失声惊呼,急忙上前想搀扶。楚昭华却猛地抬起了手,制止了她们的靠近。
他喘息着,努力想平复汹涌的咳嗽,目光却再次定定地落在了林晚舟端着的碗上。
空气仿佛冻结了。他一步一步,有些吃力地朝林晚舟走过来,脚步虚浮,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执拗。最终,他在距离林晚舟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手里的碗,然后,缓缓抬起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他说话了,
声音因为剧烈的咳嗽而低哑破碎,甚至带着气音,每一个字都如同从砂纸上磨过。
“……夫人……为何不喝?”他的视线又扫过她的袖口,那眼神仿佛在说:是怕这汤羹里,
有和那袖口染上的东西,一样的‘染料’吗?半夏吓得脸色惨白。秋瑾眉头紧锁。
林晚舟的心跳在寂静中擂鼓。眼前这个看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男人,
带给她的压力远超那端坐上首、气势如山的靖国公。危险!她的直觉在疯狂尖叫。
她没有移开视线,反而轻轻地、几乎看不出幅度地抬了抬手中几乎已经半温的汤碗,
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看不出温度的弧度,宛如冰雪初融时最清冷的月光。
“夫君……也未曾饮这合卺酒呢。”她的声音依旧温婉,甚至带着一丝委屈,
目光却直视着楚昭华,分毫不让。洞房之内,红烛之下,
病弱的世子与背负家族命运的冲喜新娘,在浓得化不开的药味与若有似无的血腥暗喻中,
隔着一碗冰凉的羹汤,隔着衣袖上那几滴来历不明的“染料”,隔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静静地对峙。楚昭华深潭般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仿佛暗夜里的寒星陡然闪烁了一下。那汹涌的咳嗽奇迹般地平复了大半,他微微偏头,
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纤细柔弱,眼神却清亮倔强得如同寒泉的女子。忽然,
他薄得有些锋利的唇角,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笑,
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混杂着好奇与玩味的……确认?“咳咳……”他又低咳了两声,
声音比之前更为低哑,缓缓道:“说得是……合卺酒……岂能无酒?”他话音刚落,
方才还仿佛只剩下沉重脚步声的院落外,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仓促但清晰的脚步声。
来人显然很急,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紧接着,
一个略显惶急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刻意压低了嗓音,但仍能听出一丝惊惧:“世子爷!
秋瑾姐姐!宫里……宫里头来人了!张太医……是……是陛下和太后娘娘遣张太医来了!
说是听闻世子今日病情不稳,让张太医务必……务必再行诊视一次!人……人已经到二门了!
”话音落下,房内死一般寂静。林晚舟心中警铃大作!深夜传召御医?
皇帝和太后就这么“关心”一个即将咽气的冲喜对象?是关怀?还是……刺探?
看看她这个“冲喜”新娘的“功效”?亦或是……别有用心?会不会和赵尚书之死有关?
楚昭华脸上的那一丝“玩味”瞬间消失无踪,被更深沉的阴鸷和病气取代,
刚才那一瞬间的气势仿佛只是错觉,他又恢复了那副摇摇欲坠的病弱模样,甚至猛地弯下腰,
发出更剧烈的呛咳。他左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前玄色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似乎连呼吸都无比困难。他的右手,却毫无征兆地向前伸出,像是支撑不住般,
急切地要抓住什么。那只骨节分明、过分苍白的手,
直直地——攥住了林晚舟端着羹汤的左手手腕!他的手冰凉!像一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玉!
那冰冷的触感毫无缓冲地撞上林晚舟的皮肤,让她猛地一颤,仿佛一股寒气直接刺入了骨髓!
而他抓住她的力量竟出乎意料的大,铁箍一般!这绝不是病弱之人该有的力道!
林晚舟手腕一麻,指尖一松。“啪嗒!”描金瓷碗瞬间倾覆,
雪白的燕窝羹汤混合着几块晶莹的燕窝碎,尽数泼洒在两人脚下冰凉的砖地上,
发出粘腻而沉闷的声响。黏糊糊的液体在地面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污迹,热气袅袅蒸腾着,
与浓重的药味混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腐甜腥气息。“世……世子?
