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庶女柳轻枝,在破庙捡到浑身是血的少年皇子。她救他性命,他许她庇护:“待我回宫,定为你撑腰。”嫡母刁难时,他如天神降临:“谁给你们的胆子动我的人?”夺嫡之争波谲云诡,她助他出谋划策步步惊心。他登
楚翊柳轻枝《雀栖枝》是由大神作者沉璧C写的一本爆款小说,雀栖枝小说精彩节选身体蜷缩成一团,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柳轻枝急忙摸出布包里仅剩的那点地枯藤,再次嚼碎了,撕开他肩胛伤口上被雨水血水浸透的布……
尚书府庶女柳轻枝,在破庙捡到浑身是血的少年皇子。她救他性命,
他许她庇护:“待我回宫,定为你撑腰。”嫡母刁难时,
他如天神降临:“谁给你们的胆子动我的人?”夺嫡之争波谲云诡,
她助他出谋划策步步惊心。他登基那日,百官朝拜,少年天子执她手踏上丹陛。“轻枝,
这枝头,唯你独栖。”深秋的夜雨,带着入骨的寒意,敲打着破庙残破不堪的瓦片,
汇成冰冷的水流,沿着墙壁蜿蜒而下,在泥地上积起一洼洼浑浊的泥水。
风从没了窗棂的空洞灌进来,发出呜呜的悲鸣,卷起角落里陈年的枯草和尘土,
空气里弥漫着霉烂、潮湿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铁锈腥气。
柳轻枝缩在尚算干燥的一角,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早已不太暖和的旧夹袄。
她抱膝坐着,背靠着一尊残损的泥塑神像底座,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
她刚从城外的乱葬岗回来,趁着夜色无人,忍着翻涌的胃酸和恐惧,
在那片埋葬着府里“不体面”亡魂的污秽之地,寻找着一种叫“地枯藤”的药材。
这种藤蔓只长在阴气极重的地方,根茎入药,能缓解一种罕见的寒毒。
嫡母王氏前些日子“赏”给她的那碗下了料的汤,让她从骨头缝里都透着寒,
每日夜里都如坠冰窟,只能靠这味药勉强吊着。找到了,
代价是手上被枯枝碎石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此刻在冰冷的空气里隐隐作痛。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腰间一个同样破旧的布包,
借着神龛里那半截快要熄灭的蜡烛头投下的微弱光芒,
检视着里面几根带着湿泥、形态扭曲的暗褐色根茎。烛火摇曳,映着她苍白清瘦的脸颊,
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是多年隐忍刻下的疲惫,
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明日能否活下去的漠然。突然,庙门方向传来“砰”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重物撞在了腐朽的门板上。柳轻枝猛地一颤,心脏骤然缩紧。
她迅速吹熄了那点微弱的烛光,将自己更深地缩进神像投下的阴影里,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黑暗中,只有风声雨声。但那浓烈的血腥味,却像活物般,瞬间盖过了庙里原有的腐朽气息,
霸道地钻入她的鼻腔。紧接着,是粗重、艰难,仿佛破风箱般竭力拉扯的喘息,
就在门口不远处。不是府里的人。府里的婆子家丁要抓她回去,不会用这种动静。
也不是野兽,那喘息声分明是人。是麻烦。巨大的麻烦。
柳轻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沾。在尚书府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宅里挣扎求生,
她太明白“麻烦”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带着血腥味的麻烦,往往意味着更大的灾祸。
她紧紧捂住口鼻,身体僵硬,祈祷着外面的人能自己离开,或者……就此安静下来。
可那喘息声非但没停,反而更微弱了,断断续续,像是随时会彻底断绝。
其间夹杂着几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格外漫长。
风雨声似乎小了些,但那濒死的声音却像针一样扎在柳轻枝的耳膜上。
她想起乱葬岗上那些无名无姓的尸骨,想起自己那早逝的、同样卑微如尘的生母。
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凉,混杂着医者本能里那点对生命的微弱敬畏,
终究还是压过了恐惧和明哲保身的念头。她咬了咬牙,指尖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刺痛,
让她清醒。她摸索着,重新点燃了那半截蜡烛头。昏黄的光晕重新亮起,
勉强照亮她身前一小片地方。她深吸一口气,一手举着蜡烛,
一手从布包里摸出几根尖利的枯枝当作防身的武器,极其缓慢、警惕地,
朝着庙门口那团模糊蜷缩的黑影挪过去。烛光小心翼翼地探过去,
照亮了门槛内蜷缩着的身影。是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形还未长开,
却穿着一身被泥水血污浸透、质地异常华贵的深色锦袍。袍子被利器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最深的一道在左肩胛骨下方,暗红的血还在缓慢地往外渗,混合着雨水,
在他身下积了一小滩触目惊心的暗色。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干裂泛着乌青,
长长的睫毛紧紧阖着,在眼下投下一片青影。即便如此狼狈,那眉宇间残留的轮廓,
依旧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不容错辨的贵气,像蒙尘的明珠,却也像带着倒刺的荆棘。
柳轻枝的心沉了下去。这身打扮,这通身的气派,这致命的伤口……绝不是普通的麻烦。
这恐怕是天大的祸事!她几乎想立刻转身,当什么都没看见。可少年似乎被烛光惊扰,
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眼神起初是涣散的、充满野兽般濒死的警惕,
但当他模糊的视线对上柳轻枝那张苍白却沉静的脸时,
那警惕中竟奇异地透出一丝锐利到近乎洞彻的光。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水……救……”那眼神,
那微弱却清晰传递出的求生意志,像一根无形的线,瞬间勒住了柳轻枝想要后退的脚步。
这不像一个普通少年该有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惊慌失措,
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和可怕的清醒。她忽然意识到,此刻转身,
