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春。这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苏瑾混沌的意识里。她猛地睁开眼,刺目的明黄帐顶晃得她头晕。鼻腔里充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浓腻得化不开的甜香,如同腐烂的花蜜,死死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
热门小说《穿越成夏冬春,我靠碰瓷皇帝苟命》是作者九荣气运王倾心创作的是的一部很好看的小说,这本小说的主角是苏瑾胤禛,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而是随意指了个离养心殿更近、也更显眼的地方。“奴才遵旨!”苏培盛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应下。他低垂的眼皮下,精光一闪而逝。能……
---夏冬春。这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苏瑾混沌的意识里。她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明黄帐顶晃得她头晕。
鼻腔里充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浓腻得化不开的甜香,如同腐烂的花蜜,
死死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更令人作呕的霉腐气息。她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喉咙里立刻泛起一阵酸水。这不是她那个充斥着咖啡香、空调冷气和键盘敲击声的格子间。
身下是硬的,硌得她腰背生疼,绝非她斥巨资购置的人体工学椅。苏瑾挣扎着想坐起来,
手指却触到一片冰凉滑腻的织锦,上面繁复的缠枝莲纹路盘绕扭曲,
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冰冷重量。她穿书了。
穿进了那部被她吐槽过无数遍、却又在无数个加班的深夜里追完的《甄嬛传》。不是女主,
不是女配,偏偏是那个开局没几集就被华妃“一丈红”送去领盒饭的炮灰,夏冬春!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夏冬春是谁?
是嚣张跋扈、愚蠢短视、死得最快也最惨的那个!苏瑾猛地闭上眼,恨不得立刻再昏死过去。
她记得清清楚楚,原著里,夏冬春入宫第一天就因为站错队、口出狂言得罪了华妃,
然后……然后就被赏了一丈红,血溅当场,直接下线。完了。苏瑾的心沉到了冰窟窿底,
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她甚至能想象出那沉重的红木板子落在自己娇嫩皮肉上的闷响,
骨头碎裂的剧痛,以及弥漫在空气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承受得住那种酷刑?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牙齿打着颤,喃喃自语。求生的本能像微弱却顽强的火星,
在无边的恐惧里挣扎着燃烧起来。她必须想办法,必须改变这个该死的结局!第一步,
就是绝对、绝对不能去招惹华妃!就在这时,
帐子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谄媚的女声:“小主?夏小主?您可醒了?
”苏瑾一个激灵,猛地掀开帐子。
一个穿着清宫宫女服饰、梳着把子头、约莫十五六岁的圆脸小姑娘正垂手侍立在一旁,
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小主,您可算醒了。奴婢是内务府新拨来伺候您的,叫秋菊。
”小宫女见苏瑾脸色煞白,眼神惊恐,连忙道,“小主可是身子不适?
要不要奴婢去禀报管事嬷嬷,请个太医瞧瞧?”秋菊?苏瑾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原著里的名字,
好像是有这么个边缘角色。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秋菊,”苏瑾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极力压抑的颤抖,“今儿……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新入宫的秀女们,都安置好了?”“回小主,今儿是八月十六了。昨儿选秀刚结束,
各位小主都得了封号,由内务府分配了住所。小主您封了常在,住在延禧宫偏殿呢。
”秋菊恭敬地回答,又补充道,“奴婢听说,那位甄嬛小主封了常在,安答应也得了旨意,
还有沈贵人……”苏瑾的心猛地一沉。八月十六!选秀刚结束!完了完了完了,按照剧情,
夏冬春就是在选秀结束后没几天,因为口出狂言得罪华妃,被赏了一丈红的!留给她的时间,
恐怕只有……三天?或者更短?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喉咙。
她猛地从那张硬邦邦的床榻上弹起来,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
“不行……我不能待在这儿……”苏瑾扶着床柱,指尖冰凉,“秋菊,
扶我……扶我出去透透气!
”她必须离开这个压抑的、随时可能被华妃宣召去“问话”的牢笼,哪怕只是片刻的喘息。
秋菊被她苍白的脸色和急促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小主当心!您想去哪儿?