”秋瑾惊呼上前一步,却被楚昭华的眼神制止。楚昭华攥着林晚舟手腕的力道未松分毫,
他的身体似乎因脱力而微微前倾,头颅低垂,额发垂落,
剧烈咳嗽带起的身体震颤透过紧贴的手腕清晰地传递给林晚舟。他的呼吸急促而灼热,
喷在林晚舟**的手腕皮肤上,激起一片微小的战栗。另一只手仍紧揪着心口的衣襟,
痛苦难当。他只是急促地、艰难地吐出几个破碎的字,仿佛用尽了力气,
我……咳……去见……御医……”每一个字都带着病气折磨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暗哑命令。
林晚舟手腕被他冰凉紧攥,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虎口处一层薄茧划过她的皮肤。
那是常年持握某种器械留下的痕迹,绝不是抚弄琴弦的软茧!一个缠绵病榻的药罐子,
哪来的这种茧?!手腕冰寒,心却因这诡异的发现和即将面对的不速之客而狂跳不止。
她强压住翻腾的心绪和手腕的剧痛,
温顺地、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地反手轻轻托住了他冰冷刺骨的小臂。肌肤相贴的瞬间,
那冰冷几乎让她打了个寒噤。她的声音轻柔平稳,却像是最锐利的针,
刺破浓重的药味与死寂:“夫君小心些,妾身扶您去。
只是……”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那摊被打翻的狼藉,
最后落定在楚昭华因低头咳嗽而露出的、黑如鸦羽的发顶上。
“这合卺酒……今日怕是当真饮不成了。只能……让御医大人再等片刻。”她微微侧头,
对已然惊呆的秋瑾吩咐道:“还不快收拾干净?莫让污秽之物,冲撞了太医贵客。
也免得……”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让有心人……以为我们夫妻情薄,
一见面就急不可耐地打翻了……太后娘娘特意恩赐的羹汤。”“有心人”三个字,
她说得极轻,却字字清晰。秋瑾猛地回神,看着世子攥紧新夫人手腕的姿态,
再看地上那摊东西,眼神瞬间复杂至极,立刻应声拉着被吓傻的半夏清理。
楚昭华在林晚舟的“搀扶”下,艰难地站直了一些,咳嗽略微平缓。他终于抬起头,
深潭般的眼眸再次看向身旁这个仅及自己肩膀、似乎只能依赖他的弱女子。
她托着他手臂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面色依旧是那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可那双清亮的眼睛直视着前方,没有丝毫闪躲,只有一片看不透的沉静冰层。
他紧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似乎松了那么一丝丝,冰凉的手指仍然箍在那里,像一个镣铐。
他借着她支撑的力量,一步一喘息地,艰难地向门外挪去,
走向那深夜来访、代表皇帝和太后意志的刺探者。林晚舟低眉顺目,
仿佛支撑着他全部的重量,一步步跟上。
手腕处的冰凉与刺痛在疯狂地提醒她这个男人的危险与力量。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微凉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在红烛摇曳下,
一个弱不禁风,一个羸弱倚靠,像极了情深意重、患难与共的璧人。
只有地上那片狼藉的羹汤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药味与冷冽暗香,
无声地嘲弄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开局。真正的戏,才刚拉开帷幕。张太医的到来,
绝非诊脉那么简单。而她和他,这对被强扭在一起的“夫妻”,在彼此的试探和算计之后,
即将共同面对更深不可测的漩涡。---第3章夜惊太医,暗香浮影(上)夜,
深得像泼了墨。沉香榭通往正厅的抄手游廊,本该挂满喜庆的红灯笼,
此刻却只稀稀落落地点了几盏。昏黄的烛火在秋风中明明灭灭,
将雕花栏杆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魑魅魍魉,在地上张牙舞爪。林晚舟扶着楚昭华的手臂,
一步步前行。她几乎承受了他身体大半的重量,每一步都沉得如同踩在泥沼里。
他大半身子倚靠着她,脚步虚浮拖沓,每一步都伴随着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令人揪心的闷咳。
他身上那股奇异的冷香混合着浓重草药的味道,霸道地侵袭着她的感官。
而那只箍在她左腕上的手,冰冷依旧,且力道丝毫未减,像一道无形的铁镣,
冰冷的薄茧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碾磨,带来持续的隐痛。寂静的院落里,
只有他们迟缓而拖沓的脚步声、楚昭华压抑的痛苦喘息,
以及身后秋瑾半夏两人几乎不可闻的、如同猫爪落地的细碎足音。前方便是灯火通明的正厅。
厅门大开,里面的人影幢幢,低语声隐隐传来。空气里的压迫感越来越重,
仿佛从厅内弥漫出的、看不见的巨大阴影,沉甸甸地笼罩过来。林晚舟的心跳得又急又沉。
她能清晰感觉到臂弯里这副身躯的孱弱与沉重,那低垂的头颅几乎压在她的肩上,
灼热滚烫的呼吸带着病弱的湿意,一阵阵拂过她颈侧的肌肤,激起令人不适的酥麻与寒意。
这副模样,任谁看来都是一个病入膏肓、连站立都需人搀扶的重症患者。可她始终忘不了,
那只在烛光下猛地伸向她的手,那份带着绝对掌控的、冷硬如铁的力量!
还有他深潭般眼眸里一闪而逝的、绝非病弱的光。真假难辨。靠近正厅,
两个守在门边、身着宫装的内侍微微躬身行礼,目光却在楚昭华和林晚舟身上迅速扫过,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那眼神林晚舟很熟悉,
是宫中贵人身边走狗特有的、精于窥探和判断的眼风。“世子爷,世子夫人。
”内侍声音尖细而平板。楚昭华艰难地抬起头,额发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额角,
深黑的眼眸似乎被厅内的光线刺得微眯了一下,更显疲惫。他没有理会内侍,
只是极其艰难地发出一声破碎的叹息般的咳嗽。林晚舟托着他的手臂更紧了些,微微侧身,
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了挡过于明亮的光线,将他整个人半掩在自己纤细却挺拔的身姿之后。
这个下意识的、仿佛庇护姿态的动作,做得流畅自然。
她能感觉到臂弯里的身体似乎微微一顿。踏入正厅,刺目的烛光扑面而来,
空气里的药味似乎淡了些,但凝重的气氛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正厅上首,
靖国公楚烈与国公夫人柳氏已在那里。楚烈依旧是山岳般端坐,
深紫色的常服衬得他面容越发刚毅冷峻,鹰隼般的目光在楚昭华身上停留片刻,
随即若无其事地扫过,最后落在林晚舟身上,深沉难测。
柳氏则换下了白日里那身大红的命妇礼服,穿着一件沉稳的深青色缎面绣金凤纹对襟长袄,
面上端着得体的忧虑与端庄,看到儿子被新妇搀扶着进来那不堪一击的模样时,
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是心疼?是焦急?抑或是别的什么?林晚舟分辨不清。
柳氏的目光在林晚舟身上停留得更久,
尤其是在看到她扶着楚昭华臂膀的手和被楚昭华紧紧攥住的手腕位置时,那目光如同针尖,
锐利而冰冷。厅下首左侧站着一位身着三品太医院常服的官员,须发皆白,面容清癯,
正是太医院院判张太医。他身边垂手侍立着一个低眉顺目的年轻药童。
张太医的目光甫一触及被搀扶进来的楚昭华,眉头便不由自主地蹙紧了,
眼神里是纯粹的医者面对沉疴时的凝重。“国公爷,夫人。”林晚舟微微屈膝,声音平静,
带着新媳妇的温驯。楚烈沉沉地“嗯”了一声。柳氏则向前探了探身,
语气难掩焦灼:“华儿,御医大人奉陛下和太后娘娘慈谕前来为你请脉,你……感觉如何了?