未必就能逃脱干系。若他死在这里,一旦被人发现,自己这个唯一在场的人,
只会死得更快更惨。没有选择了。柳轻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然的冷静。
她快速放下蜡烛,解下自己那件还算干净的旧夹袄,用力撕开里衬还算柔软的布条。
她走到少年身边,无视那浓烈的血腥味,蹲下身。动作麻利却谨慎地避开他肩胛的伤口,
先将他小心地翻过身,让他侧躺,防止被口中的血沫呛死。然后撕开他伤口周围的衣物,
露出狰狞的创口。伤口很深,边缘皮肉翻卷,被雨水泡得有些发白。柳轻枝倒吸一口冷气,
迅速从布包里翻出刚采到的地枯藤,挑了一小段最粗壮的根茎,放在嘴里用力咀嚼起来。
苦涩辛辣的汁液瞬间弥漫口腔,带着一股刺骨的凉意。
她将嚼烂的药泥小心地敷在少年肩胛的伤口上,那药泥一接触到血肉,
竟肉眼可见地减缓了渗血的速度。她又用撕下的布条,
将他身上几处还在流血的伤口迅速而用力地包扎起来,手法算不上精妙,但胜在干脆利落。
做完这一切,她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寒夜,
重伤,失血,高热……每一个都能要命。“撑住!”她低喝一声,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起身,飞快地在破庙角落里搜寻,
找到几块稍微干燥些的木板和枯草,堆在少年身边不远处的背风处。又从自己那个破布包里,
拿出一个瘪瘪的水囊——里面只有小半囊冰冷的雨水。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扶起少年沉重的头颅,小心翼翼地将水一点点喂进他干裂的唇间。
少年喉头艰难地滚动了几下,贪婪地汲取着那点带着土腥味的凉意。几口水下去,
他睫毛又颤动了几下,似乎恢复了一点点神志,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蚋,
却异常清晰:“楚翊……我的名字……救我……必有……重报……”柳轻枝的手猛地一顿,
水囊差点脱手。楚……翊?!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响!
当朝皇帝膝下那位据说体弱多病、一直在行宫静养,却也深陷夺嫡漩涡的……七皇子?!
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这深秋的夜雨还要冰冷刺骨。
她竟然在乱葬岗旁的破庙里,捡到了被追杀的皇子!这哪里是麻烦?
这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祸!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楚翊还要白,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救还是不救?救,卷入皇家倾轧,万劫不复!不救……皇子死在她眼前,她焉有命在?
柳家焉有命在?王氏那些人,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出来顶罪,
甚至会借此机会彻底铲除她这个碍眼的庶女!就在这惊骇欲绝、天人交战的瞬间,
庙外风雨声中,隐约传来了几声急促的马蹄践踏泥泞的声音,由远及近!
紧接着是几声刻意压低的呼喝,似乎在搜寻什么。追兵!来得这么快!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柳轻枝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看向地上的楚翊,
少年似乎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紧闭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和绝望。不能被发现!
绝不能被堵在这破庙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柳轻枝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狠劲。她迅速吹熄蜡烛,将剩余的布条和地枯藤胡乱塞进布包。
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楚翊沉重的身体半拖半抱起来,
踉跄着朝破庙最深处、神像后方一个被坍塌的土坯和杂物半掩着的狭窄空隙挪去。
那里堆满了朽木和破瓦,散发着浓重的霉味,是这破庙里唯一可能藏身的地方。
她刚把楚翊塞进那狭窄的缝隙,用杂物尽力遮挡住,自己也拼命挤进去蜷缩起来,屏住呼吸。
几乎就在同时,庙门被“哐当”一声粗暴地踹开!
几道穿着黑色劲装、浑身湿透、带着浓重煞气的身影闯了进来,靴子踩在泥水里,
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手中长刀在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映照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搜!
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脚步声在空旷破败的大殿里散开,刀尖划过地面和杂物,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柳轻枝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耳膜,震得她头晕眼花。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连牙齿都在打颤,生怕一丝气息泄露出去。
她能感觉到身旁楚翊身体的僵硬和紧绷,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因伤痛而可能发出的**。
冰冷的雨水顺着屋顶更大的破洞灌进来,滴落在她的颈后,激得她一阵寒颤。
一个黑衣人提着刀,一步步朝着神像后方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柳轻枝紧绷的神经上。
她甚至能闻到那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雨水的湿冷气息。完了……她绝望地闭上眼。
那脚步声在离他们藏身的杂物堆只有几步之遥时,却停住了。
黑衣人似乎只是随意地用刀鞘拨弄了一下最外围的几根朽木,发出哗啦的声响。
柳轻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头儿,这边没有!”另一个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
“全是破烂!”神像后的黑衣人顿了顿,似乎有些不耐烦:“妈的,这破地方,
鬼影都没一个!那小子伤那么重,还能飞了不成?肯定跑不远!再往外搜!