御花园这会儿景致正好,秋海棠开得可艳了。”“好……就去御花园。
”苏瑾几乎是半靠在秋菊身上,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她需要新鲜空气,需要冷静,
需要思考如何避开那该死的“一丈红”。延禧宫到御花园的路不算远,
但苏瑾却走得心惊胆战。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生怕迎面撞上某个要命的角色。
秋菊倒是尽职尽责地搀扶着她,嘴里还小声地介绍着沿途经过的宫殿。
苏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华妃”、“一丈红”、“炮灰”这些字眼在疯狂刷屏。
八月的御花园,确实花团锦簇。尤其是那片秋海棠,开得如火如荼,深深浅浅的红,
在午后略显慵懒的阳光下燃烧着,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浓烈。空气里浮动着馥郁的花香,
混杂着草木泥土的气息。然而,这绚烂的美景落在苏瑾眼里,却丝毫激不起半点欣赏的兴致。
她只觉得那大片大片的红,刺眼得像是预示着她即将喷溅的鲜血。她只想找个僻静的角落,
一个人待着,好好想想对策。“秋菊,扶我去……去那边假山后面歇歇。
”苏瑾指着不远处一座造型奇崛、藤萝缠绕的太湖石假山,声音有气无力。“是,小主。
”秋菊应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绕过几丛开得正盛的菊花,往假山后走去。
假山背后果然清幽,高大的山石投下浓重的阴影,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和喧嚣。
苏瑾靠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凉石上,闭上眼睛,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冰冷的石头透过薄薄的夏衣传来寒意,却奇异地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也许……也许只要她足够低调,足够小心,像一粒尘埃一样把自己藏起来,不去招惹任何人,
特别是华妃……是不是就能躲过那场死劫?这个微弱的念头刚冒出来,
就被假山另一侧传来的、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说话声无情地击碎了。
“……四郎……”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娇媚入骨,带着一种浸透了蜜糖的甜腻和慵懒,
尾音微微拖长,像带着钩子,足以酥掉任何男人的骨头。
“这**的……您就这般……也不怕人瞧见……”苏瑾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那声惊叫脱口而出。四郎?!在这深宫里,
能被人如此亲昵地称呼为“四郎”的,还能有谁?!紧接着,一个低沉醇厚的男声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浓浓的宠溺:“怕什么?这园子里,除了你我,
还有谁敢来扰朕的清静?年儿……”年儿!华妃!苏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几乎要停止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灭顶。她怎么会这么倒霉?!
只是想找个地方喘口气,怎么就一头撞进了皇帝和华妃偷情的现场?!
这简直是地狱级难度的开局!夏冬春的炮灰光环就这么强大吗?她死死贴着冰冷的石壁,
连呼吸都屏住了,恨不得把自己缩进石头缝里。秋菊显然也听到了,吓得面无人色,
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惊恐万状地看着苏瑾,用眼神无声地哀求:小主,怎么办?
假山那边,暧昧的低语和衣料窸窣的摩擦声断断续续传来,如同毒蛇的信子,
舔舐着苏瑾的神经。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煎熬得她几乎要发疯。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一小会儿,但对于苏瑾而言,漫长得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了几百年。
那令人窒息的暧昧低语终于停了。苏瑾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
她祈祷着这两位祖宗赶紧离开。她竖起耳朵,捕捉着那边的动静。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声,
接着是高跟鞋底(花盆底)踩在鹅卵石小径上发出的、特有的清脆声响——嗒,嗒,
嗒——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正朝着假山这边绕过来!苏瑾的瞳孔骤然收缩!
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完了!他们过来了!她猛地一推身边已经吓傻了的秋菊,
用尽全身力气,无声地做着口型:“跑!快跑!”秋菊被推得一个趔趄,反应过来,
惊恐地看了苏瑾一眼,终究是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她提着裙子,像只受惊的兔子,
头也不回地朝着远离假山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了。苏瑾也想跑,
可她的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巨大的恐惧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就在秋菊的身影消失在花丛后的瞬间,
两道身影已经绕过嶙峋的假山石,赫然出现在苏瑾面前。当先一人,身着明黄常服,
身形颀长挺拔。他面容清俊,鼻梁高挺,薄唇抿着,
眉宇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不怒自威的沉凝气度,
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正落在苏瑾身上,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不悦和审视的锐利。雍正皇帝,
胤禛!而紧挨着他身侧的,则是一位艳光四射、盛气凌人的宫装丽人。
她穿着一身正红缂丝牡丹团花的华贵旗装,梳着繁复精致的架子头,
发髻上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那张脸美得极具攻击性,柳眉斜飞入鬓,丹凤眼微微上挑,此刻,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正清晰地映出苏瑾惊恐万状的身影,随即,
浓烈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淬毒的冰针,瞬间迸射而出!华妃!年世兰!
