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满梁州 山春小苔 著
已完结 萧临川梁州
三年前我与梁州都尉萧临川奉旨成婚,离上京赴梁州。世人虽道梁州都尉冷血无情,
可这三年里他同我相敬如宾,虽无浓情蜜意,却也岁月静好。我以为这便是我的一生了,
直到那日梁州城破,乱军的兵马冲进都尉府,我跌落在满是残瓣的花丛中,
只来得及朝他伸出手,便看见他转身上马的决绝里,头也不回的的身影。
我死在梁州漫天纷飞的雪花里。又在三年后从城外的死人堆里爬出来。
1得知萧临川已是威震西北的定远大将军,连天子都要忌惮他三分,如今却率军重回梁州,
日子好不得意。我从旁边的尸体身上扒下来一套衣服给自己套上,
迷迷糊糊地判断了一个方向便埋头走去。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看见一座城池,
城门外士兵守卫森严。我自小记忆力优越,若是三年前,
我总爱跟着萧临川周转在梁州各城池办事,自然能依据这城门模样识出这是何地。
而如今我已死去三年之久,所有的记忆都如同我死时那铺天盖地袭来的雪花,
却跌落在地上厚积的雪里,分不清哪一片是我记住的。于是我混入一众流民之中,
在周围的哀求声中低着头,跟着挤进城里。如今在这棠城已快两月有余,
我秦家乃是医学世家,而我秦观月又是家中疼爱的**,
自小便跟随祖父习得不少中医的知识,于是我进城便给自己谋了个医馆杂役的差事。
这段时间我在茶楼酒肆间拼凑着这三年的传闻——他们说萧临川当年弃城是奉了密旨,
说那城破本来就是一场局,如今齐国西北疆域比之三年前更加辽阔,
就是梁州城破那一次对边塞异族和乱军来的一场瓮中捉鳖。
只是可怜秦家幺女在这场战役中不幸殒命。不幸殒命?我可信不得,三年前最后那一面,
我分明看见萧临川望向我,却仍然弃我之不顾,头也不回的上马走了。如今三年后,
我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虽不是我原来那副皮囊,
可我依旧想要查清楚萧临川为何在这场局里独独抛下了我?况且我远嫁梁州,
不足三年便身死,家中父母亲人,还有祖父该是如何的伤心难过。甚至时至今日,
我也仍旧不明白圣上要我嫁萧临川这一只知行军打仗的悍夫,
家中长辈竟然一声不响的就应了,任凭我苦苦哀求也无法挽回,
母亲和兄长微红的眼眶伴随着我出嫁的喇叭逐渐消失,直至看不见。现我秦观月死了一回,
自然是要将这些困扰我的谜团一一查个透彻。棠城冬日的天色暗得早些,
我回屋细细数了数这段日子攒下的钱财,白日里我已打听清楚。
这棠城是梁州下辖的一座城邑,是齐国西北最边上的地界,离这梁州城谈不上远,但也不近。
如今这雪势稳定,不少两国互通的商队又开始生意往来,
我前几日托医馆小厮为我联络了一支商队,我只需交上些钱财便可跟随商队前往梁州。
冷冽的寒风刮在我的脸上,我额前的碎发已蒙上少许冰渣,被我呼出去的热气消融掉,
不一会儿又结上冰来,周而复始。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里能远远地能看见一小团黑色在移动。
起初我们都以为只是另外运货的商队,可那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才发觉竟然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匪盗。我慌乱的将随身的小包揣进厚实的棉衣里。
那帮子人却已然到了跟前。我听见商队的队长上前想要和那领头的商议什么,却被一把推开,
摔倒在雪地里,随后随行的护卫便一拥而上,与那匪盗厮打起来。
我与一群同我一般跟随商队的普通百姓挤在一团,心中焦虑却也无济于事,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货物被一箱一箱的打翻在地上,而护卫队的人一个个的倒下。
我们这已跋涉三天的力气如何能比得过那群骑马抢劫的悍匪!那群人把值钱的货物装上,
其中一个手上提着长刀,朝着我们这群手无寸铁的人走来。周围已经能听见细细的呜咽声。
我心中悲慌至极。才重活不过三个月,难道又要丧命荒野吗?我手中紧紧攥着衣角,
等待命运的审判,突然一阵凌冽的箭意从后方袭来,射在那手持长刀的人胸口之上。