”脚步声终于转向,朝着庙门口走去。紧接着,是马蹄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最终彻底淹没在风雨声中。破庙里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雨水滴落的单调声响。
柳轻枝瘫软在冰冷的泥土上,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皮肤上,
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冰凉。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里火烧火燎,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浑身发软,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黑暗中,
身旁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抽气声。柳轻枝猛地回过神。不行,追兵可能还会折返,
这里太危险了!必须立刻离开!她挣扎着爬起来,再次点亮那半截蜡烛头。昏黄的光晕下,
楚翊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嘴唇上的乌青加深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刚才的强行挪动和高度紧张,显然加剧了他的伤势,
寒毒混合着重伤带来的高热,正在猛烈地侵蚀他年轻的生命。柳轻枝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样的伤势,这样的境况,想把他安全转移,难如登天。“听着,”她凑到楚翊耳边,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追兵随时会回来,这里不能待了。我知道一个地方,
离这儿不远,是我……以前采药时偶然发现的,很隐蔽。但我一个人弄不动你,
你必须自己撑住!能站起来吗?哪怕一点点力气?”楚翊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似乎在积蓄力量。几息之后,他极其艰难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
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能……试……”柳轻枝不再犹豫,
她将蜡烛固定在旁边一根木刺上,用尽全身力气,先将楚翊的上半身从杂物堆里拖出来,
然后架起他一条胳膊,环过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少年的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冰冷而僵硬,压得柳轻枝瘦弱的身体猛地一沉,
膝盖几乎要跪倒在地。“起!”她低喝一声,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
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硬生生地将楚翊从地上半拖半架了起来。楚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身体晃了晃,几乎将柳轻枝压倒。但他随即死死咬住下唇,唇上瞬间见了血丝,
依靠着柳轻枝这个唯一的支点,勉强稳住了身形,甚至试图用那条没受伤的腿,
支撑着迈出了一小步。冰冷的雨水打在两人身上,柳轻枝搀扶着楚翊,一步一滑,
艰难地挪出了破庙的残破门洞,彻底融入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之中。
---柳轻枝几乎是凭着本能和记忆在黑暗中跋涉。每一步都陷在湿滑冰冷的烂泥里,
深一脚浅一脚。肩上楚翊的重量越来越沉,他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颈侧,
灼人的温度让她心惊。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有时会猛地抽一口气,
身体也随之剧烈地痉挛一下。柳轻枝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生命力正在飞快地流逝。“楚翊?
楚翊!别睡!”她嘶哑着嗓子,在呼啸的风雨中断续地喊,“跟我说话!说什么都行!
”她必须让他保持清醒,一旦昏睡过去,在这冰冷的雨夜里,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冷……”楚翊的声音破碎得几乎听不见,牙齿咯咯作响,“……好黑……”“快了!
就快到了!”柳轻枝咬着牙,汗水混着雨水从额角流下,迷了眼睛。她用力眨掉水珠,
辨认着前方模糊的轮廓。绕过一片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的荆棘丛,
她终于看到了那块熟悉的、半掩在藤蔓和乱石后面的山壁凹陷——一个浅浅的天然岩洞,
入口狭窄隐蔽,里面勉强能容两三人蜷缩。“到了!”她心中一松,
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楚翊弄进了岩洞。洞内狭窄,但总算隔绝了风雨,地面是干燥的沙土。
她小心翼翼地将楚翊放下,让他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楚翊一落地,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身体蜷缩成一团,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柳轻枝急忙摸出布包里仅剩的那点地枯藤,
再次嚼碎了,撕开他肩胛伤口上被雨水血水浸透的布条,重新敷上药泥。
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有些发乌,敷药时,楚翊的身体猛地一弹,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
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忍着点!这药能拔寒毒,也能止血!”柳轻枝语气急促,
动作却不敢有丝毫停顿。重新包扎好最重的伤口,她又探了探他的额头,那热度烫得吓人。
没有水,没有干柴,她只能撕下自己夹袄里仅剩的一点还算干燥的内衬,
沾了些洞壁上渗出的、冰冷的岩壁水,一遍遍地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水……水……”楚翊的意识似乎又开始模糊,嘴唇干裂起皮,无意识地呓语。
柳轻枝看着空瘪的水囊,又看看洞外哗哗的大雨,一咬牙,
将水囊口对着洞外接了满满一囊冰冷的雨水。她扶起楚翊的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冰水入喉,似乎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你……叫什么?”他喘息着,
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柳轻枝模糊的轮廓。“柳轻枝。”她简洁地回答,
手下擦拭的动作不停。“……柳……”楚翊费力地重复着,像是在努力记住这个名字。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积攒力气,然后,
极其缓慢却异常清晰地吐出几个字:“……待我……回宫……定为你……撑腰……”这句话,
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柳轻枝死水般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撑腰?
一个自身难保的皇子,对一个卑微庶女的承诺?荒谬得近乎可笑。可在这绝境之中,
这微弱的声音,却像一根稻草,带着某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抬起眼,
第一次认真地看向楚翊。少年脸上毫无血色,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却亮得惊人,
里面没有乞怜,没有怀疑,只有一种磐石般的、属于上位者的笃定。那不是孩童的眼神,
那是经历过生死淬炼后的意志。柳轻枝的心,莫名地定了一下。她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丝疲惫至极、却带着点自嘲的弧度:“撑腰?殿下,先活下来再说吧。您这身子骨,
怕是比我还不如。”她的话音刚落,楚翊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紧接着,“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口暗黑发紫、带着冰碴子的污血!那血落在干燥的沙地上,
竟瞬间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寒毒彻底爆发了!柳轻枝脸色剧变!
地枯藤只是暂时压制,根本不足以拔除如此猛烈的寒毒!
她看着楚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气息微弱下去的脸,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不行!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若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甚至包括自己的命,都白费了!“楚翊!
楚翊!”她用力拍打他的脸颊,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看着我!不许睡!
”楚翊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神涣散,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柳轻枝的目光死死盯住地上那滩带着冰碴的污血,又猛地看向洞外哗哗的大雨。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寒毒入体,如附骨之疽,
寻常药物只能压制。唯有以身为引,引毒外泄,再辅以极寒之物反激,或有一线生机!
这是她在生母留下的那本残破医书里看到的孤方,旁边还用小字批注着“凶险至极,慎用”!