”她说着,目光却有意无意瞟向张太医身后的药童。
“咳……咳……”回答她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楚昭华整个人剧烈地向前佝偻下去,
全靠林晚舟死死地支撑着才没软倒。他的脸庞因为憋气和剧痛而涌上病态的潮红,
额角青筋微凸,冷汗瞬间便浸湿了鬓发。那只冰凉的手紧紧抓住林晚舟手腕的力道,
似乎在借力平息咳喘,又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世子切莫激动!”张太医见状,
连忙上前一步。他身后的药童也紧张地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垂眼。楚昭华喘息良久,
才极其吃力地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声音含混沙哑:“……娘……爹……劳……劳烦张太医……”他微微侧头,
似乎想看向张太医的方向,目光却显得涣散飘忽,
最后虚弱地落在了张太医身旁药童的身上片刻。药童像是被这病弱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扫到,
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头垂得更低。“世子爷快请坐下。”张太医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立刻有仆役上前,在张太医指定的位置放好了一个铺着厚厚锦垫的太师椅和一个精巧的脉枕。
林晚舟扶着楚昭华,步履蹒跚地挪到椅子旁。楚昭华几乎是脱力般地坐了下去,
身体软靠在椅背上,头颈无力地歪向一侧,胸膛剧烈起伏,
每次呼吸都带着仿佛破风箱般的杂音,脸色在短暂潮红后迅速褪成死灰般的惨白。整个过程,
他那只手一直没有松开林晚舟。林晚舟顺势半跪在椅旁,手臂仍旧托着他垂落的手臂,
好让他借力支撑。这个姿势让她离他的脸很近,能看到他紧闭的眼睫上沾染的细微冷汗,
能感受到他喷薄出的气息是那样灼热,却又带着一丝腐朽的甜腥。她垂着头,
露出纤细脆弱的颈项,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照护病弱的夫君身上,
对厅内众人各异的目光浑然无觉。“世子爷,老朽这便为您请脉。
还请夫人……”张太医站在椅侧,看向林晚舟,意思明显,让她暂时松开手。林晚舟没有动,
只是抬眼看向楚昭华的脸,像是在无声地征询他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姿态必须极其温顺无害。楚昭华微微动了动眼皮,
似乎极其缓慢地睁开了一条细缝,眼瞳深处漆黑,眸光迷离涣散,看向林晚舟时,
流露出一种深切的、近乎孩童般的依赖与不安。他那只抓住她手腕的手,非但没有松开,
反而更加用力地收紧了几分,指尖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细微的、如同被冰冷针尖刺穿的锐痛传来。林晚舟低低地吸了口凉气,
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痛楚,只轻蹙起眉头,
声音带着一丝强自镇定的微颤对张太医道:“……太医大人,
夫君他……似乎需要扶稳些……方才……”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微侧开身体,
露出了那只被楚昭华紧紧攥住的、压在脉枕边缘的手腕——皓白的手腕肌肤上,
赫然印着几道深红泛紫的指痕!在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映衬下,那痕迹触目惊心!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了极其短暂的、针落可闻的死寂!
靖国公楚烈锐利的目光猛地投注在那几道指痕之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国公夫人柳氏身体瞬间绷直了,涂着丹蔻的手指用力攥紧了衣角,盯着指痕的眼神先是惊愕,
随即迅速化作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探究。张太医显然也愣住了,
目光在那手腕的瘀痕和世子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上来回逡巡了几次,
带着医者特有的职业审视。他身后的药童更是忍不住偷眼打量,又飞快地垂下头去。
这无声的证据,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世子病弱至斯,
须紧紧抓住身旁人的手腕才能支撑、甚至无意识中将新夫人娇嫩的手腕抓出如此深重的痕迹!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他的虚弱与濒临油尽灯枯?!
林晚舟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似乎又加重了半分,仿佛在无声地催促她演下去。
她适时地微低下头,长长的眼睫轻颤着,在眼底投下小片阴影,盖住了所有真实的情绪,
只留下一点被疼痛和无措染红的眼角,
还有一丝强忍着的、为新婚夫婿病体垂危而忧心如焚的凄楚。“太医大人?
”林晚舟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无助的询问。张太医迅速回神,
多年的宫廷行走让他明白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他轻咳一声掩饰住尴尬,沉声道:“罢了,
夫人就这般扶着世子也无妨。事急从权。”他不再强求,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指,
精准地搭在了楚昭华放在脉枕上的另一只手腕上。三根指腹落下。张太医阖上了眼,
凝神静气,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整个大厅的气氛骤然绷紧到了极致,落针可闻,
唯有烛火的毕剥声和楚昭华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在回荡。楚烈和柳氏都紧紧盯着张太医的脸色,
试图从那布满皱纹的凝重面容上解读出任何信息。林晚舟亦屏住了呼吸。她半跪在那里,
感受着臂弯里沉重的、病恹恹的温度,听着那催命符一般的喘息,
手腕上的刺痛提醒着她这一切的真实与荒诞。张太医的眉头越皱越紧,搭脉的手指纹丝不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过了许久,久到林晚舟觉得自己的膝盖都有些发麻,
手腕的麻木感盖过了刺痛,楚昭华的气息也似乎微弱下去了一些。张太医才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看了看如同风中残烛的世子,又转向靖国公楚烈,
声音低沉而沉重:“国公爷,恕老朽直言,世子爷这脉象……比前两日……”他顿了顿,
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叹了口气,“……更加混乱、驳杂……心脉……岌岌可危!