“呵……”华妃的红唇勾起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视线如同冰冷的刀锋,
一寸寸刮过苏瑾惨无人色的脸。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阴鸷,
清晰地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响起,“四郎,您瞧,臣妾说什么来着?这园子里啊,
总有些不长眼的东西,专爱往不该钻的地方钻。”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皇帝,
那眼神里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锁定了苏瑾:“一个低贱的宫女,
撞见了不该撞见的……若是传出去半个字,损了皇上清誉,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斩钉截铁的冷酷,“这宫女……不能留。”“不能留”三个字,
如同三把重锤,狠狠砸在苏瑾的心口。她仿佛已经看到华妃身后无形的侍卫,
正握着沉重的红木板子,朝她狞笑着走来。那板子落下的剧痛,骨头碎裂的闷响,
还有那弥漫开的血腥味……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冰冷、触手可及!求生的本能,
在死亡的巨大**下,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恐惧瞬间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取代!
电光石火之间,苏瑾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强烈的念头: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她不能死!绝对不能像原主夏冬春那样,窝窝囊囊地死在一丈红下!
就在华妃那句“不能留”的尾音尚未消散、皇帝眉头微蹙似乎要开口的刹那——苏瑾动了!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像一颗被绝望弹射出去的炮弹,
猛地朝着那个明黄色的身影扑了过去!速度之快,动作之突兀,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噗通!”她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鹅卵石地面上,膝盖磕得生疼也浑然不觉。下一秒,
她伸出双臂,死死地抱住了皇帝胤禛那条尊贵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腿!
如同溺水之人抱住了唯一的浮木,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指甲几乎要隔着衣料掐进他的皮肉里!
整个御花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华妃脸上的残忍杀意瞬间被极度的错愕和难以置信取代,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瞪得滚圆,
精心描画的眼角似乎都裂开了缝隙。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仿佛被苏瑾这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举动给震懵了。胤禛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低头,
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死死抱住自己小腿的女人。她穿着最普通的宫女服饰,
头发因为刚才的奔跑和惊吓显得有些散乱,一张脸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还在剧烈地颤抖着。但最让他心神为之一震的,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
盛满了铺天盖地的恐惧,像即将被碾碎的琉璃,脆弱得一触即碎。然而,
在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恐惧之下,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求生火焰!
那火焰如此炽烈,如此绝望,如此孤注一掷,仿佛要将她自己连同周围的一切都焚毁殆尽!
胤禛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波动。那波动快得如同错觉,
瞬间便沉入深潭。就在华妃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美艳的面容因暴怒而扭曲,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苏瑾,尖利的声音即将破口而出——苏瑾猛地抬起了头!
她用那双盛满了恐惧与疯狂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皇帝胤禛的脸,
仿佛他是这黑暗深渊里唯一的光源。然后,她用尽肺腑里所有的空气,
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带着血泪控诉般的哭嚎:“四郎——!!!”这一声“四郎”,
凄厉、绝望、饱含着无尽的委屈和指控,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划破了御花园死寂的空气,
在假山石壁间激起层层叠叠、令人心悸的回响。“你说过要娶我的!你说过的啊——!!!
你怎么能……怎么能把我丢在这深宫里不闻不问?!”苏瑾不管不顾地哭喊起来,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仰着脸,
泪水顺着惨白的脸颊肆意流淌,滴落在皇帝明黄色的龙袍下摆上,洇开深色的、屈辱的水渍。
花微雨……你说我是你见过最特别的女子……你说过要给我一个家……你说过此生绝不负我!
四郎!你的誓言呢?!你的心呢?!都被这紫禁城的红墙黄瓦给吃了吗?!”她语无伦次,
将脑子里能想到的所有狗血言情剧的桥段、所有能煽动人心的苦情台词,不管不顾地往外倒。
什么“杏花微雨”,什么“最特别的女子”,此刻都成了她保命的救命稻草。
她必须把水搅浑!必须把皇帝也拖下水!让华妃投鼠忌器!这是她唯一的生机!她一边哭嚎,
一边死死抱着皇帝的腿,仿佛那是她生命的全部依托,
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你骗我……你骗得我好苦啊四郎!
