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谍影 安俊笔记 著

第一章绣错龙鳞被赐死雨点砸在瓦片上的声音越来越急，像极了绣花针扎进缎面的簌簌声。

我跪在大理寺大堂冰冷的青砖地上，

能闻到自己袖口残留的沉水香——那是今早刚给七皇子绣完蟒袍时沾的。

刽子手的鬼头刀已经抬起来了，

可我的脑子还在转着那些金线走向：如果把卍字纹再顺时针偏十五度，

是不是就能解开西夏狼烟传来的最后那段密语？"且慢！"尖利的嗓音穿透雨幕，

黄门宦官举着圣旨冲进来，油纸伞上的雨水顺着他的貂尾帽往下淌："太后娘娘口谕，

沈氏即刻押往慈宁宫当差！"我浑身一颤。押解的衙役松开铁尺，

倒是那个总爱摸我手腕的老狱卒叹气："小娘子命好啊..."话没说完就被同伴拽走了。

穿过三条街巷时暴雨已成倾盆之势，我裹着湿透的靛蓝短襦，

看见轿帘外闪过一抹绛红——是宫装女子的裙角。她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

手里捏着半幅残破的织锦，

上面歪斜的孔雀纹让我瞳孔骤缩：这是用"叠经纬"加密的军情图！"姑娘可知，

你改了九处金线走向，救了不止三千将士？"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冰裂玉。我没应声，

盯着她袖口露出的半截护甲。那种鎏金掐丝的样式，只有尚宫局三品女史才有资格佩戴。

轿子突然剧烈晃动，我借势往前扑，指尖扫过她膝头的织锦残片——果然，

在孔雀尾羽第三根纬线上摸到细微的凸起，那是用胶浆固化的硝石粉末。"夫人好胆色。

"她轻笑一声，忽然掀开帷帽，露出左颊一道蜈蚣状的疤痕，"但下次想偷取证物，

不如直接问我要。"我心头一凛。这疤...去年腊八节在云锦坊，

分明有个戴帷帽的妇人也是这般伤痕，那时她送来件撕裂的霞帔，

说要用双面绣遮住背面的刀痕。我记得很清楚，

那匹料子上正好绣着孔雀——当时我就觉得纬线密度不对劲。轿子停在慈宁宫侧门，

雨水顺着汉白玉石阶汇成小溪。我低头跟着她往里走，忽然瞥见廊柱阴影里站着个紫袍男子。

他手里握着把未收鞘的剑，剑柄上缠的杏黄绸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娘娘，人带来了。

"疤脸女子躬身道。我这才看清殿内情形：太后并未坐在主位，

反而蹲在一架织机前抚弄丝线。她穿着素色深衣，发间只插了支竹节银簪，

若不是脚边跪着的八个宫女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谁能想到这就是垂帘听政三年的摄政太后？

"抬起头。"她没转身，"让本宫看看，能看破西夏密绣的人，生就怎样的眉眼。

"我缓缓抬头，却见太后猛然回头，手中丝线"啪"地绷断。

她盯着我的眼睛足足半盏茶功夫，忽然笑了："果然是沈家的种。"这话像惊雷劈在我头顶。

十年前云锦坊大火烧死了我爹娘，说是伙夫失火，可我明明记得那天来了个戴乌纱帽的男人，

袖口露出半截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跟此刻太后手中攥着的布片，纹样一模一样。

"明日辰时三刻，来尚工房报到。"太后转身继续摆弄织机，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玩笑，