风寒郁结肺腑,肺络恐已伤了……加之……这心气之伤由来已久,
本就如同朽木……如今这冲喜……恐怕……”张太医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那言下之意,
如同冰水般浇在每个人的心头——冲喜无用?甚至病情加重?柳氏脸色煞白,身体晃了一下,
死死攥住椅子的扶手才没失态。楚烈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猛地收紧,骨节咯咯作响,
脸沉得如同结冰的寒潭。林晚舟的心也沉了下去,如果连御医都断言他命不久矣,
那侯府的结局……“张太医……”柳氏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颤抖着开口,
目光却在看向楚昭华时,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一种难以名状的期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氛中,楚昭华一直紧闭的双眼,突然再次极其微弱地睁开了。
他的眼神依旧是涣散的,但这一次,他的视线似乎极其缓慢地移向了——林晚舟的袖口!
不是她被攥出瘀痕的左腕,而是她右手的衣袖。那内衬翻卷后未能完全抚平的边缘,
因为扶着他行走时的牵扯,露出了袖口内侧那几点……尚未洗去的、暗红色的斑驳印记!
林晚舟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凝结了!他看到了!他居然在这个时候,
在众目睽睽之下,注意到了!他想做什么?!柳氏顺着楚昭华飘忽涣散的目光,
也狐疑地落在了林晚舟的右袖上。那暗红的污迹在雪白的内衬上,格外显眼!
一股冰冷的、极度不安的感觉瞬间攫住了林晚舟!
张太医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瞬间眼神的微妙变化,正要收回去诊脉的手指停顿在半空,
疑惑地看向林晚舟的袖口。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拉长。死亡的宣判与袖口上那不详的红色污迹,
像两把冰冷的锥子,抵住了林晚舟的喉咙。
就在柳氏眼中的怀疑和冰冷的杀意即将化为质问的一刹那——“呃……!
”倚靠在椅子上的楚昭华身体猛地一个抽搐!像离水的鱼一般剧烈地向上挣了一下!紧接着,
一大口粘稠的、带着深褐色血块的浓稠鲜血,“噗”地一声,毫无征兆地、猛烈地喷溅而出!
尽数泼洒在眼前冰冷的地砖上,甚至有几滴暗红的血点,
溅落在了林晚舟浅色的裙摆和……那雪白的、翻卷的袖口内侧!血色瞬间蔓延开来,
新鲜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血污,彻底盖住了原本那几点来历不明的暗红污迹!同时,
也溅在了近在咫尺的张太医的衣袍下摆和官靴上!“世子!!”柳氏魂飞魄散,
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死寂!楚昭华喷出这口血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般,
软软地向后倒去,深陷的眼窝里一片灰败的死气,胸口的起伏微弱到了几乎看不见的程度。
只有攥着林晚舟手腕的那只手,依旧冰冷却固执地紧扣着,力道没有丝毫松懈,
反而在那一刻像抓住了救命的浮木!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药童吓得低叫出声。
张太医也骇得连退了两步,看着地上那摊刺目的血污和世子瞬间灰败下去、气息奄奄的脸,
饶是他见惯了生死,这口血的量也让他心惊胆战,
加之那脉搏显示的油尽灯枯之象……他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之前的疑虑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凶险状况冲得烟消云散。这哪里是什么装病?
这分明已是……回天乏术的先兆!混乱中,唯有林晚舟的身体猛地僵住。
楚昭华那一口血喷出来时,似乎有意无意地将头偏向了她的方向。她与他靠得极近,
在那一瞬间,在她因极度惊愕而失神的瞳孔里,仿佛映入了那个本应昏迷的垂死者眼底深处,
掠过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狡黠?快得如同一滴水落入深潭,眨眼即逝。
林晚舟甚至不确定那是自己的错觉。下一秒,她只感觉到臂弯里的身体是那么沉重冰冷,
还有那摊迅速在地面洇开、散发着浓郁血腥的暗红……新鲜的、腥气的血盖住了旧的印迹,
也将所有人投向她衣袖的怀疑目光彻底洗刷干净。但代价是……世子似乎彻底踏入了鬼门关?
他究竟是……真吐血?还是……?“太医!快!快救救华儿!”柳氏哭喊着,扑到椅子边,
慌乱地想去摸儿子的脸,又不敢,只能惊恐地看向张太医。张太医脸色凝重得能滴下水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不再管什么血迹污迹,沉声吩咐药童:“快!取金针!
三棱针也要!还有我药箱里那个蓝玉瓷瓶!快!
”他又转向急得团团转的柳氏和神色紧绷的楚烈:“国公爷,夫人,世子情况危急,
必须立刻施救!烦请清退无关人等,立刻准备参汤吊命!要上好的百年老参!越快越好!
”厅内瞬间如同炸开了锅。仆役慌乱地应声奔走。柳氏哭得肝肠寸断,
楚烈阴沉着脸挥手下令清场,目光如刀般刺过林晚舟,
又落回到地上的血泊和气息奄奄的儿子身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痛楚的挣扎。
林晚舟依旧半跪在那里。她的右手袖口内侧,沾染了点点新鲜温热的、属于楚昭华的血迹,
与他那只死死扣住她左腕的手一样冰冷滚烫。她成了整个风暴漩涡的中心,
手臂沉重得仿佛灌了铅,一颗心在冰火两重天中煎熬沉浮。是巧合?是算计?是自救?
还是……疯狂的试探?以自身垂死的姿态,同时压下了她的破绽,混淆了御医的判断,
还加深了所有人对他“命不久矣”的印象?她看着地上那摊刺目暗红的血,
又感受着手腕上那只冰冷刺骨、却传递着微弱生命脉动(那是真实的心跳)的手掌。
这出戏……演得太过惨烈!也太……真实!
