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骊龙颌下珠(二)陈添蕴挥手,面色不虞:“这里又是什么招亲擂台上正经的比划了?只不过今日三秋社与崔老板初见,席面也开得仓促,耍两式精彩的佐酒助兴罢了,说好了,不许见血,点到为止!”嘴上这样说,
由作者愫刀写的小说不识美人面,主角是越栾崔岷,有一种想一直看下去的冲动,下面就给各位介绍一下。越栾蹙眉,“你现下已入锦衣卫,侍奉陛下身边,这种许诺怎能轻易说来?除却陛下一人,谁能在你面前说‘吩咐’二字?”……
第19章
投命退千夫(三)
点鹊楼的死士命名取姓,大多没有讲究,绯鱼罗是难得的全须全尾、有大名大姓的人。
其余人的名字大多是从年月日的干支表里随手凑合出来的,甲乙丙丁一路喊过去,实在不像人名,倒像客栈编的号房。
他十一二岁时进京,第一个肯教他刀法的人叫“阿辛”,是太子殿下亲养的死士,点鹊楼中行三。她那时也不过双十,生了一双伯乐神眼,看人如看马。
在一个大雪天里,她提着那把影卫宝刀进了值房,称猪肉的架势在他们这群外门杂兵中翻翻拣拣。一眼瞧上他了,先是捏了捏手腕骨,又扒拉开他的下颌查验牙齿,当下刀柄在他的瘦脑壳上一敲,夸他骨骼极好。次日起他加入太子影卫,在大内效命,喊她三姊。
难不成人和马也一样,好与不好要看牙口的么?
她说不是,长长叹一声道:“是要看你牙上有无龋坏,也要看大牙的窝沟深不深,防止日后容易得龋坏。执勤时候别的病痛都容易治,牙坏了怎么遮掩都是麻烦事!”
其实楼里根本没这规矩,只因她自个嗜甜,烂了一口牙,出外执勤苦了很久。回宫后仍管控不住,还要吃蜜饯点心,日益烦闷,几乎成了心头大疾。
除却这一项,她于武学炼艺上又极其自苦,律己律人,堪称严备。他的一身功夫均拜她授受,日益精进,在前两年近乎是一日千里的境地。
只不过两年前,她一人往滇西前去,本不过是个小事查探,往来半月便能回。这次却一走再无音讯。影卫的人前去查探,才知她死于匪乱。
绯鱼罗再难按捺,“三姊,你……”他话到嘴边,却卡在这一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大家都以为你死啦!”两汪湿哒哒的泪涌上来,他又可可怜怜躬下身,牵起衣角去揩。
手却是打哆嗦,不听使唤,喉中哽咽中道:“三姊,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这当头一问把越栾打得懵了懵,还是斟酌答道:“我——走了也不过两三年,你若是个常人的话,容貌应该是没怎么变的。”
“哦,哦!”绯鱼罗破涕为笑,“三姊,你以前骂得对,我还是个蠢货。”
他个子高大,这样蹲着如一只巨大的獒犬,又哭又笑,实在很不像话。越栾抬起手在他肩头一按,叫他把生红的眼圈憋了回去,“我这时候认你出来,不是要说这个的。”
绯鱼罗忙道:“三姊尽可吩咐。”
越栾蹙眉,“你现下已入锦衣卫,侍奉陛下身边,这种许诺怎能轻易说来?除却陛下一人,谁能在你面前说‘吩咐’二字?”
绯鱼罗脸红耳涨,狡辩道:“我在宫里当差时不这样的……。”
越栾扶额不语,挥挥手:“算了。你先哭,哭完再说。”
二人俱冷静些,越栾才道:“你这次过来,陈王他们在这边的动作,京中是已经知道了?”
绯鱼罗道:“是,我这次来正是为了打点这事。前些日子刚送了密报,八百里极递入的宫中。”
越栾点点头:“等你这次回了宫去,如何禀报乔山久、三秋社他们,这都有定论,你自己也一定清楚,我不过问;只是,崔岷的这些事,你要怎么报?”
绯鱼罗眼底一丝茫然:“自然也是如实禀报。”
越栾笑了一声:“‘如实’也未必是‘如真’。有些事情能留得下证据,呈上去当然是一桩美事。有些事若是功亏一篑,便是百口莫辩。届时不论什么真心假意,都是无用。”
绯鱼罗心中咯噔一声:“你是说,崇玉这次……”
越栾道:“他担着的不止是他自己的身家性命。若是此次功成便都好说,若是没成,且不说他在玉楼帮那边的性命能不能保,单说他假冒官员、洗刷银钱,勾连流匪这几桩都会有板上钉钉的铁证。到那时,陛下得知了你二人的故交。你我如今这一趟送信,究竟是消匪除祸,还是太子殿下党同伐异呢?”