可现在,她还有选择吗?“赌了!”柳轻枝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狠戾的决绝。
她一把抓起布包里剩下的所有地枯藤,毫不犹豫地全部塞进嘴里,
不顾那苦涩辛辣到令人作呕的味道,疯狂地咀嚼起来。
大量的药汁带着刺骨的寒气涌入她的胃,瞬间让她浑身打了个冷战,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她迅速解开自己手腕上的布条,露出一道白天在乱葬岗被枯枝划破、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然后,她抓起楚翊冰冷僵硬的手,用指甲在他掌心同样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剧痛让楚翊的身体猛地一抽,涣散的眼神有瞬间的凝聚,惊愕地看着她。柳轻枝顾不上解释,
也来不及犹豫。她将自己的手腕伤口,紧紧压在了楚翊掌心的伤口上!两处伤口紧密贴合!
几乎是瞬间,一股冰寒刺骨、如同无数细针攒刺的气流,顺着两人相连的伤口,
猛地冲入柳轻枝的体内!那感觉,如同五脏六腑瞬间被冻结、撕裂!柳轻枝闷哼一声,
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和楚翊一样惨白,嘴唇乌紫,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你……”楚翊惊骇地看着她,想挣脱,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闭嘴……忍着……”柳轻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浑身抖如筛糠,
却死死按住两人贴合的手腕,不让伤口分开分毫。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阴寒霸道的力量在自己经脉里横冲直撞,
疯狂地吞噬着她自身的生机和刚刚服下的地枯藤药力。剧痛和寒冷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意识开始模糊。但她没有松手。她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楚带来一丝清醒。
她几乎是拖着楚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半爬半拽地将他拖到了岩洞入口,
让冰冷的雨水直接浇在两人身上,尤其是那两处相连的伤口上!“呃啊——!
”刺骨的冰雨浇在伤口上,如同滚油泼在冻肉上,
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痛楚!柳轻枝和楚翊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楚翊的身体剧烈地弹动起来,仿佛濒死的鱼。柳轻枝眼前彻底一黑,
只觉得那疯狂的寒流在体内肆虐到极点后,似乎被外界的极寒和体内残余的药力逼住,
开始剧烈地反冲!“噗——!”楚翊再次猛地喷出一大口血!这一次,
那血不再是暗紫带冰碴,而是鲜红的!虽然依旧带着寒气,却不再凝结!
而柳轻枝也“哇”地一声,呕出一小口颜色发乌、带着冰丝的血沫!两人相连的手腕伤口处,
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寒气疯狂地向外逸散,混合着血水,被冰冷的雨水冲刷掉。
柳轻枝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陷入黑暗,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意识沉入无边的冰冷深渊。
---刺骨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从骨髓深处一丝丝渗出来,缠绕着四肢百骸。
柳轻枝感觉自己沉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海里,意识模糊,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
只有那深入骨髓的冷,是无比清晰的。她本能地想要蜷缩,想要汲取一丝暖意,却徒劳无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暖意,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点火星,轻轻触碰着她冰冷的手。
那暖意很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执着的生命力。它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她冰冷僵硬的手指,
然后一点点,缓慢而坚定地传递过来。柳轻枝混沌的意识被这一点暖意触动,挣扎着,
如同溺水者终于触碰到水面,猛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模糊了片刻才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岩洞顶部凹凸不平的灰黑色石壁。洞口透进来的天光不再是深夜的漆黑,
而是带着一种雨后天青的灰白。雨停了。她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暖意的来源。
楚翊靠坐在她旁边的石壁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股死气已经消散了大半。
他微微垂着头,闭着眼,似乎也睡着了。而他的双手,
正紧紧地、笨拙地包裹着柳轻枝那只冰冷的手,用自己的掌心焐着。
少年掌心传来的温度并不高,甚至还有些凉,但那源源不断的、小心翼翼的暖意,
却像一股温热的泉水,正努力地想要化开她体内的坚冰。柳轻枝愣住了。
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着少年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一种极其陌生的、酸涩又微暖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撞进了她冰封已久的心房。就在这时,
楚翊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带着病后的虚弱,却清亮了许多,不再是昨夜濒死的涣散。四目相对。
楚翊的目光落在柳轻枝脸上,看到她醒转,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如释重负,
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沉静的模样。他并没有立刻松开手,反而下意识地又握紧了一点,
仿佛在确认她掌心的温度是否回升。“醒了?”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柳轻枝轻轻“嗯”了一声,试着想抽回自己的手。楚翊这才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力道,
手指蜷缩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耳根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但很快被苍白掩盖过去。“感觉如何?”柳轻枝的声音同样沙哑,她撑着想坐起来,
却牵动了体内的寒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剧烈地咳嗽起来。楚翊立刻伸出手,似乎想扶,
又停在半空,最后只是看着她,眉头皱得更紧:“……你引了毒?”他的语气不是疑问,
而是带着一种洞悉的肯定。昨夜意识模糊间,他并非全然无知无觉,
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最后喷出的那口鲜红热血,都指向了这个惊心动魄的事实。
柳轻枝止住咳嗽,喘息着,没有否认:“不然呢?看着殿下您冻成一根冰棍?