这个靖国公世子楚昭华……他究竟是一缕即将散在风里的幽魂?
还是一个……戴着病弱枷锁的……魔鬼?秋瑾和半夏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围了上来,
但又不敢靠近林晚舟和世子。张太医的药童手忙脚乱地打开药箱,叮当作响。混乱中,
无人注意到大厅一扇半开的窗棂后,浓重的阴影里,
一双没有任何温度、只余一片死寂阴冷的眼睛,如同潜藏的冷血蜥蜴,
正静静地、专注地凝视着厅内这混乱血腥的一幕,
尤其是那个跪在垂死世子身旁、手腕被牢牢攥住、白袖染血的女子——新上任的世子夫人。
那双眼睛里,掠过一丝残忍又玩味的光芒,像是毒蛇锁定了挣扎的猎物。
而林晚舟对此毫无所觉。---第4章三日为期,
命悬一线(下)沉香榭的主卧房彻底被浓得几乎实质化的死亡阴影笼罩。
空气里翻涌着刺鼻的血腥、药气、烧炭的烟味儿,
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皮肉被金针炙烤时发出的微焦气味,
混合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浊重气息。地上那一大滩粘稠暗红的血仿佛还在无声地洇开,
散发着冰冷的腥气。林晚舟像一个被定住的提线木偶。世子脱力昏死前的最后一声嘶喊,
仿佛带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志,锁定了她作为唯一的支撑点。他的身体完全脱力,
沉重地瘫软在太师椅上,如同被抽去了脊柱的软泥,唯有那只攥住她左腕的手,
如同烧红的铁钳,冰冷僵硬地镶嵌在她的骨头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拗!
那份在危急关头爆发出的惊人力量不仅没有消退,
反而因为濒死的脱力而将所有重量都狠狠压在了她的腕骨上,剧痛像是生了根的海藻,
疯狂地缠绕着她的小臂,向上蔓延,几乎要摧毁她的理智。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与楚昭华身上散发出的病弱燥热形成了冰火两重天。她无法动弹,只能维持着半跪的姿势,
手臂承受着他沉重的上半身重量,手腕承受着那冰冷铁箍的酷刑。
每一次楚昭华微弱的、几乎随时会断掉的喘息,都带得她整个身体一阵剧痛的轻颤。
太医张院判和药童已成为风暴的中心。张太医脸色凝重到了极点,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
后背的官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他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行针!
数枚细长的金针精准地刺入楚昭华心口附近几个大穴,针尾微微震颤,发出极细微的嗡鸣。
同时,一枚粗长的三棱针,毫不犹豫地深深刺破了楚昭华右手的中指指尖!“呃!
”椅上的身体猛地一抽搐。暗黑色的、几乎凝滞的浓稠血珠立刻从指尖被刺破的小孔中挤出,
滴滴答答,落入药童早已捧过来的一个白瓷小碟中,如同生命被凌迟的见证。
药童的手抖得几乎端不住碟子,脸色惨白如纸。“快!参汤!”张太医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力。“来了来了!
”管家陈伯几乎是连滚爬滚地端着一个小小的白玉盏冲进来,
滚烫的汤水剧烈晃荡着泼洒出一些。盏中赫然是刚熬好的参汤,汤色浓褐近黑,
一根粗壮若小儿臂膀、须发虬结的老参须子还漂浮在上面,
散发着一股浓郁到近乎呛人的参香。“夫人!劳驾您!
”张太医的目光急切地投向被“困”在楚昭华身边的林晚舟。
他手里已准备好一枚小指粗细的金色丹药,散发着幽幽的冷涩药香。
“请将这固元丹放入世子爷舌下,再用此参汤送服!快!迟恐生变!
”林晚舟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右手尚能动,但左手腕被死死钳制着,
根本腾不出来!她试图抽回一点点,哪怕让碗的边缘靠近他的唇。她微一动,
那只冰冷的手立刻像被触发的毒蛇,骤然加大了力道!剧痛如闪电般蹿上她的头顶,
她甚至听到了自己骨头在压力下发出的细微呻|吟!楚昭华深陷的眼窝紧闭着,
浓密的睫毛在灰败的皮肤上投下死亡的阴影,
但那只手传递出的意识却无比清晰——不许离开!
巨大的屈辱和难以言喻的愤怒瞬间冲上林晚舟的心头!这算什么?至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还是……要把她彻底绑在他的战车上?她成了他生命垂危现场最醒目的道具!“夫人!
”张太医心急如焚,药童更是吓得呆住。陈伯端着参汤的手抖得更厉害。
国公夫人柳氏哭得声嘶力竭,扑在椅子的另一边,双手想去抚摸儿子的脸庞,
却又不敢触碰这具仿佛一碰就碎的琉璃身躯,只能无助地嘶喊:“华儿!我的华儿!
你睁开眼看看娘啊!喝一口!就喝一口啊!”她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精心描画的妆容狼狈不堪,眼神混乱而疯狂,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母性悲痛,
但在这绝望的悲痛深处,似乎又掺杂着一丝林晚舟无法理解的、极其隐秘的…确认?
仿佛这口参汤能不能喂进去,决定了某种她极度关心的事态走向?
靖国公楚烈如同暴怒的雄狮,在厅中焦躁地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砸在砖地上,
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他每一次停步,
锐利如刀的目光都会狠狠地剐过林晚舟僵直的背影和那只被攥得变了形的手腕,
带着噬人般的痛楚和…迁怒!对命运,对柳夫人,
对这个冲喜非但无效反而可能加速儿子死亡的新妇的迁怒!“林氏!你还愣着作甚!?