林子里一阵微末的小风扫过去,在人皮的毛发上轻轻一掠,比电流更叫人惊悸。
绯鱼罗冷汗顿生。静了一静,辩道:“不,好歹,他是与邓大人有通信的,不至于一个证人也说不上话。所以我们早些将信件呈送去邓知府那里是要紧。”
越栾摇头:“送去邓大人那里也不济事。他这法子,赌的是玉石俱焚的一着,实则并不怎么聪明。最要紧是在滇西这里,他还有一处缺漏没有料到。”
绯鱼罗一顿:“是什么?”
三秋社与崔岷约在在溶州河口相见。
这一带的水系更加紊乱。如若没有本地人引路,极易走偏。
陈添蕴在港口的一艘舴艋小舟上等着,几人扮作寻常船客,几经转乘,终于驶入一片空阔水域。
他们行事谨慎,并不肯在纸面上写明水城寨位置,要等到见了崔岷,才领着他换乘小舟,一路蒙眼行进,悄无声息。
崔岷在袖口中一探,那枚胭脂蛊尚在,不至于绯鱼罗带人来时候找不见路。
时候很早,江上浮动着轻荡荡的乳白雾气。陈添蕴悠悠道:“我们这水城寨呢,最难找的其实是入口,从前多少年,多少官兵水匪想要进来,无一不被困死在这里了。”
过不多时,崔岷就见身后陆陆续续跟上十余艘小舟,每艘船上只二三人,眼睛却时时瞟向这头。
陈添蕴遥遥一指:“那些都是我们自己的人,崔相公莫要见怪。”
崔岷颔首:“行事谨慎些总是好的。”
陈添蕴一扬下巴:“才不是什么谨不谨慎,玉楼帮总寨在大沼中心,依循奇门兵阵布列,单独一艘船是行驶不进去的,须得有十二点位作为穴眼,里外八门金锁、六丁六甲,共三百六十一种变化,若无多人配合,是解不来的。”
她傲然笑笑,补充道:“这里是老唐建的地方。”
崔岷扬眉,微微讶道:“原是这样。”
这一回唐承毓没有跟来,他与陈添蕴的婚事本是入赘,这回玉楼帮的事务不让他插手,想来是真要关涉要处了。
行船约莫一个时辰,除却雾气深重,一路并无什么波折,到中午时,远远见着江心浮现出一座巨大的楼寨,影影绰绰,如海市蜃景,不似人间。
陈添蕴拍手道:“崔相公,这里就是老师太的居所了,从来不让人近呢。我上一次来,还是我与老唐成婚,三秋社刚开张的时候。”
崔岷颔首:“劳烦陈老板这番费心,这次与玉楼帮老师太的引荐就方便多了。”
陈添蕴摆摆手,“这有什么费心的?等你们今天谈成了,这一单生意还是我们来交手的!”
大寨内两岸风拂林梢,虽然在白日里,只是顶上树木枝叶交格,一片阴翳。头顶俱是粗大的宽叶,面上涂着白色油漆的牛群肃穆穿行,一片呜咽低徊之声,那牛背上驮着身穿百鸟服的农人,六管芦笙齐齐吹动起来。
林荫下,十几艘小船齐齐搁下竹浆,数十人皆是右手抵心,垂眉望向地面。
“老太师的排场就是这样。”陈添蕴小声道,“这些人是‘鬼师’,在我们这边,是接引生魂往来阴阳……”
“阿蕴,这些事是要你说的么?”
天顶一道音浪滚滚一扫,内劲深浑,腔调却嘶哑破烂,好似老鸹飞啼,落在耳中叫人脏腑一震。
寨筒楼上已经走下四人,支一方百蝶大锦,抬举着中央一个老人,正是玉楼帮掌舵,柳白眉。
如同一截老瘦的柳木根雕,这是真正白眉神仙的尊相。
柳白眉按说年纪已经很大,身量缩成几近二尺长短,面上点出红团团两块胭脂靥,向众人一皱,肉褶里的白粉簌簌下扑。
她撩出尖长的十指,在众人头上挨个点过,最终缓缓指定在崔岷身上,干笑一声:
“这位就是,崔老板?”
小说《不识美人面》 第19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