你让我进宫,
又把我丢在这不见天日的角落……让我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游荡……你知道我每日看着这宫墙,
心有多痛吗?!”她哭得声嘶力竭,涕泪横流,全然不顾形象,只求把这出戏演到极致,
演到足以撼动那九五之尊的心肠,或者至少,能让他觉得有趣,
觉得她这条小命还有点别的用处。华妃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她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最初的震惊错愕,到被冒犯的滔天怒意,再到难以置信的荒谬,
最后凝固成一种混合着鄙夷、愤怒和一丝……被这疯狂举动冲击到的茫然。
她精心保养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那根赤金点翠的护甲,在她无意识的、剧烈的颤抖中,
终于承受不住,“啪”地一声轻响,从中间应声而断!尖锐的断口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无声地坠落在地。整个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苏瑾那绝望又凄厉的哭声,
还在断断续续地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怆。胤禛沉默着。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
沉沉地落在脚下这个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女人身上。她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糊成一团,
狼狈不堪,毫无美感可言。但那不顾一切的控诉,那孤注一掷的眼神,
“最特别的女子”这些荒诞不经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冲击力的话语……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他沉寂已久的心湖里,激起了极其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涟漪。在这深宫之中,
他见过太多女人。有端庄贤淑的,有温婉柔顺的,有艳丽张扬的,也有工于心计的。
她们在他面前,或矜持,或讨好,或算计,无一不是戴着精致的面具,
说着符合身份、挑不出错处的话语。可眼前这个……她像什么呢?
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走投无路的小兽。明明怕得要死,浑身都在抖,
却偏偏要亮出稚嫩的爪牙,发出最凄厉的嘶吼。她的指控是假的,她的故事是编的,
她口中的“四郎”更是从未存在过的幻影。可偏偏是这份不管不顾的疯狂,
这份为了活下去而迸发出的、几乎要灼伤人的生命力,
还有那些闻所未闻、荒诞离奇的词语……透着一股子与这死气沉沉的深宫格格不入的鲜活,
甚至是……有趣。胤禛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那里面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的兴味,如同平静湖面下悄然游过的一尾鱼,
快得让人抓不住。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终于,
在苏瑾哭得快要喘不上气、喉咙嘶哑得发不出声,心也一点点沉入绝望的谷底时,胤禛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了腰。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拂过苏瑾沾满泪痕的手背,
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带着薄茧的手,伸到了苏瑾的面前。
那是一只属于帝王的手,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此刻,
这只手却带着一种与周遭肃杀气氛格格不入的……近乎温柔的姿态。温热的指尖,
轻轻触碰到苏瑾冰凉潮湿、狼狈不堪的脸颊。那触感让苏瑾浑身一颤,哭声戛然而止,
只剩下不受控制的抽噎。她茫然地、惊惧地抬起头,对上胤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的眼神依旧深沉,如同望不见底的寒潭,让人无法窥探其下涌动的暗流。但那潭水的表面,
却似乎覆盖了一层奇异的、柔和的微光。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却又奇异地显得耐心十足,用指腹,一点一点,极其仔细地,
拭去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和狼狈的涕水。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擦过皮肤时有些粗粝的触感,
与他此刻刻意放缓的动作形成一种奇异的矛盾感。“是朕……”胤禛开口了,声音低沉醇厚,
带着一种刻意放柔的磁性,在寂静的御花园里清晰地响起,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
激起更大的涟漪。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锁住苏瑾惊恐未定的眼眸,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地说道:“是朕负了你。”轰——!苏瑾只觉得脑子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炸开了!
一片空白!她甚至忘了抽噎,只是张着嘴,
傻傻地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俊美却威严的帝王面孔。他在说什么?他在配合她演戏?