”她的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还有一丝习惯性的自嘲。楚翊沉默地看着她。
少女的脸在微弱的晨光下显得更加瘦削苍白,唇色淡得几乎没有血色,唯有一双眼睛,
沉静如深潭,里面映着他的影子。昨夜那决绝疯狂、以命相搏的身影,
与眼前这个看似虚弱不堪的少女重叠在一起。许久,他极其郑重地、一字一句地开口,
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柳轻枝,昨夜之言,非戏言。待我回宫,定为你撑腰。
此恩,楚翊……铭记于心。”柳轻枝看着他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认真和承诺的重量,
心中那点微暖的涟漪似乎又扩大了一些。她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浅淡的、没什么温度的笑容:“殿下有心了。不过眼下,
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鬼地方,怎么……活下去吧。”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
您这伤和毒,只是暂时压住,必须尽快找地方仔细诊治调理。
我的医术……治不死人就不错了。”楚翊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试着动了动身体,
虽然依旧虚弱疼痛,但那股冻结骨髓的寒意确实消散了大半,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他看向洞外:“雨停了。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人……不会轻易放弃。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锋芒。柳轻枝也看向洞外。天光渐亮,
山林间弥漫着雨后清新的水汽,但也意味着更大的暴露风险。她深吸一口气,
压下身体的虚弱和寒冷:“我知道一条小路,能绕开官道,通到城外一个偏僻的村子。
那里有我认识的一个采药老人,或许……能暂时落脚,弄点药和吃的。”她挣扎着站起来,
身体晃了晃。楚翊立刻伸出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这一次,他的手很稳。“走吧。
”柳轻枝没有拒绝他的搀扶,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路不好走,殿下……忍着点。
”楚翊抿了抿唇,没有作声,只是扶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一些。两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
步履蹒跚地走出了这处救命的岩洞,再次踏入湿漉漉的山林。---山路崎岖湿滑,
雨后初霁的林间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却也潜藏着无数泥泞的陷阱。
柳轻枝和楚翊相互支撑着,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
柳轻枝体内的寒气虽被楚翊渡过来的那点暖意驱散了些,
但强行引毒的消耗和寒气的侵蚀依旧让她四肢酸软无力,胸口闷痛。
楚翊更是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肩胛的伤口随着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剧痛,
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只有沉重的喘息和脚下踩踏枯枝烂叶的沙沙声。“你……”楚翊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带着一丝迟疑,“在柳府,过得很不好?”柳轻枝脚步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尚书府庶女,生母早逝,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活着罢了。
”楚翊侧头看着她清瘦的侧脸和紧抿的唇角,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句话轻轻触动了一下。他想起昨夜她提及“撑腰”时那自嘲的弧度。
沉默片刻,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以后……不会了。”柳轻枝没有回应,
只是扶着他在一块湿滑的石头上小心地坐下稍作喘息。她拿出布包里仅剩的一点地枯藤碎末,
示意楚翊服下。楚翊没有犹豫,接过直接吞了下去,苦涩的味道让他眉头紧皱。
“殿下倒是信我。”柳轻枝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动作,语气带着一丝探究。楚翊咽下药末,
抬眼看她,眼神坦荡:“我的命是你救的,两次。疑你,便是疑我自己。”柳轻枝微微一怔,
随即移开目光,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这话……太重了。又走了一段,
前方隐约传来溪水流动的声音。转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涧出现在眼前。
溪水潺潺,在晨光下跳跃着碎金般的光芒。“喝点水,歇歇。
”柳轻枝扶着楚翊在溪边一块大石上坐下,自己则走到下游,掬起清凉的溪水洗了把脸,
又灌了几口。冰冷的溪水入喉,让她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楚翊也学着她的样子,
小心地清洗了一下脸和手上的血污泥垢。冰凉的溪水**得他伤口隐隐作痛,
却也带来一丝清爽。柳轻枝洗好脸,走到楚翊身边,
从布包里翻出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那是她夹袄里仅存的布料了。她撕下一半,
沾湿了溪水,看向楚翊肩胛处被血污浸透的包扎:“换药。忍着点。”楚翊没有作声,
只是默默地侧过身,背对着她,将受伤的肩膀暴露出来。
柳轻枝小心翼翼地解开那层层被血水浸透、几乎粘在皮肉上的布条。
动作间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伤口,楚翊的身体瞬间绷紧,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攥成了拳,
指节捏得发白,额角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但他硬是咬着牙,一声未吭。布条终于解开,
露出了伤口。敷在上面的地枯藤药泥已经被血水冲掉大半,伤口周围依旧红肿,
但那股不祥的乌黑寒气确实淡了许多,新渗出的血液也是鲜红的。柳轻枝稍稍松了口气。
她用湿布条仔细地清理掉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残留的药泥。冰冷的溪水**着暴露的创口,
楚翊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清理干净,柳轻枝拿出布包里仅剩的一点药末,再次嚼碎了,
小心地敷在伤口上。然后,用那半块干净的湿布条,重新为他包扎。她的动作算不上轻柔,
但异常专注和利落。包扎完毕,柳轻枝看着楚翊依旧紧绷的背脊和布满冷汗的后颈,
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好了。”楚翊这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
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慢慢转过身,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嘴唇被咬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但眼神却异常清亮。他看着柳轻枝,
忽然极其认真地说了一句:“……多谢。”柳轻枝收拾布包的手顿了一下,没抬头,
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两人在溪边稍作休整,
吃了点柳轻枝之前藏下的、已经有些发硬的野果充饥,便再次上路。有了水源的补充,
体力稍稍恢复了一些,行进的速度也快了些许。日头渐渐升高,驱散了林间的雾气。
柳轻枝凭着记忆,带着楚翊在密林中穿梭,避开可能存在人烟的大路,专挑隐蔽难行的小径。
终于,在日头偏西的时候,前方山坳里,几座稀稀落落的茅草屋出现在视野中。“到了。
”柳轻枝指着山坳,“那几间屋子,最靠边那间,住着一位姓孙的采药老丈,人很和善,
早年受过我生母一点恩惠。我们先去他那里落脚。
”楚翊看着那几间简陋却透着烟火气的茅屋,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两人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坳走去。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树林边缘,
踏上通往村子的那条泥泞小路时,变故陡生!“站住!
”一声粗哑的厉喝从旁边一丛茂密的灌木后传来!紧接着,
三个穿着粗布短打、手持棍棒柴刀、面相凶狠的汉子跳了出来,拦住了去路。
为首一人身材壮硕,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划到嘴角,
眼神凶狠地上下打量着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柳轻枝和楚翊。“哪儿来的野小子和丫头片子?