还未倒地,我便听见身后甲胄摩擦的哐啷声和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我猛地转头,
看见是一名高束马尾的男子坐在马上,手上拿着一把巨大的弓。我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
幸好得救,幸好来的人不是萧临川。可这口气还未落下,便看见这男子身后的马匹错开向前,
这马背上坐的人。不是萧临川又还能是谁?!我慌乱的低头,紧紧咬着下唇,
后颈传来一阵阵麻意。“杀!”我听见萧临川的声音,比三年前更加成熟了一些。
他身后涌出一大批士兵,驾着马冲入这场混乱之中。商队中有人认得萧临川的脸,
大喊着:“是将军!是萧将军!我们有救了!有救了啊!”我在愣神中回过头来,
想起我已不是三年前的面貌,又何必畏惧萧临川。况且一个已死三年之人,死而复生,
这世间更是前所未闻,自然不怕他萧临川发现我秦观月还能活着。不足片刻,
那群匪盗死的死,逃的逃。萧临川下令让士兵帮商队清点好货物,顺路一道行回梁州。
商队的队长在混乱中断了一只胳膊,性命倒无大碍。听闻萧临川如此,
恨不得跪下来给萧临川感恩戴德的叩谢。如今去往梁州的路程还有两天左右,
这意味着我要同萧临川他们待上一段时间。我压下了心头的委屈和恨意,
跑到一个离他远远的火堆旁坐下来,拿起干粮愤愤的啃着。
似是有什么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抬起头往前看了一圈。
大多数人都安静的围坐在一起烤火吃饼,并未有谁在看我。我皱着眉又朝身后看了一眼,
也没有人在盯着我。我无奈,抱着饼往深处挪了挪。这冻上了好几日的干粮实在是难以下咽,
前两天还有热水就着,经历今天这一遭,连烧水的器具都被砸破了。
我面无表情的嚼着嘴里的干粮,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之是什么人小声的道着谢。我侧过头,看见一个士兵提着一个大水壶和一袋子馒头,
一碗水一个馒头的分发给百姓。后者小心翼翼的谢着萧临川。嘁,虚情假意的做派。
我知他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可我与他相处三年,虽无恩爱之情,但好歹也做了三年的夫妻。
他也依旧能将我抛弃在乱军的长刀之下。士兵从袋子里拿了一个馒头放在我跟前,
又在我手上拿着的冷水壶里灌了些许热水。我接过馒头,道了声谢。
士兵似乎疑惑我为何不同旁人那般歌颂萧临川的功德,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权当没看见,
狠狠地一口咬在馒头上,自顾自的吃起来。2行至第二日日落之时,我终于见得梁州城门,
却与三年前的模样并无差异。萧临川骑马走在侧前方,将宽大的围帽兜在头上,
挡住他的面容,似乎并不想让别人发现。我不愿去思考这些细微之事,
只想按照我原来的计划混入都尉府。在城中住了几天,
我终于寻得机会将自己“卖进”府中做婢女。管事的嬷嬷将我安排在一处院落打扫,
我才惊觉着府中的陈设竟同三年前一般摆置,
连中庭院我死之时的那一大丛西北月季也存活至今,甚至更为繁茂。
莫不是这萧临川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在府中呆了几日,
我知晓萧临川是在最近这两三个月才回到梁州,推算日子似乎正巧是我重活过来的那段时间。
我晃了晃头,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什么。身材高大的使将从门外匆匆跨进来,
胸口的衣领中露出一角信封的样式。自打萧临川回府,这样的书信往来似乎格外频繁。
我捏紧手中的扫帚,低头默不作声的将地上的雪扫开。晚上管事的嬷嬷来到我的房中告知我,
明日要去将军的书房外伺候,但书房重地,没有将军的吩咐我便不能进到书房里去。
我笑着应下,好言好语将嬷嬷哄走。躺在床榻上时,却疑觉事情的发展有些过于的快了,
但是我来不及多加思索,只想着越快越好。第二日一大早,我便早早去书房门外候着,
园中打扫的小侍女冷冷的看了我好几眼,似是怨恨我才来短短的时日,
竟能在将军身边伺候了。我没搭理她,靠在门前的木柱上暗暗思索,要不然趁萧临川还没来,
