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舟不落雪 屿安 著

5.

本来想婚礼当天再离开。

可昨天一天接收到的信息。

让我难以在段之叙面前保持冷静。

我实在无法忍受再和段之叙同处一个空间。

只能趁他没发现时，趁早远离。

好在贺远舟和贺叔叔找的人很给力。

不过十几个小时，就查到了段之叙公司的一些问题。

婚礼之前他们打算将计就计。

足以吸引段之叙的注意力。

拎着行李到贺家人暂住的酒店。

一见到我，赵阿姨就将我搂在怀里：

「孩子，这些年是我们疏忽了，如果我跟你贺叔叔细心一点，怎么可能让段之叙逍遥法外这么多年！」

说着说着，赵阿姨的声音就带了些哭腔。

贺叔叔他们每年都会回国待几天。

怕他们觉得我没有分寸。

尽管我很喜欢贺家人。

也只能克制自己，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

没想到遇到事了，他们居然会毫不迟疑地出现。

给我撑腰出气。

想到这些年自己对他们的疏离。

种种情绪交织，我也哭了出来，哽咽着说：

「对不起，让你们为了我的事奔波劳累。」

站在一旁的贺叔叔拍了拍我的头：

「说什么傻话！以前我老跟你爸说要做亲家呢！我和你阿姨这辈子就想要个女儿，虽然中间出现了点插曲，但一切都还来得及，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带你回家！」

听贺叔叔说到娃娃亲，我偷偷瞟了一眼贺远舟。

见他正站在窗边打电话，我松了口气。

依稀记得，小时候我很喜欢跟在贺远舟身后跑。

两家父母每次看到这个场景，都会拿我们两个开玩笑。

贺家因为公司发展，决定去定居国外后。

最接受不了的人是我。

贺叔叔他们走的那天，我跟在车后面跑了好远。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分别。

其实贺叔叔在提到我们小时候的事时。

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很快，我清醒过来。

贺家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

我怎么能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让贺远舟和我扯上更深一层的关系呢？

人不能太过贪心。

以后，我会把贺叔叔和赵阿姨当作自己的父母。

也会把贺远舟当作我的哥哥。

他们就是我没有血缘的亲人。

「当年发生车祸的路段没有监控，再加上时间过去太久，派出去的人说很难找到证据。」

贺远舟走过来，告诉我们刚刚电话里的内容。

其实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听到这话，还是不免失望。

「别露出这副表情，我话还没说完呢。」

贺远舟捏了下我的脸。

「江叔他们过世后，段之叙是不是说会帮忙管理你们家的公司？」

忽略脸上的触感，我思索了一下后点头。

「对，那个时候我精神状态很差，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心思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等我有所好转，我们家的公司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说起来，这也是我会对段之叙特别依赖的原因之一。

毕竟那时的段之叙。

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

对于他来说，我就是一个没什么用的拖油瓶。

可是在我家的公司出现问题后。

他一直很努力地想要挽回局面。

但因为经验不足，还是没能阻止公司倒闭的结果。

我还记得公司宣布倒闭那天，段之叙哭着对我说抱歉的样子。

他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爸妈。

说他会好好照顾我，努力让我一直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6.

「当初段之叙和我爸承诺，会请人替你代管公司，但不到一年，匠沉就因为经营不善宣布倒闭。那个时候我妈生病，家里的公司也出现问题，我爸没有精力查匠沉的事，等他腾出空来，所有信息都显示是他当初请的职业经理人决策失误，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但事实是，段之叙私下把匠沉的资源和客户都用在了自己的公司，这也是他能这么快跻身富豪榜的原因。」