鬼鬼祟祟在我们孙家坳外面转悠什么?”刀疤脸汉子恶声恶气地喝问,
目光尤其在楚翊身上那件虽然破损却明显质地不凡的锦袍上停留了几息,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柳轻枝心中警铃大作!这三人绝非善类,看架势,更像是附近的山匪路霸!
她下意识地将楚翊往身后挡了挡,脸上却努力挤出几分怯懦和惶恐:“这位……这位大哥,
我们是逃难的,迷了路,想……想去前面村子里讨口水喝……”“逃难?
”刀疤脸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嗤笑一声,
目光淫邪地在柳轻枝清秀却苍白的小脸上扫来扫去,“我看不像!穿得这么破,
这小子衣服料子倒是不错!说!是不是偷了哪个大户人家的东西跑出来的?
乖乖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还有这小娘皮……”他嘿嘿笑着,不怀好意地往前凑了一步。
楚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淬了寒冰。他刚想有所动作,却被柳轻枝死死按住了手臂。
柳轻枝脸上依旧是那副惶恐害怕的模样,身体微微发抖,
声音带着哭腔:“大哥……大哥饶命啊!我们真的只是逃难的,
我弟弟……我弟弟他病得快死了,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了……”她一边说着,
一边悄悄将手伸进了那个破旧的布包里,指尖触碰到几根尖锐的、她一直用来防身的枯枝。
“少他妈废话!”刀疤脸显然不耐烦了,大手一挥,“瘦猴,你去搜那小子!老三,
把那丫头片子给我抓过来!”他眼中凶光毕露。“好嘞!
”那尖嘴猴腮的瘦子和另一个壮汉狞笑着就扑了上来!
就在瘦子的手即将抓到楚翊衣襟的瞬间,柳轻枝眼中怯懦的伪装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玉石俱焚的狠戾!她猛地从布包里抽出两根削尖的、坚硬如铁的枯枝,
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扑向楚翊的瘦子眼睛狠狠刺去!同时身体一矮,
不顾一切地撞向扑向自己的那个壮汉!“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山坳的寂静!
瘦子猝不及防,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剧痛瞬间传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指缝里鲜血迸流!而那个扑向柳轻枝的壮汉也被她这不要命的冲撞撞得一个趔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刀疤脸也愣了一下。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一直隐忍不发的楚翊动了!他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虽然重伤在身,动作却快得惊人!
他身体猛地向旁边一侧,险险避开瘦子胡乱抓挠的手,
同时脚尖精准地勾起地上半块沾满泥泞的尖锐石块,看也不看,
朝着那被撞得身形不稳的壮汉的太阳穴,用尽全力狠狠踢去!“砰!”一声闷响!
那壮汉哼都没哼一声,如同被砍倒的木头桩子,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太阳穴处深深嵌着那块带血的石块。刀疤脸这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狂吼一声:“小杂种!
找死!”他抡起手中的柴刀,朝着楚翊就凶狠地劈砍过来!刀风呼啸,势大力沉!
楚翊重伤未愈,强行爆发后身体一阵摇晃,眼看着那雪亮的刀锋当头落下,再难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娇小的身影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猛地从侧面扑了上来,
死死抱住了刀疤脸持刀的手臂!是柳轻枝!“殿下快走!”她嘶声喊道,
双手如同铁箍般死死缠住刀疤脸粗壮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
她瘦小的身体在刀疤脸的巨力下如同风中残叶,被带得东倒西歪,却死不松手!刀疤脸暴怒,
另一只手握拳,狠狠砸向柳轻枝的后背!“砰!”重拳落下!柳轻枝眼前一黑,喉头一甜,
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了刀疤脸一脸!但她依旧死死抱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拖延!
“轻枝!”楚翊目眦欲裂!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怒和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他忘记了伤痛,
忘记了虚弱,眼中只剩下那个死死抱住敌人、口喷鲜血的纤弱身影!
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扑了上去!没有武器,他直接用身体撞向刀疤脸!
同时,双手如同铁钳,死死扼住了刀疤脸的咽喉!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咔咔的声响!
刀疤脸被扼住喉咙,又被柳轻枝死死拖住手臂,一时竟无法挣脱。他疯狂地挣扎,
用头去撞楚翊,用脚去踹柳轻枝。楚翊闷哼着,嘴角溢出血丝,却死不松手!
柳轻枝更是如同黏在他手臂上的藤蔓,任凭拳打脚踢,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只有抱紧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三人如同滚地葫芦般扭打在一起,
泥水、血水、汗水混作一团,场面惨烈至极。就在楚翊快要力竭,
刀疤脸的手即将挣脱柳轻枝的束缚,再次摸向掉落在旁的柴刀时——“住手!
”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怒喝传来!只见一个须发皆白、背着药篓、手持采药锄的老者,
正从山坳方向快步奔来,正是孙老丈!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持锄头、镰刀,
闻声赶来的村中青壮。刀疤脸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心知不妙,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狠色。
他猛地发力,终于挣脱了柳轻枝几乎脱力的手臂,也挣脱了楚翊的钳制,
顾不上地上的同伙和柴刀,转身就想往密林里逃窜!“哪里跑!
”孙老丈身后的一个壮实青年眼疾手快,手中的锄头脱手飞出!“噗!
”锄头柄狠狠砸在刀疤脸的后心!刀疤脸“嗷”地一声惨叫,扑倒在地,挣扎了几下,
被赶上来的村民死死按住。危机解除。楚翊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单膝跪倒在地,
剧烈地喘息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但他顾不上自己,
挣扎着爬到柳轻枝身边。柳轻枝倒在地上,脸色灰败,嘴角挂着刺目的血痕,双目紧闭,
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背上挨的那一拳,显然伤得不轻。“轻枝!轻枝!