为什么?胤禛的指尖停留在苏瑾的下颌处,微微用力,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
他眼底那层奇异的微光似乎更亮了一些,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继续说了下去,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朕,这就接你入宫。”“苏培盛!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几步之外、垂首屏息、竭力降低存在感的大太监苏培盛,
闻声立刻躬身上前,动作利落,声音恭敬平稳:“奴才在。
”胤禛的目光依旧落在苏瑾那张写满震惊和呆滞的脸上,语气平淡无波,
却带着金口玉言、不容置疑的分量:“传朕旨意。宫女……夏氏,
”他精准地叫出了这个姓氏,目光在苏瑾骤然收缩的瞳孔上停留了一瞬,
仿佛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温婉柔嘉,性行淑均……甚得朕心。即日起,册封为常在,
赐居……启祥宫西偏殿。”他没有用延禧宫,
而是随意指了个离养心殿更近、也更显眼的地方。“奴才遵旨!”苏培盛没有丝毫迟疑,
立刻应下。他低垂的眼皮下,精光一闪而逝。能在御前伺候到总管的位置,
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无论内心如何惊涛骇浪,
面上永远是滴水不漏的恭谨。“至于住处……”胤禛的目光终于从苏瑾脸上移开,
淡淡地扫过一旁如同石化雕像般的华妃,语气听不出喜怒,“年妃方才也说了,
宫女身份低微。如今她已是朕的常在,那身衣服,看着碍眼。”他微微侧头,
对苏培盛吩咐道,“着内务府,立刻按常在份例,将所需衣物、头面、用具,一应送过去。
不得有误。”“嗻!奴才即刻去办!”苏培盛躬身领命,脚步无声却异常迅速地退了下去,
执行皇帝的旨意如同最精密的机器。直到这时,胤禛才重新将视线转向华妃年世兰。
华妃还僵在原地,维持着那个护甲断裂时的姿态,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庞上,
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她精心描画的柳眉死死拧着,丹凤眼圆睁,
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错愕、被愚弄的狂怒、被当众打脸的屈辱,
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被背叛的冰冷寒意!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紧紧攥着,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着,那身正红的缂丝牡丹旗装,
此刻仿佛也失去了所有光彩。胤禛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依旧平淡,
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威压:“年妃,朕如此处置,你可还有异议?
”这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如同千斤巨石,狠狠砸在华妃的心上。异议?她敢有异议吗?
皇帝金口玉言,册封旨意已下,当着她的面,
为了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抱着龙腿哭嚎撒泼的贱婢!这无异于将她年世兰的脸面,
将她身为华妃的尊荣,狠狠地踩在脚下,碾进泥里!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的甜腥味。
屈辱的火焰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她焚毁。
她看着皇帝那双深不见底、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
来的“恩宠”砸得晕头转向、一脸呆滞的夏冬春……“臣妾……”华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声音因为极度的压抑而嘶哑变形,“不敢。”她猛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掩盖住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和杀意。她知道,此刻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任何一丝外露的情绪,都可能成为皇帝进一步打压她的借口。她必须忍!如同毒蛇盘踞,
等待致命一击的时机。胤禛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或者说,并不在意。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苏瑾身上。苏瑾还跪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完全无法处理这瞬息万变、如同坐过山车般的境遇。从必死的绝境,
到一步登天成为皇帝的“夏常在”?巨大的冲击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连膝盖上传来的刺痛都感觉不到。“还跪着做什么?”胤禛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听不出喜怒,“苏培盛会派人送你回去。好好收拾停当,等着朕的旨意。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仿佛刚才那个配合她演深情戏码、还亲手为她拭泪的人不是他。说完,胤禛不再看任何人,
一拂衣袖,明黄色的身影径直越过还僵立着的华妃,朝着御花园深处走去。步履沉稳,
带着帝王独有的从容和疏离,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从未发生过。华妃猛地抬起头,
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箭矢,死死钉在苏瑾身上!那眼神里的怨毒和杀意,
几乎凝成了实质的寒冰,让苏瑾瞬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夏常在……”华妃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里飘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丝扭曲的笑意,
“好,很好。本宫……记下了。”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带着血腥气。
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苏瑾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髓里。然后,她猛地转身,
那身正红的宫装划出一道凌厉而决绝的弧线,带着滔天的怒火和屈辱,疾步离去。
断裂的护甲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无人问津。偌大的御花园,瞬间只剩下苏瑾一个人,
还狼狈不堪地跪在冰冷的鹅卵石地上。秋风卷过,吹起几片凋零的海棠花瓣,
打着旋儿落在她沾满尘土和泪痕的衣襟上。前一刻还是地狱,下一刻就上了云端?
苏瑾茫然地抬起手,摸了摸脸上被皇帝擦拭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他指尖的温度,
和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龙涎香气。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只有更深的、更冰冷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正沿着脊椎,一寸寸地向上蔓延?