”楚烈猛地停下脚步,对着林晚舟厉声咆哮,声音震得梁上的灰尘都在簌簌下落,
带着武将不容忤逆的威压,“快喂药!”所有人的目光都如箭矢般钉在林晚舟身上,催促着,
逼迫着。冷汗沿着林晚舟的鬓角滑落,滴在她因剧痛而微微痉挛的手臂上。
她看着张太医手中那颗能续命片刻的金色丹药,又看着那白玉盏中冒着热气的深褐色参汤,
最后落在楚昭华那紧闭着、唇色青紫的薄唇上。别无选择。
那一点属于永宁侯林晚舟的骄傲和倔强,在此刻只能被死死地按进最深、最黑暗的淤泥里。
在这吃人的靖国公府,活着,卑微地活着,才是唯一的目标。她闭上眼,再睁开时,
眼底只剩下一片被逼到绝境的平静水潭。她艰难地、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
伸出尚能自由活动的右手。她的手指冰凉,带着细微却无法控制的颤抖,
先是拈过张太医手中那颗微沉的金色丹药。药丸在她指尖散发着一丝寒凉。
她小心翼翼地、用尽所有的力气,探入那只冰冷手掌和病弱身体之间窄小的缝隙,
努力不惊动那只紧扣着的手腕,将丹药抵在楚昭华紧闭的唇缝上。他嘴唇紧闭,毫无反应。
林晚舟只能用指腹,带着一种强行按捺下的恶心感,撬开他冰冷的唇齿。
指尖触碰到他湿冷滑腻的舌苔,她强压下胃里的翻涌,强行将丹药深深送入他舌根之下!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喉管极其微弱地滑动了一下。接着,她接过陈伯手中沉重的白玉盏。
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她右手持盏,身体依旧被禁锢在楚昭华身侧,
只能以一个极其艰难且扭曲的姿势,倾斜盏口,让那深褐色、带着浓重参味的滚烫液体,
对着楚昭华的唇缝,小心翼翼地倾倒下去。一部分参汤溢出了他紧闭的嘴角,
顺着苍白的下颌流下,污了玄色的寝衣领口。还有一部分,随着她笨拙的倾斜,
竟然不可避免地泼洒出来——滚烫!“嗤啦!
”滚烫的参汤大半泼在了林晚舟因为姿势而无法躲避的、托举着楚昭华手臂的右小臂上!
薄薄的绸料瞬间湿透,紧紧贴住皮肤,滚烫的温度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下去!
“嘶——!”剧痛让林晚舟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一颤!她死死咬住下唇,
将痛呼强行咽了回去,脸色瞬间煞白如雪,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滚滚而下。
持盏的右手因为剧痛和控制不住的颤抖,溅出了更多的汤汁。但她没有松手,眼神死寂,
依旧执着地将剩余不多的参汤,强行灌入楚昭华的唇舌之间!滚烫的液体混合着固元丹药力,
**着垂死者麻木的感官。楚昭华深陷的眼窝紧闭着,
没有任何反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痉挛了一下,
喉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气息摩擦声。那口参汤,终于是咽了下去!“咽了!
咽了!”柳氏激动得失声尖叫起来,像是被巨大的狂喜砸中,
紧紧抓住了旁边楚烈的衣袍下摆,涂着丹蔻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楚烈紧绷的身体似乎也微微放松了一瞬,
但看向那泼洒在椅边地面和林晚舟手臂上的狼藉汤水,
以及她痛得煞白汗湿的脸颊和那依旧被死死禁锢的手腕时,目光却更加阴沉难测。
张太医的眉头拧得更紧,死死盯着楚昭华开始施以金针导引的穴位。片刻之后,
楚昭华微弱的呼吸虽然依旧细若游丝,
但那份让人心惊肉跳的、随时会断掉的征兆似乎稍微稳定了一丝丝。金针行至尾声,
张太医的额头已经布满汗珠,他缓缓收针。就在这时!
那只一直如同冷铁般死死箍住林晚舟左腕、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手!
在张太医最后一枚金针即将离体的一刹那,食指指尖突然用极其微小的、极其隐蔽的力道,
在林晚舟腕骨凸起的皮肉上,重重地摁了一下!指尖薄茧摩擦的触感清晰无比!力度不重,
却像一道冰冷的电蛇,瞬间蹿入林晚舟惊惧混乱的大脑!那不是无意识的痉挛!
那是一个明确无比的暗示!一个信号!它发生在张太医收针前的瞬间,
在所有人注意力高度集中在金针动作上的那个微妙的节点!
它在林晚舟几乎已经被疼痛和屈辱麻木的神经上,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口子!冰水灌入!
她浑身猛地一激灵!还不等她细想这可怕的暗示究竟意味着什么,
张太医已然收起了最后一枚金针。他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虚脱了几分,看向楚烈和柳氏,
神情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疲惫。“国公爷,夫人……”张太医的声音低哑而沉重,
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能做的,老朽已尽力为之。固元丹吊住了世子一口心脉生气,
辅以金针刺穴激发药力,强行压下了逆冲的血气……”他顿了一下,
目光扫过楚昭华惨无人色的脸庞和微弱起伏的胸膛,闭了闭眼,
才睁开继续说道:“然世子病体沉疴入骨,心脉本就如同风中残烛,此番血气冲逆,
更是……雪上加霜,
公府珍藏的这支三百年的老山参强行压住心脉……怕是连三个时辰都撑不过……”三个时辰?
!柳氏刚刚升起的希冀如同被一巴掌彻底拍散,瞬间化为惨白。她身形一晃,几乎软倒在地,
幸而被楚烈一把扶住,可楚烈自己的脸色,已然铁青得可怕。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晚舟的心也沉入了冰冷的深渊。三天和三个时辰……不,
这“三”字……让她脑中瞬间回响起刚才腕骨上那冰冷的摁压!不是巧合!绝不可能是巧合!