贺远舟的话让我不寒而栗。

从设计我爸妈意外身亡。

到把我留在身边。

再到抢夺我家的产业。

段之叙究竟下了多大的一盘棋？

「瑶瑶，说到这，叔叔得跟你道个歉，如果当初我查得再仔细一点，或许段之叙也不会有机会走到今天。」

贺叔叔一脸歉意，赵阿姨也附和。

说都怪他们，对我和我们家的事不够关心。

「别这么说。」

这次换我来安慰他们。

「尽管当时我还小，状态也不好，但我记得你们为了我数次往返国内。叔叔阿姨，你们为我做得够多了，可千万别觉得对不起我。」

人都是先把自己的事处理好，才有心思和余力管别人家的事。

那个时候赵阿姨生了重病，一年有几个月的时间都住在医院。

而且因为产业转移的前期，贺家的公司状况不稳，几次面临危机。

贺叔叔已经够焦头烂额了。

而他在那种情况下，平均每两个月都会回国看我。

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怎么会怪他们？

「行了，现在的重点是找出段之叙违法乱纪的证据，别在这互相道歉了。」

贺远舟的话，让屋子里沉重的情绪消散了几分。

贺叔叔一边骂他「臭小子」，一边跟我炫耀：

「你舟哥现在基本能独当一面了，有我当年的风范，查段之叙的那些人都是他找来的，瑶瑶，我们肯定能给你爸妈讨个公道！」

不到一天的时间，我已经见识到了贺远舟的办事能力。

有了贺叔叔的话，我更有信心：

「嗯！我们一定可以！」

说话的工夫，贺远舟收到了新的消息。

「我的人给段之叙下了套，他上钩了。」

知道我不懂商业上的事，贺远舟几句话解释了现在的状况。

我爸妈去世那年，段之叙刚创业不久。

作为我的监护人。

看到我家偌大的家业没人接手，他便动了心。

因为心虚，他不敢明着让公司易主。

只好剑走偏锋，耍阴招把我们家的东西慢慢归到他名下。

他的发家之路不光彩，但足够快。

这也就导致了，段之叙对自己认知不清。

这些年，段氏靠着我们家的底子迅速成长。

贺远舟的人正是弄清了段之叙的想法。

在他想把公司继续发展壮大的时候，给他抛了一个饵。

殊不知，这是会让他走向灭亡的加速器。

与此同时，我又接到了段之叙的电话。

「瑶瑶，领证的事真的得等婚礼之后了。我刚拿到一个新合作，顺利的话，接下来几年我们的日子都不用愁，所以婚礼前这段日子得委屈你了，我可能会忙着工作，顾不上看手机。」

这正合我心意。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像往常一样关心了他几句。

嘱咐他注意身体。

7.

段之叙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周蔓也在他的办公室。

看到段之叙脸上的笑意，她心里涌起强烈的不满。

见他挂断电话，周蔓不经意地说道：

「江雪瑶的日子过得真舒心，以前有她爸妈护着，现在有你护着。要不然说人还是得会投胎呢，咱们在这忙得要死要活，人家在家里躺着就能把钱数了！」

段之叙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周蔓是他的学妹。

被我告白之前，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和周蔓在一起两年。

而他当初会把我带回家。

一方面是残存的良知折磨着他。

另一方面，是他对我们家无人接管的公司动了心思。

抚养我长大的过程里，他渐渐和当初害死两条人命的自己和解。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

但他觉得自己很伟大。

毕竟才毕业，他就担起了抚养一个孩子的责任。

还把我养得很好。

段之叙从未想过我会对他产生男女之间的感情。

所以听到我的表白时，段之叙慌了。

那一刻，隐藏多年的真实的他冲破了阻碍。

他控制不住地凶了我。

心烦意乱之余，他去了周蔓那里。

喝多后，说出了压在心底没人知道的秘密。

答应和我在一起，还是周蔓建议的。

那时她说：

「江雪瑶这种女孩子的心思最好猜了，她从小没了父母，对你产生感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虽然我跟她接触得不多，但凭我对她的了解，只要你顺着她，宠着她，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这样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她父母去世的真相，你也能彻底放下心。」

所以隔天，段之叙就回了家。

和我道歉后，主动吻了我，我们就这样确定了关系。

也是从那天开始，段之叙对周蔓产生了愧疚。

所有送我的礼物，过节的仪式感都是周蔓教给他的。

而在哄我开心后。

为了弥补，他会给周蔓更多。

去年我大学毕业，和同学聚餐后喝多了酒。

问段之叙什么时候娶我。

可能是几年的相处，让段之叙多少对我产生了些感情。

也可能是那时的他也处于微醺。

就这样，向我求了婚。

转天他酒醒，看到我做的一桌早点。

看到我满脸的爱意。

想到前一天晚上自己说过的话。

段之叙满心懊恼，却不敢在我面前表现出来分毫。

见到周蔓后，告诉她已经向我求婚。

出乎意料的，他看到了周蔓的眼泪。

这些年各种首饰、车和房子。

只要是他能想到的，他都给过周蔓。

眼下陷入僵局。

段之叙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三个人的关系。

他以为周蔓会和他大闹一通。

没想到哭过之后，周蔓没说想要什么。

只提了一个要求：

「江家的房子不是一直没人住吗？你也说过江雪瑶几乎不去那里，你让我住过去吧，她抢了我的男人，我在她家的房子住一段时间，这不过分吧？」

段之叙偶尔也会后悔，当初把害死我爸妈的事告诉了周蔓。

但他不可否认，这几年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

他身心各种舒畅。

所以没怎么思考，段之叙就同意了。

还主动和周蔓商量起如何重新装修我们家的房子。

8.