"从今日起，你便是六品尚工，

专司为哀家绣制中秋霓裳..."我跟着引路的小宫女往外走，路过回廊时忽然听见琴声。

那曲调古怪得很，像是用七弦琴在弹奏摩斯密码。我停下脚步仔细分辨，琴音忽高忽低，

竟暗合北斗七星的方位！"姐姐快些。"小宫女拽我袖子，

"前面那位萧大人最讨厌别人耽搁时辰。"顺着她指的方向，

我看见方才廊下那个紫袍男子正在检查什么文书。走近时他忽然抬头，

我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那是个很特别的颜色，像是掺了墨汁的雪水。他唇角微扬，

手指轻轻叩了叩案几上的卷轴，那动作...跟我兄长生前整理绣样时一模一样。

"属下萧景行，分管宫闱秘事。"他起身抱拳，"沈尚工，你的差事可不轻松。

"我低头看着他递来的名帖，忽然注意到边缘有些异样。将纸对着光一照，

果然在暗纹里发现一行小楷：欲破千机，先识经纬。

第二章太后召入宫闱我跪在尚工房的矮榻上穿针引线时，听见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新来的？"萧景行倚着门框打量我，手里把玩着柄错金银的裁纸刀。

他今日换了件月白圆领袍，

可袖口那抹绛红还是跟昨日一模一样——正是西夏细作惯用的示警颜色。我没应声，

低头把孔雀羽捻成的金线穿过针眼。这可是太后特赐的贡品丝线，据说每根都浸过西域香料，

能在暗处散发幽光。我故意把线头咬得参差不齐，

让断茬在织物表面形成细微起伏——这是改良过的加密方式，能记录更多情报。

"明日辰时要给皇后试霓裳，你先去司衣局领料子。"萧景行突然逼近半步，"记住，

别碰最里间的那个檀木匣。"我抬头看他瞳孔里的碎金纹路，

忽然想起昨夜太后说的那句话："能看破西夏密绣的人"。手指无意识摩挲腕间玉镯，

那是兄长失踪前最后给我戴上的，

内壁刻着半阙《菩萨蛮》——另半阙就藏在当年救火官员的腰牌夹层里。

司衣局库房阴冷潮湿，我提着灯笼往最里间走时，忽然听见窸窣响动。掀开垂落的绸布帘，

果然看见个宫女蹲在檀木匣前发抖，她手中银剪正卡在匣沿缝隙里。

"你也接了中秋大宴的活计？"我轻声问，悄悄掏出袖中淬毒的梅花镖。那宫女猛然回头，

露出半边烧伤的脸。我认出来了，是去年腊八送来霞帔的疤脸妇人！她突然扑过来捂住我嘴，

指着重叠堆叠的织物深处——那里有个青铜机括，上面刻着北斗七星图案！

"别碰..."她话音未落，整面墙突然轰然震动。我踉跄后退时瞥见檀木匣自动弹开，

里面赫然是件猩红嫁衣，胸前牡丹用朱砂染得过分鲜艳。"沈尚工！

"萧景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在里面磨蹭什么？"我抓起嫁衣塞进怀里，

转身时撞倒了个螺钿盒。无数织锦残片如蝶纷飞，

其中一片飘落在脚边——那是段褪色的并蒂莲纹样，跟太后掌心攥着的布片严丝合缝！

当晚我在绣坊研究嫁衣时，发现牡丹花瓣的经纬密度异常。正要用天机算盘推演，

忽觉后颈发凉。转身只见帷幔轻晃，

地上多了枚带血的玉簪——跟我当年在云锦坊废墟里捡到的一模一样。

"你的手法跟你兄长很像。"太后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指尖拈着片孔雀羽，

"可惜他死得太早，不然定能解开这个..."她抬手掀起帐幔，露出架造型奇特的织机。

十二根踏板呈星斗状排列，梭子竟是用寒铁铸成。我伸手抚过机杼，

突然触电般缩回——那些划痕...分明是我兄长独创的记号！"明日大宴，

"太后声音陡然转冷，"你要在霓裳羽衣上绣出真正的北斗方位。"她转身离去时，

袖口滑落的护甲映着烛火，鎏金掐丝的纹路里，

隐约藏着契丹文字...第三章东窗事发我握着绣针的手微微发抖，

霓裳羽衣上的北斗七星已经绣到第七颗。子时的梆子声刚过，窗外却传来异样的摩擦声。

我假装整理丝线，借着铜镜反光看见帷幔后露出半截绛红袖口——正是萧景行惯穿的颜色。