他在演戏?他逼她配合?可地上的血,喷溅的力度,太医的诊断…这一切怎么可能演得出来?
!他的暗示,是为了利用这“三天”?张太医的声音还在继续,
带着宣判的残酷:“……如今以金针药石强行吊住了这一口气,但世子神窍已散,
内腑诸经皆衰……犹如沙漏将尽,非药石可逆……”他缓缓直起身,
看了一眼窗外深沉如墨的夜色,
又看了一眼林晚舟那被死死攥住的、已然可见明显青紫淤肿的手腕,
最终转向气息几不可闻的楚昭华,喟然长叹:“若无神迹……世子……仅余三日生机。
”“三日之内…若有回天之力,可觅一线生机;若无……请国公爷夫人……节哀。
”“三——日?!”这如同丧钟般的两个字,从柳氏口中凄厉地迸发出来!
她猛地挣脱开楚烈的搀扶,双目圆瞪,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张太医,
又猛地转向软倒在椅子上、气若游丝的儿子,最后,
那疯狂、绝望、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怨毒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
狠狠地、毫不掩饰地、带着刻骨的诅咒,钉在了同样脸色苍白如纸的林晚舟身上!“都是你!
你这灾星!扫把星!”柳氏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绝望而扭曲变形,凄厉刺耳,
“华儿要是活不过三日,我要你整个永宁侯府——陪葬!!!”陪葬!
林晚舟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冻结了!柳氏眼中的怨毒是如此的真实,如同淬毒的利箭,
直刺她的心脏!手腕处的剧痛,手臂上的灼烫,还有心口被攥住的冰冷窒息感,
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这毒誓,是冲着她来的,更是直指她背后的永宁侯府!
三日……死亡倒计时已经开始!柳氏绝不会让她活过楚昭华的命限!“够了!
”楚烈猛地一声爆喝,如同惊雷炸响,打断了柳氏的诅咒。他一把抓住几乎癫狂的柳氏,
将她半拖拽开,眼神复杂沉痛地看着她,声音如同压抑的猛兽:“有我在!华儿……还活着!
”他转而看向张太医,虽面色铁青,声音却竭力保持着镇定:“有劳张太医了!
三日……孤知道了!请太医务必在府中歇下,以防万一。秋瑾!半夏!速扶世子回房静养!
陈伯,带太医和药童去安排好的厢房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医休息!
”他的目光最后扫过依旧被困在世子身边的林晚舟,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
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阴鸷,命令道:“林氏!你……好生守着!寸步不离!
昭华若再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是……爹,妾身……定当尽力。
”林晚舟的声音嘶哑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被强行压制的痛楚。她垂下眼帘,
长长的睫毛掩去所有情绪。寸步不离?她除了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那只冰冷如铁的手还牢牢地锁着她!夜,更深了。浓得化不开。
院子里仅存的几盏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发出惨淡的光,将人影投在冰冷的廊柱上,
拉扯得如同挣扎的鬼魅。众人依令而动。秋瑾和半夏颤抖着上前,
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小心翼翼地半抱起楚昭华毫无知觉的身体。
林晚舟感觉到自己几乎要碎裂的手腕上力道微微一松——终于!但也仅仅是一松,
楚昭华的手指并未完全放开她的手腕,而是以一种占有性极强的姿态,松垮垮地搭扣着,
仿佛宣告着她依旧是属于他的所有物,一个无法挣脱的负累。她被半强迫地“搀扶”着,
随同两个婢女,脚步踉跄地拖着楚昭华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
吃力地挪向那张代表着死亡倒计时的、如同灵柩般的雕花拔步大床。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滚烫的刀尖和破碎的血肉之上。手臂的烫伤**辣地痛着,
与腕骨深处的冰冷剧痛交织,疯狂地撕扯着她的神经。汗水浸透了里衣,
黏腻冰冷地贴在后背。路过那面巨大的铜镜时,
林晚舟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镜中模糊的影像:一个形容狼狈的女子,发髻散乱,面色惨白如鬼,
右臂湿透的衣袖下皮肤已经泛红起泡,左手腕处青紫的指痕狰狞恐怖。
而她臂弯里软倒的玄衣男子,脸色灰败,气息微弱,仿佛一具正在迅速失去温度的木偶。
两人相“依”相扶的姿态,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下,
勾勒出一种极其扭曲、极其病态、却又密不可分的共生关系。凄惨。诡异。绝望。
却又……不得不共舞。终于,将沉重的身躯安置在柔软的锦被之中。
楚昭华的头颅深陷在玉枕里,乌黑的长发散落,掩盖了毫无血色的脸庞,
长睫如同敛翅的黑蝶,只余下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
整个人如同一张被钉在砧板上的、华丽的皮影。秋瑾和半夏几乎是虚脱般地退开,
垂手侍立在厚重的帷幔阴影里,大气不敢喘。
夫人……您……”秋瑾看着林晚舟惨白得吓人的脸色和依旧搭扣在世子腕上的红肿青紫的手,
迟疑地开口。“无妨。”林晚舟的声音低弱得几乎听不见。她不敢也不能抽出手,
只是疲惫不堪地倚着冰冷沉重的床柱滑坐在地毯上。床榻很高,
她坐着勉强能和枕上的脸平齐。她伸出微微发颤的右手,
小心翼翼地、强忍着臂上灼伤的剧痛,将锦被边缘轻轻掖了掖,盖住楚昭华冰冷的肩膀。
这个动作,耗尽了此刻她所有的力气。她连维持坐姿都异常困难,
只能将额头无力地抵在冰冷的、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紫檀木床沿上,
借那一点冰冷的触感镇压脑子里翻腾的眩晕和剧痛。浓密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侧脸。
寂静无声。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毕剥”轻响,
以及床上那人细若蚊呐般的、断断续续的气息声。每一次呼吸的微弱起伏,
都像是死亡的倒计时在无情跳动。三日的宣判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柳氏那声凄厉的“陪葬”诅咒,犹在耳畔回荡。死亡的利刃,悬顶!