段之叙知道这样做不对。

但周蔓的话吸引着他：

「你为了那两条命困扰了这么多年，他们的女儿都被你好好养大了，住他们的房子怎么了？而且你不觉得，在那里和我做恨，会更有感觉吗？」

男人都有劣根性。

他对周蔓的提议彻底动了心。

段之叙了解我。

他知道我对那栋房子割舍不下，却因为心理因素很少踏足。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特地嘱咐装修的人低调。

就这样，他们瞒天过海。

除了客厅没有动，就为掩人耳目外。

剩下的房间，全部变了个模样。

自从我爸妈去世，段之叙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坦途。

所以他对自己愈发自信。

他们觉得我好骗，打算到时候用一个假证来打发我。

为了安抚周蔓，他特地在我们的婚礼前和周蔓领了证。

还去了同样的婚纱店，同样的婚庆公司。

就为给周蔓一场完整的结婚体验。

看到「合作方」传来的策划案，段之叙拍了拍周蔓的臀部：

「这几天辛苦一点，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等合同签下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在段之叙没看到的地方，周蔓露出一抹冷笑。

她爱段之叙没错，但她更爱钱。

之所以周蔓会愿意和段之叙隐婚，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地下情人。

就是因为她早就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

她知道自己的退让和隐忍，会让段之叙对她愧疚。

这样更方便她敛财。

「知道知道，不过你已经答应我了，在婚礼前都陪着我，不许再食言！」

段之叙点了点头。

他想到付出的那一大笔房款。

对我生出的那一点点微小的歉意，也立马消失不见。

他们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这种「自信」。

让段氏和他们两个人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结局。

9.

婚礼前的这几天，段之叙每天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

但也仅此而已。

跟着他们的人发来视频。

这段时间段之叙都和周蔓住在我刚卖出去的房子里。

直到婚礼前一天，段之叙给我发了条消息：

【瑶瑶，明天我在会场等你，今晚你早点休息，咱们明天见。】

我们俩都没有父母，便取消了接亲环节。

这也方便了我，在这天可以尽情地为自己出一口气。

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这两天一直有给我发婚礼场地的细节。

所有我和段之叙的婚纱照后面，都有一张他和周蔓的照片。

就等着宾客都到齐了，再全部替换。

我精心准备的惊喜视频。

也换成了段之叙和周蔓进出我们家房子时的各种亲密照。

十点半，段之叙给我发来消息：

【瑶瑶，婚庆公司的人不让我进化妆间，我在外面等你。】

看到这话，我给婚庆公司的老板又转了一笔钱。

对方立马接收，什么都没说。

十一点十分，段之叙又发来消息：

【还有几分钟就要看到你穿着婚纱向我走来的样子了，我好紧张啊。】

十一点二十五分，段之叙打来电话。

我没接。

同一时间，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给我打来视频。

按下接听，对方把镜头对着台上。

段之叙站在正中间，一脸疑惑地看着手机。

突然，宴会厅里的灯光全部熄灭。

下一秒，段之叙身后的大屏幕开始播放视频。

不知道贺远舟从哪找来的能人。

传过来的视频居然能听到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

「老公，这房子花了那么多钱，婚礼过后，你记得让江雪瑶把她名下的资产都吐出来，不然我不甘心！」

「都给你那么多钱了，怎么还这么财迷？」

见周蔓露出不快的表情，段之叙赶紧哄道：

「行行行，我找机会让她把钱都吐出来，全用来你买首饰！」

因为突**况而一片寂静的宴会厅。

听到这话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段之叙终于回过神，大声吼着：

「这是谁放的！给我关掉！关掉！」

坐在下面的周蔓也反应过来，想趁乱离开。

可宴会厅的工作人员很有眼力见，一束光正好打在她身上。

霎那间，宴会厅的人都看向周蔓，对着她指指点点。

宴会厅里充斥着周蔓的声音：

「叙哥！老公！你快来帮帮我！」

有些还没反应过来视频里女方是谁的。

看到眼下这种情况什么都明白了。

不少人拿出手机对着他们两个拍。

段之叙又惊又怒，原地转了几圈后，他怒吼道：

「江雪瑶呢！是不是你干的！你给我出来！」

视频突然被挂断。

可能是工作人员不想让我听到段之叙骂的脏话。

我当然不可能出现在婚礼现场。

此时此刻，我正跟在贺叔叔和赵阿姨的身后登机。

见我一直看着手机，赵阿姨牵住我的手：

「瑶瑶，剩下的事就让你远舟哥去做，他说得对，你留在这里不安全，谁知道那两个人会做出什么事。家里一直留有你的房间，回去看看，有哪里不喜欢的，我们就换……」

小说《今舟不落雪》 今舟不落雪第二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