指尖迅速将金线绕成死结，在织物表面形成凸起的摩斯密码：危险逼近。"沈尚工好生勤勉。

"萧景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时，我正往针线篓里藏最后一片加密织锦，

"连皇后嫁衣里的蜡丸都要偷看？"我猛地转身，只见他手中捏着个沾满蜂蜡的绢布包。

更可怕的是他脚下，那个本该锁在库房的檀木匣竟然开了，里面猩红嫁衣无风自动，

朱砂染的牡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你果然..."我话未说完就扑向案几上的铜铃，

只要扯响警铃就能引来禁军。可手指刚触到绳索，突然被冰凉的东西抵住咽喉。

"当年令兄也是这般聪明。"萧景行的裁纸刀贴上我颈动脉，

"可惜他不该发现太后用双面绣藏契丹密信..."我拼命回忆尚工房的地形，

左手悄悄摸向腰间暗袋。那里装着改良过的天机算盘珠子，混着硝石与硫磺粉末。就在此刻，

门外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快跑！"疤脸宫女撞开门大喊，她胸前插着三支弩箭，

手里却紧攥着半幅燃烧的织锦。我趁机甩出算盘珠子，混合药粉在空中炸开紫色烟雾。

萧景行闷哼一声后退，我抓起霓裳羽衣就往库房冲——那里有架星斗织机，

或许能启动什么机关。"抓住她！"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喝。我踹开库房门时，

瞥见萧景行从怀中掏出个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指向织机方向。当他踏进门槛的瞬间，

整间屋子突然剧烈震动！尘封二十年的织机自动运转起来，十二根踏板按北斗方位次第落下。

我被卷入飞转的梭子阵中，千钧一发之际抓住垂落的丝线荡向墙角。只听"咔嗒"轻响，

某块地砖突然下沉，蒸笼般的白雾从地板缝隙喷涌而出！

"蒸汽动力系统..."我看着突然转动的齿轮恍然大悟。原来当年云锦坊大火不是意外，

而是因为兄长发现了这套隐藏机关。那些飘散的珍珠项链滚进御膳房蒸笼，

早该让我想到地下管道的存在。"怪不得要烧死你兄妹俩。"萧景行抹去脸上的灰烬，

从瓦砾堆里捡起个铜制圆筒，"有了这个水力计算仪，

你们就能破译所有加密织锦..."他举起圆筒对准我，

我这才看清那是兄长设计的早期计算机原型。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刹那，整面东墙轰然倒塌，

暴雨般的水流从缺口涌入——是御河决堤了！"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急着灭口。

"我顺着激流漂向地道深处，最后回头时看见萧景行被漩涡卷走，

而那件猩红嫁衣正缓缓沉入水中，

砂染的牡丹竟在水里绽开血色涟漪...第四章天机算盘现世我在地道里漂流了不知多久，

直到被冲进一间地下织坊。潮湿的空气中飘着熟悉的沉水香，

墙角那架织机上的梭子仍在自动运转——正是兄长失踪前最后调试的那台！"总算找到你了。

"疤脸宫女从阴影里走出来，左肩插着的弩箭还在滴血。她扯下帷帽，

露出后颈处的刺青：一朵用金线绣的并蒂莲。

"当年令尊临终前托我保管这个..."她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层层剥开是半块青铜机括。

我接过时指尖颤抖，那些凹凸纹路分明是兄长独创的密码刻痕，

在烛火下显出北斗七星的图案。"这是..."我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霓裳羽衣残片。

当两件东西拼合的瞬间，织物表面浮现出荧光文字——竟是用磷粉记录的军情图！

小说《绣娘谍影》 绣娘谍影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