启祥宫西偏殿。这里比延禧宫的住处宽敞明亮了许多,陈设也明显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紫檀木的桌椅泛着温润的光泽,多宝阁上摆放着精巧的瓷器摆件,窗棂上糊着簇新的明纸,
映着窗外疏朗的竹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新家具的木头味和熏香的气息。然而,
苏瑾却觉得这里比之前的住处更像个囚笼。一个镶金嵌玉、却危机四伏的囚笼。
皇帝的旨意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六宫。内务府的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苏培盛亲自领着人,流水似的将按常在份例的东西送了进来。
锦缎华服、金银首饰、脂粉头面、日用器皿……琳琅满目,堆满了屋子。
几个新拨来的宫女太监垂手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秋菊也在其中,
她看向苏瑾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的茫然,
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和恐惧的疏离。苏瑾知道,从今天起,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偶尔说笑两句的“小主”,
而是真正需要小心伺候、动辄关乎生死的“主子”了。“小主,
内务府送来的东西都安置妥当了。您看,这衣裳料子多好,
这头面也是新打的……”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似乎是新来的管事,
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件桃红色绣缠枝莲的旗装,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瑾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
镜中人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惶,眼神空洞。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声音干涩:“嗯,
放那儿吧。我……本宫累了,想歇会儿。”“是,小主。”宫女们如蒙大赦,连忙放下东西,
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苏瑾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下来一点,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颓然靠在椅背上,只觉得浑身脱力,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皇帝……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句“是朕负了你”,那份“温柔”的擦拭,
那突如其来的册封……这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他看穿了她拙劣的把戏了吗?
肯定看穿了!一个九五之尊,怎么可能被她那漏洞百出的哭诉骗过去?可他为什么要配合?
是觉得有趣?还是……想用她来敲打华妃?或者,两者皆有?无论哪种,
她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华妃眼中钉、肉中刺!华妃临走时那怨毒的眼神,
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她毫不怀疑,只要有机会,年世兰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撕成碎片!
不行!必须想办法自保!苏瑾猛地坐直身体。皇帝的“恩宠”是悬在头顶的刀,
随时可能落下。华妃的杀意是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
她一个毫无根基、甚至顶着“夏冬春”这个炮灰名字的穿越者,在这深宫里,
简直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她必须……必须尽快获得皇帝的信任,或者至少,
让他觉得她有价值,有存在的必要!就在苏瑾心乱如麻,苦思冥想如何在夹缝中求存时,
门外传来了太监特有的、尖细而清晰的通禀声:“皇上驾到——!”苏瑾的心脏猛地一跳,
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这么快?!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手脚一阵冰凉。怎么办?
她还没想好对策!门被推开,一身明黄常服的胤禛走了进来。他步履从容,脸上没什么表情,
目光在略显空旷的新殿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手足无措、脸色煞白的苏瑾身上。
苏培盛垂手跟在后面,如同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影子。
殿内的宫女太监早已齐刷刷跪了一地:“奴才/奴婢恭请皇上圣安!”苏瑾也慌忙跪下,
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臣妾……臣妾夏冬春,恭请皇上圣安。”她伏在地上,
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不敢抬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回荡着:他来了!他来做什么?
是来拆穿她的谎言?还是来……继续那场荒诞的戏?胤禛走到主位坐下,
随意地抬了抬手:“都起来吧。”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谢皇上。”众人这才敢起身,
依旧垂首屏息,殿内落针可闻。苏瑾僵硬地站起身,低垂着头,
感觉那道深沉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无所遁形。“抬起头来。
”胤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平淡。苏瑾心一横,强迫自己抬起头,
对上胤禛的视线。他的眼睛很深邃,像不见底的寒潭,
此刻里面似乎蕴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兴味。“夏常在,”胤禛开口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今日在御花园……你说的话,很有意思。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目光锐利地锁住苏瑾,
“‘杏花微雨’……朕,何时与你在杏花微雨下相遇?朕又何时说过……要娶你?
”他问得直白而犀利,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向苏瑾最脆弱的地方。来了!
果然是来算账的!苏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的冷汗涔涔而下。她的大脑疯狂运转,
在“狡辩”和“认罪”之间急速摇摆。狡辩?在皇帝面前狡辩?那是找死!认罪?欺君之罪,
同样是死路一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瑾脑子里灵光一闪,
想起皇帝在御花园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对“荒诞”的兴趣。她猛地一咬牙,再次豁了出去!
她“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这次不是抱大腿,而是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皇上恕罪!臣妾……臣妾该死!
臣妾今日在御花园……是……是吓疯了!被华妃娘娘的威严所慑,口不择言,胡言乱语!
臣妾从未见过皇上,更不敢有半分妄想!那些话……那些话都是臣妾情急之下为了活命,
编造出来污了圣听的胡话!臣妾罪该万死!求皇上责罚!”她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
砰砰作响,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悔恨”,眼泪也适时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她赌!
赌皇帝觉得她这份“坦诚”的认罪,比那些巧言令色的狡辩更有意思!