”楚翊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恐慌,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上半身扶起,
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手指颤抖地去探她的鼻息。那微弱的呼吸拂过指尖,
才让他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重新找回一丝搏动的力量。孙老丈已经快步走到近前,
蹲下身,二话不说,先搭上柳轻枝的腕脉。他眉头紧锁,又迅速检查了她背后的伤势,
脸色凝重。“孙老丈!她怎么样?”楚翊急切地问道,声音嘶哑。孙老丈看了楚翊一眼,
又看看他怀中气息奄奄的柳轻枝,叹了口气:“外伤内伤都不轻,
又耗尽了心力……得赶紧抬回去救治!
你……”他的目光落在楚翊肩胛处再次渗出血迹的伤口和苍白的脸上,“你也伤得不轻,
别硬撑了!”几个村民七手八脚地用树枝和藤蔓做了副简易担架,小心地将柳轻枝抬了上去。
楚翊拒绝了搀扶,咬着牙,强撑着站起身,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跟在担架旁,
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柳轻枝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一行人匆匆朝着山坳里孙老丈那间简陋却温暖的茅屋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孙老丈的茅屋里弥漫着浓郁苦涩的药香。
柳轻枝躺在土炕上,盖着洗得发白的粗布棉被,依旧昏迷不醒,脸色在摇曳的油灯光线下,
白得像一张脆弱的纸。孙老丈刚刚为她施完针,又喂下了一碗浓黑的药汁。“命暂时保住了。
”孙老丈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守在炕边、脸色同样苍白如鬼的楚翊,语气沉重,
“但那一拳震伤了内腑,加上她本身体弱,寒气又重……没有上好的药材温养调理,
日后恐怕会落下病根,畏寒咳喘是免不了的。而且……会损寿元。”楚翊坐在炕边的矮凳上,
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他肩胛的伤口已经由孙老丈重新处理包扎过,
此刻正传来阵阵灼痛,但这痛楚远不及他听到“损寿元”三个字时,
心脏骤然传来的那一下尖锐的刺痛。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声地攥紧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留下几个深红的月牙印。幽深的目光落在柳轻枝毫无生气的脸上,
里面翻涌着晦暗难明的情绪——自责、暴戾、以及一种冰冷的、刻骨的杀意。
若非为了救他……若非他不够强……“她何时能醒?”楚翊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砾摩擦。
“难说。”孙老丈摇摇头,“看她的造化。快则明日,慢则……三五日也说不定。她太累了,
心神耗竭。”他顿了顿,看着楚翊,“小子,你也别硬撑了。老头子我虽不知你们来历,
但这丫头拼了命护着你,你若再倒下,岂不辜负她?去隔壁屋躺着,这里有我看着。
”楚翊沉默地摇了摇头,目光依旧胶着在柳轻枝脸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守护的石像,
又像一头固执的幼兽。孙老丈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也不再言语。他留下油灯,
又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放在炕沿:“这是你的药,趁热喝了。我去看看灶上的粥。”说完,
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掩上了门。简陋的屋子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和两人微弱交错的呼吸声。楚翊端起那碗温度适中的药,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滑入喉中,带来一丝暖意,却化不开他心头的沉重。他放下碗,伸出手,
指尖带着一丝迟疑,轻轻碰触了一下柳轻枝露在被子外、冰冷的手背。那凉意让他眉头紧锁。
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尚算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了柳轻枝那只冰凉的手,
笨拙地、一点点地摩挲着,试图将温度传递过去。就像昨夜在岩洞里,她曾为他做过的那样。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后半夜,柳轻枝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但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
楚翊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强撑着精神守夜,眼皮却越来越沉重。重伤、疲惫、药力,
三重作用下,意识开始模糊。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陷入昏睡时,
炕上的柳轻枝忽然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带着痛楚的**。楚翊瞬间惊醒!猛地坐直身体,
凑到柳轻枝面前:“轻枝?”柳轻枝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眉头紧紧蹙起,
似乎陷入了极深的梦魇。她无意识地摇着头,干裂苍白的嘴唇翕动着,
“……跑……快跑……楚翊……”当那一声带着极致恐惧和绝望的“楚翊”从她唇间溢出时,
楚翊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她在梦魇中挣扎痛苦的样子,看着她苍白脸颊上渗出的冷汗,
看着她无意识喊出他的名字时那份深切的担忧……一种陌生的、汹涌的酸涩和暖流,
混合着滔天的怒意,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防。什么皇子的矜持,什么身份的藩篱,
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不再犹豫。他伸出手臂,
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小心翼翼地将炕上那个深陷梦魇、浑身冰冷的少女,
连同被子一起,轻轻地、珍重地拥入了自己同样单薄却尚存一丝温热的怀中。
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用自己尚且稚嫩却足够坚定的怀抱,
为她圈出一方小小的、隔绝寒冷与恐惧的港湾。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她微凉的发顶,
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承诺,在她耳边清晰地响起:“我在。别怕。
”“轻枝,我在。”怀中的少女似乎感受到了那份坚定而温暖的依靠,
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急促而痛苦的呓语渐渐低了下去,呼吸变得绵长而安稳,
终于真正沉入了没有梦魇的深眠。楚翊维持着这个守护的姿势,一动不动。
油灯的光芒将他紧拥着她的身影,投映在斑驳的土墙上,拉得很长很长,
仿佛要一直延伸到天荒地老。少年眼中翻涌的情绪渐渐沉淀,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少女沉睡的容颜。孙老丈的小院成了风暴眼中短暂的避风港。