先进书房查探一番。“将军!”小侍女的声音雀跃的响起来。我立马站直了身体,
抬头看见萧临川一身毛麾大衣,身量修长,从院门口跨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使将。
我退到一旁恭顺的低着头。看见萧临川的玄色衣摆好似在我跟前停顿了一秒,
未等我反应过来,一行人已步入书房将门关上了。不出片刻,便听见里头传来要茶的命令。
正巧有侍女端来一壶茶,我从她手中接过,叩响了房门。“进。”我推开书房的门,
目不斜视的将托盘放到桌子上,一一摆放好杯子,一抬头,就看见萧临川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三年未见,萧临川晒黑了一些,右眉尾处落了一道疤,
其余倒是未曾变化,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更凶狠了一些。我匆忙低下头,提手将茶添满。
期间一直能感受到萧临川盯着我却默不作声。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正思索该如何溜走,
旁边一名使将便挥挥手让我退下。我连忙放下茶壶,端着托盘退出房门。
不知里面在商议何事,中途添了两次茶水,临近黄昏,各位使将才出门离开,
可萧临川依旧在书房之中未曾露面。又过了一会,才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萧临川突然站到我身边来,身上传来阵阵书房的墨香。“你是何人?”未等我开口,
他又说道:“我在之前的商队中看见过你,你是何寓意又混入我府中来?
”我手心冒出一阵冷汗,猛地跪匐在地上,然后开口道:“小女,小女的家人在乱世中丧命,
小女无依无靠,久仰将军大名,特来梁州求得一方庇护!”我又哽咽着说:“小女绝无二心,
只愿在将军府上安稳度日。”我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起来吧。我信你,
天色也不晚了,你下去歇息吧。”自打那一晚过后,我依旧在书房任职,
只是和萧临川再无其他交集。就这样过了快一个月,送往萧临川书房的信越来越多,
出入书房的人也各色各样。这一日,一行人又匆匆行至书房,手上拿了不少文书,
推门时不小心遗落一封书信在地上。我连忙捡起来,正欲递上前,
那使将却转头一把将信夺走。我只得仓促的看了一眼,却让我大为震惊。
只见那信封的右下角有一枚私印,波澜的潮水之上挂着一弯小小的月亮。
那是我兄长秦探潮的私印。兄长,兄长怎会在我死后三年还与萧临川之间有书信往来?
书房门砰的一声在眼前关上,我心头冒出阵阵冷意。我的死,是否真是萧临川故意为之?
那他为何这般对我,家中族亲可知晓我真正的死因?我又为何要赴梁州嫁予萧临川,
究竟是圣上的旨意不可驳还是家中原本就要让我嫁予他?
巨大的落差像锤子一般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死死撑住着柱子。
决定今夜到这书房中来查探一番。夜深,我换了一双软骨的鞋子,悄悄行至书房的院落中来。
四周观望无人在此之后,便轻轻推开门。我不敢点蜡,
只敢借着窗外的月光翻动架子上的文书,果真让我找到一叠印着兄长私印的书信,
还未来得及拆开,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我匆匆扶正那一叠信封,
侧身躲进了斜后方的屏风里。来人身形高大,毫不避讳的举着一盏烛火,
我低头看见绣着金雕的衣摆缓缓划过。是萧临川,他这么晚来书房干什么?
不过萧临川似乎未曾察觉书房中多了一人,抬手取走了什么,随后便离开。
我等了一会儿才从屏风后绕出来,来不及多想,走到放置书信的架子跟前,却发现空无一物!
萧临川这么晚来取走我兄长的书信干什么?他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还想在书房中找些什么出来,可除了一些用兵的书籍就是各城池送来的公务,
除了那一叠书信,书房中倒未有什么我可用的东西。我只得轻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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