赌他暂时还不想杀这个刚被他亲手推上风口浪尖的“棋子”!胤禛看着她用力磕头,
额前很快泛起了红痕。他没有立刻叫停,只是静静地看着,
手指依旧摩挲着那枚温润的翡翠扳指,眼神幽深难测。殿内的空气再次凝固,
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苏瑾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赌错了?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胤禛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打破了死寂。
“呵……”胤禛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目光落在苏瑾额头的红痕上,
语气里听不出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你倒是……实诚得有趣。”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
那双深邃的眸子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却又饶有兴致的探究,
牢牢锁住苏瑾惊惶失措的眼睛:“那‘空调’呢?‘KPI’又是什么?
朕在宫里活了三十多年,倒从未听过如此……新鲜别致的词儿。”轰——!
苏瑾只觉得脑子里又是一道惊雷炸响!空调?KPI?她……她在御花园情急之下喊出来的?
!她竟然在皇帝面前喊了这种词?!完了!这下真的完了!这比“杏花微雨”更难解释!
这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该怎么解释?说她是穿越来的?说那是未来的电器和考核标准?
皇帝会信吗?会不会把她当成妖言惑众的疯子直接拖出去烧了?“嗯?
”胤禛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催促着她回答。
苏瑾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凭着本能,再次伏下身子,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臣妾……臣妾该死!那……那是臣妾家乡……乡下的……土话!
是……是臣妾被吓傻了,胡言乱语……请皇上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土话?
”胤禛重复了一遍,眉梢微微挑起,显然对这个解释不甚满意,却也并未深究。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在苏瑾因为极度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背上停留了片刻,
眼底那抹探究的兴味似乎更浓了一些。“罢了。”他忽然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
语气恢复了平淡,“朕乏了。苏培盛,回养心殿。”“嗻!”苏培盛立刻应声。胤禛站起身,
明黄色的袍角从苏瑾眼前扫过。他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朝殿外走去。
直到那抹明黄彻底消失在门口,殿内令人窒息的威压才骤然散去。
苏瑾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头,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
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然而,
还没等她这口气喘匀,走到殿门口的胤禛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
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回来,不高,
却足以让殿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夏常在今日受惊了。传朕口谕,今晚,
启祥宫掌灯侍寝。”侍寝?!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再次狠狠劈在苏瑾的头上!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门口,只看到一片明黄的衣角消失在门框之外。殿内死寂一片。
新来的宫女太监们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但苏瑾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充满了震惊、探究、羡慕,或许还有……幸灾乐祸。皇帝的“恩宠”,如同裹着蜜糖的砒霜,
以最猝不及防的方式,狠狠砸了下来。苏瑾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看着窗外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只觉得那沉沉的暮霭,正如同巨大的、无形的网,
朝着她兜头罩下,无处可逃。启祥宫西偏殿的灯火,第一次被要求彻夜通明。
苏瑾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被宫女们按在梳妆台前。温热的水洗去脸上的泪痕和狼狈,
却洗不掉眼底深处的惊惶。细腻的香粉一层层扑上脸颊,掩盖了苍白,
却描摹不出半分新嫁娘该有的娇羞。眉笔细细勾勒,口脂点染樱唇,镜中的人儿,
在烛火的映照下,终于有了几分常在应有的明艳姿色,可那双眼睛,却空洞得像是失了魂。
“小主真好看……”一个圆脸的小宫女忍不住低声赞叹,被旁边的管事姑姑瞪了一眼,
立刻噤声。管事姑姑亲自为苏瑾梳头,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繁复精巧的小两把头很快成型,
赤金点翠的发簪斜斜插入发髻,流苏垂落,摇曳生姿。最后,
一件簇新的、樱草色绣折枝玉兰的旗装被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身上,柔软的丝绸触感冰凉,
如同蛇蜕,让苏瑾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小主,该去养心殿了。
”管事姑姑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苏瑾僵硬地站起身,
任由宫女为她整理着衣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烧红的烙铁上。
通往养心殿的路不长,却走得她心惊胆战。引路的太监提着灯笼,
昏黄的光晕在宫墙夹道上投下摇曳诡谲的影子,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养心殿的暖阁,
灯火通明,龙涎香的气息比御花园那次更加浓郁,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
明黄色的帐幔低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帝王的威压和暧昧。
胤禛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坐在窗边的炕桌前,手里拿着一卷书。
昏黄的烛光柔和了他白日里过于锋利的轮廓,却让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显得更加幽暗难测。
他听到动静,抬眸看了过来。苏瑾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按照下午被临时恶补的规矩,僵硬地屈膝行礼,声音干涩:“臣妾夏冬春,叩见皇上。