柳轻枝在药香和楚翊无声的守候中,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
被窗外啁啾的鸟鸣唤醒。意识如同沉船缓缓浮出水面,带着钝痛和虚弱。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屋顶简陋的茅草和梁木,
然后是身下硬邦邦却干燥温暖的土炕。鼻腔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
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少年的清冽气息。她微微偏头,视线还有些模糊。
楚翊就坐在炕边的矮凳上,背靠着冰冷的土墙,闭着眼,呼吸均匀绵长,显然累极睡着了。
他肩胛处的伤被重新包扎过,白色的粗布下透出隐约的药渍。那张过分年轻俊秀的脸上,
褪去了之前的戾气与苍白,只剩下沉睡时毫无防备的疲惫。晨光透过糊着旧麻纸的小窗,
在他纤长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他的右手,依旧轻轻搭在炕沿上,
距离柳轻枝放在被子外的手,只有寸许之遥。
柳轻枝的目光在那只骨节分明、却带着薄茧和细小伤痕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心底某个角落,
似乎被这无声守护的姿态轻轻熨帖了一下。她试图动一动,
胸口和后背立刻传来撕裂般的闷痛,让她忍不住低低抽了口气。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楚翊。
他倏地睁开眼,眼中初醒的迷茫瞬间被锐利取代,如同惊醒的鹰隼,
目光精准地落在柳轻枝脸上。当看到她睁开的眼睛时,那份锐利迅速褪去,
化为一种如释重负的亮光。“你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身体也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柳轻枝想点头,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牵动得浑身疼痛,
只能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眼皮,算是回应。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她尝试发声,
只挤出一个破碎的气音:“……水……”楚翊立刻起身,动作间牵扯到伤口,
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毫不停顿地走到屋角的粗陶水缸旁,用葫芦瓢舀了半瓢清水。
他回到炕边,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先小心地将她扶起些许,让她半靠在自己屈起的臂弯里,
动作虽有些生涩,却足够稳当。然后才将葫芦瓢凑到她干裂的唇边,一点点倾斜。
清凉的水滋润了火烧火燎的喉咙,柳轻枝贪婪地小口啜饮着。水流滑过食道,
带来一丝活过来的真实感。她喝了大半瓢,才轻轻摇头示意够了。楚翊放下水瓢,
扶着她重新躺好,目光在她依旧灰败的脸上逡巡,眉头紧锁:“感觉如何?
孙老丈说你内腑受了震荡,需好生将养。”“死不了。”柳轻枝扯了扯嘴角,
声音虚弱却带着惯常的自嘲,“就是……像被一群野牛踩过。”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
没废。楚翊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他沉默片刻,
忽然极其郑重地开口:“昨日……多谢。”柳轻枝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扑上去抱住刀疤脸手臂的事。她垂下眼帘,
看着自己盖在粗布被子下、依旧隐隐作痛的手指:“谢什么?当时不拦着,我们都得死。
活命罢了。”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神恢复了平素的沉静,甚至带着点审视,
“倒是殿下,身手不错,不像养尊处优的皇子。”她可没忘记他踢飞石块那精准狠辣的一脚。
楚翊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回避,眼中闪过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冷冽锋芒:“深宫之中,
想活得久些,总要会点保命的本事。”他没有深说,但那平淡语气下隐含的血腥气,
柳轻枝却听懂了。夺嫡漩涡,步步惊心,一个“体弱多病”的皇子能在刺杀中活下来,
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
孙老丈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粗陶碗走了进来,打破了沉默。看到柳轻枝醒了,
老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丫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他将一碗浓稠的白粥和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放在炕沿,“来,先喝点粥垫垫,再把这药喝了。
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里满是后怕和心疼。
柳轻枝看着老人慈祥的面容,心头微暖,低声道:“劳烦孙爷爷了。
”“说这些见外话做什么!当年要不是你娘……”孙老丈摆摆手,似乎不愿多提往事,
转而看向楚翊,“小子,你也赶紧把粥喝了,药也得按时吃!别仗着年轻就硬扛,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在孙老丈的照料下,柳轻枝和楚翊在这偏僻的山坳里养了七八日伤。
楚翊肩胛的伤口开始结痂,行动已无大碍。柳轻枝的内伤也稳定下来,虽然依旧气虚体弱,
咳嗽不断,畏寒怕冷,但总算能下地走动了。两人之间的相处,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楚翊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刻意的疏离和上位者的审视。他会默不作声地帮柳轻枝把药碗吹凉,
会在她咳嗽时递上一杯温水,会在孙老丈不在时,笨拙地尝试给炉灶添柴,
虽然差点把茅屋点着,惹得柳轻枝难得地笑出声。那笑声很轻,带着病后的沙哑,
却像初春融化的第一缕溪水,悄然流过楚翊的心间。柳轻枝也发现,这位年轻的皇子,
心思远比外表深沉。他会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山出神,眉宇间笼罩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偶尔孙老丈打听京城的风物,他也能随口道来,言辞间滴水不漏,
却又隐隐透露出对朝局某些关键节点的精准把握。这日午后,阳光正好。
柳轻枝坐在院中一个破旧的藤椅上晒太阳,身上裹着孙老丈的旧棉袄,
依旧觉得寒气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楚翊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拿着一根枯枝,
在地上无意识地划着。山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拂过,吹动他额前几缕碎发。“殿下,
”柳轻枝看着地上那些看似杂乱、细看却隐约像某种阵型的线条,忽然开口,
“打算何时回宫?再待下去,追兵迟早会循迹找来。”楚翊划线的动作一顿,枯枝停在半空。
他抬起头,看向柳轻枝。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得她眼睫根根分明,
那双沉静的眸子也像是染上了一层暖光,却依旧清晰地倒映着现实的考量。“明日。
小说《雀栖枝》 雀栖枝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