林晚舟的视线落在自己搁在冰冷地板上的右手。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毯上繁复的缠枝莲纹路。
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能稍微抵消手臂上烫伤的灼痛。可是……三天……三天!
他费尽心机演这一场濒死的大戏,以这样惨烈的局面强行拖延出这“三日之期”,
甚至不惜在太医眼皮底下给她那生死攸关般的暗示……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再多活三天吗?不,
绝不这么简单!这三天,对他而言,定然有比生死更重要的图谋!
那腕骨上的摁压……是让她配合演戏?暗示什么?
还是……一个需要她在这三天内完成的任务?一个关乎她自身、乃至永宁侯府存亡的任务?
可她现在连动一下都痛彻心扉,困在这个金玉牢笼里,如同一个被上了枷锁的祭品,
又能做什么?疲惫、剧痛、惊惧、以及深深的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抵着冰冷床沿的额头,传来一阵阵虚弱的眩晕。三天……时间太短,杀机太重,
迷雾却又太深……就在她精神恍惚、意识几乎要被疲惫和疼痛击溃的边缘,
在她与冰凉床沿紧贴的额角处,在浓密发丝掩盖之下,
一个冰冷、极其微弱、如同幽魂吐息般的声音,
毫无征兆地、贴着她的鬓角响起:“……血……花……巷……”那声音气若游丝,
几乎只是唇齿摩擦带出的气流,微弱到近在咫尺的秋瑾和半夏根本不可能听见!
只有额头紧贴着床沿的林晚舟,凭借着那块木头的振动和紧挨着声源的距离,
才勉强捕捉到了这断断续续的三个音节!是谁?!林晚舟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后又猛地松开,剧烈地狂跳起来!
一股巨大的惊悚感如同冰水般瞬间灌顶!她猛地抬起头,试图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可是,
她的动作太急了!本就虚弱眩晕的身体无法适应这瞬间的剧变。
一股剧烈的恶心感和强大的眩晕感如同黑色巨浪席卷而上!眼前一阵发黑!
剧痛的手腕在抬头的牵扯下更是痛如骨髓!“呃!”她忍不住低哼一声,
眼前只剩下模糊晃动的重重黑影!烛火,帷幔,
拔步床的雕花顶板……所有的一切都在疯狂地旋转!
世界在旋转的黑与白中即将彻底崩塌的前一秒,在她因剧痛而被迫阖上的、模糊的视野边缘,
似乎瞥见——床头那盏昏暗的羊角宫灯的灯影笼罩下,床榻内侧靠近墙壁的阴影深处,
一道极其微弱的、带着死寂阴冷的目光,如同潜伏在岩缝深处窥视着猎物的毒蜥蜴的眼瞳,
正透过重重晃动的帷幔间隙,无声无息地、牢牢地锁定了她!那人……根本没走?!
这可怕的念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林晚舟的意识深处!极致的恐惧反而像一剂强心针,
强行将她从濒临晕厥的悬崖边拉了回来!她强行稳住沉重的头颅,死死咬住下唇,
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再睁眼时,视线竭力聚焦——刚才那片阴影处……空荡无声,
只有帷幔在烛光下投下的、摇曳不定的斑驳黑影,如同鬼魅起舞。
仿佛刚才那道惊悚的窥视目光,只是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产生的幻觉。冷汗再次涔涔而下。
林晚舟的背脊瞬间爬满了寒霜般的颗粒。不是幻觉!刚才绝对有人!
那个在正厅窗外阴影里窥探的人!他没有离开沉香榭!他一直都在!
一直潜伏在这死亡房间的某个角落,看着她狼狈挣扎,听着张太医的宣判,
更可能……也听到了楚昭华那气若游丝的三个音节!血……花……巷……那是什么?
是楚昭华垂死之际的胡言乱语?还是……他拼尽全力传递给她的唯一一条信息?!
那条信息……又被暗中的窥探者听去了多少?寒意,彻骨的寒意,
伴随着手腕的剧痛和手臂的灼烧感,一同渗入了她的骨髓。这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华丽牢笼,
在深夜的烛火摇曳中,彻底显露出了它令人窒息的狰狞爪牙。三日……亡者的倒计时。
她的囚笼之旅。无声的窥探。
还有那意义不明的三个字……每一个都足以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晚舟无力地重新将额头抵回冰冷的床沿,仿佛只有这一点点冰冷的支撑,
才能让她不从这可怕的漩涡里即刻被碾碎。她闭上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被雨打湿的蝶翼,
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绝望的阴影。--第5章暗夜鬼影,
血字迷踪(上)窗纸一片模糊的灰白,像蒙着死人的眼翳。浓重如铅块的死寂压着沉香榭,
压得人喘不过气。那盏熬了一整夜的羊角宫灯,灯油已近枯竭,豆大的火焰艰难跳跃着,
在冰冷的墙壁和繁复的拔步床雕花上投下大片大片颤抖的、诡谲的阴影,
如同魑魅无声的舞蹈。空气里,
药味的腐朽和那股若有似无的冷冽暗香混合着微淡的灰尘气息,
沉淀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粘稠。林晚舟靠着冰冷床柱滑坐在地毯上,
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雕花木沿,像一尊被抽离了所有灵魂的玉雕。
右手臂上烫伤的地方传来**辣的、持续不断的灼痛,如同被架在文火上反复炙烤。
而左手腕骨
小说《嫁衣:我成了病娇世子的冲喜新娘》 嫁衣:我成了病娇世子的冲喜新娘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