”“起来吧。”胤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落在苏瑾身上,
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在她那身精心打扮的樱草色旗装上停留了片刻,
似乎在评估一件新得的、尚待把玩的器物。苏瑾站起身,低垂着头,
感觉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在她身上逡巡,让她无所适从。暖阁里静得可怕,
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大脑一片空白,
之前想好的任何应对之词都忘得一干二净。胤禛忽然朝她招了招手,声音低沉:“过来。
”苏瑾的心猛地一缩,指尖冰凉。她不敢迟疑,挪动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
一步步走到炕桌前。胤禛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炕沿:“坐。”苏瑾僵硬地坐下,身体绷得笔直,
只敢挨着一点点边沿,仿佛随时准备弹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近到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墨香。
这气息本该是尊贵的象征,此刻却让她如坐针毡。“还在怕?”胤禛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试探。苏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意识地摇头:“没……臣妾不敢。”声音细若蚊蚋。
胤禛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苏瑾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动作缓慢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苏瑾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如同石雕,
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被他触碰的那一小片头皮都在发麻。胤禛的手指没有离开,
反而缠绕着那缕柔滑的发丝,在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
带着一种探究的、审视的兴味,如同在观察一件新奇的事物。
“爱妃……”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暖阁里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
那声“爱妃”却听得苏瑾毛骨悚然,“今日在御花园,
还有方才在启祥宫……你总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来了!苏瑾的心猛地一沉,
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胤禛把玩着她发丝的手指微微用力,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
迫使她不得不微微偏过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烛光在他眼底跳跃,
映出几分莫测的光。“告诉朕,”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穿透力,
“‘空调’……是何物?‘KPI’……又是什么?”暖阁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烛火的光芒在胤禛深邃的瞳孔里跳跃,映照出苏瑾那张血色尽褪、写满惊惶的脸。
他指间缠绕着她的一缕青丝,动作看似亲昵,力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让她动弹不得,
只能被迫迎上那洞悉一切般的审视目光。
“‘空调’……‘KPI’……”胤禛低沉的嗓音重复着这两个拗口的音节,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苏瑾紧绷的神经上,“朕翻遍典籍,问过鸿儒,却无一人知晓。
爱妃,你这‘乡下的土话’……倒是新鲜得很。”苏瑾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樱草色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大脑疯狂地运转着,
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抓取一个勉强合理的解释。
“回……回皇上……”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那‘空调’……就是……就是能让人冬暖夏凉的一种……一种大箱子!像……像冰鉴,
但比冰鉴厉害得多!不用冰,自己就能吹出冷风热风!”她语无伦次,
竭力描述着记忆里空调的样子,双手胡乱比划着,“至于‘KPI’……那是……那是考核!
考核一个人干活干得好不好的……一种……一种标准!比如……比如织布织了多少匹,
种地产了多少粮……都算……都算KPI!”她搜肠刮肚,
把现代词汇强行塞进古代的框架里,说得磕磕绊绊,额上冷汗涔涔。胤禛静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探究的意味更浓了。他没有打断她,
手指依旧缠绕着她的发丝,只是力道似乎松了一点点,带着一种近乎玩味的耐心。“哦?
”直到苏瑾喘着粗气停下来,胤禛才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了些,
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苏瑾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爱妃的‘家乡’,倒是颇多奇技淫巧,
连考核之法都如此……别致。”他刻意在“奇技淫巧”和“别致”上加重了语气,
其中的深意让苏瑾不寒而栗。“那……”胤禛的目光在她惊恐的脸上逡巡,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劣,“‘社畜’呢?朕记得,你在御花园抱着朕的腿哭嚎时,
似乎还喊过一句‘这该死的社畜生活’?‘社畜’……又是何物?莫非是……祭祀用的牲畜?
”社畜?!苏瑾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过去!她当时竟然连这个词都喊出来了?!
这简直是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蹦迪!巨大的恐惧让她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彻底完了!这根本无从解释!
难道说她是被资本家压榨的现代社畜?那跟“妖言惑众”有什么区别?!“皇上恕罪!
”苏瑾猛地从炕沿滑跪到冰冷的地砖上,额头重重叩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顾不上疼痛,声音带着哭腔和彻底的绝望:“臣妾该死!臣妾……臣妾那是被吓疯了!
彻底疯了!胡言乱语!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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