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香奈儿的雨薇 爱吃茭白鳝丝的韩长老 著
已完结 陈俊生潘雨薇庞春梅
水晶吊灯倾泻下的光,冷而硬,砸在堆叠成塔的香槟杯上,折射出无数个光怪陆离的小世界。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雪茄烟丝和陈年威士忌混合的奢靡气息,
像一层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糖衣。鼎鑫集团掌门人陈国富的六十大寿,衣香鬓影,名流云集。
陈俊生端着半杯琥珀色的液体,倚在巨大的罗马柱旁,像一件被精心布置的华丽背景板。
他嘴角噙着得体的笑,眼神却是冷的,穿过喧嚷的人群,精准地钉在舞池中央。那里,
他的父亲,陈国富,正搂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一身象牙白的香奈儿高定,
丝缎的料子紧紧裹住身体,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裙摆随着旋转荡开细微的涟漪,灯光下,
她锁骨处点缀的几颗细碎钻石,随着她的动作明明灭灭,像某种冷血动物身上滑腻的鳞片。
她微微侧着头,在陈国富耳边低语着什么,红唇勾起,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偏偏又带着一丝难以驯服的野性。她像一条精心豢养的美人蛇,
游刃有余地游弋在这片金玉满堂的泥沼里,所到之处,男人们的目光粘稠地追随着,
女人们则投去混合着嫉妒与不屑的复杂一瞥。陈俊生认得她。潘雨薇。近半年来,
父亲身边骤然多出来的“特别助理”。关于她的传闻,早就和那些真真假假的商业机密一起,
在圈子里悄然流传。他仰头,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灼热感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
却压不住心底那股泛上来的寒意和莫名的烦躁。又一个。他在心里冷笑。
父亲身边从不缺这样的女人,像走马灯一样换来换去,只是这一个,潘雨薇,似乎格外不同。
她身上有种更危险的气息,一种……想要吞噬掉什么的野心。“陈少,
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开端着杯子凑过来,眼神却黏在潘雨薇身上,
“啧,老爷子这品位,绝了!这潘**,够劲儿吧?”陈俊生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目光依旧落在那个旋涡的中心。他看到潘雨薇似乎不经意地朝他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那眼神极快,快得像错觉,却又分明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弄。他烦躁地移开视线,
招手让侍者又续了一杯。酒意,在刻意的放纵下,开始汹涌地往头上涌。一杯接一杯,
昂贵的单一麦芽威士忌此刻尝起来只有麻木的辛辣。他想用这液体浇灭些什么?
是父亲那刺眼的笑容?是潘雨薇那带着钩子的眼神?
还是自己心底那份无法言说的、对这一切的深恶痛绝?不知道。眼前的光影开始旋转、重叠,
宾客们模糊的笑脸和谈笑声嗡嗡作响,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说话,
他胡乱地点头应付着,脚下发飘,只想找个地方透口气,或者干脆一头栽倒。
他推开露台沉重的玻璃门,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些许酒气。
他靠在冰凉的雕花栏杆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城市的霓虹在脚下铺陈开一片虚假的繁华。
身后宴会厅的喧嚣被隔绝,只剩下模糊的鼓点,一下下敲击着耳膜。“陈少?
”一个柔软得几乎带着水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近,带着某种熟悉的、危险的香气。
陈俊生猛地回头,动作有些踉跄。潘雨薇就站在他身后,不知何时跟了出来。
她脱掉了那件价值不菲的外搭,只穿着那件丝缎的吊带礼服,
象牙白的丝绸在露台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
愈发衬得她**的肩膀和锁骨莹润如玉。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几缕调皮地贴在她光洁的颈侧。她手里端着两只酒杯,其中一杯递向他,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关切的笑意。“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看你喝了不少。
”她的声音像裹了蜜糖的丝绒,轻轻搔刮着人的神经。陈俊生没有接那杯酒,
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眼神因为酒精而显得格外直接,
甚至有些放肆地扫过她精致的锁骨和下方诱人的起伏。他感到一阵更深的眩晕,
混杂着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暴躁。“潘**,”他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意,有些沙哑,
“你跟着我?”潘雨薇轻笑一声,丝毫不以为忤,反而上前一步。
她身上那股馥郁的香气瞬间将他包围,不是宴会厅里那种混杂的味道,
而是某种独特的、带着冷冽花香的香水,强势而神秘。“关心一下老板的公子,不应该吗?
”她微微歪着头,眼神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像某种猫科动物,“陈董特意交代过,
让我……多照顾你。”她将“照顾”两个字咬得又轻又慢,尾音微微上扬,
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那杯酒,最终还是到了陈俊生手里。
冰凉的杯壁也无法冷却他掌心蒸腾的热意。潘雨薇就站在他身侧,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她身体散发的微热,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耳廓。
她说些什么?关于父亲?关于鼎鑫?关于某个新开的画廊?他听得断断续续,
脑子像一团被酒精浸泡的浆糊。视线里只有她开合的红唇,像熟透的浆果,
还有她锁骨处那几颗细钻,在夜色里闪烁着冰冷的、诱惑的光。“……所以啊,
年轻就是资本,陈少何必把自己绷得那么紧?”潘雨薇的声音像带着小钩子,
“偶尔放松一下,天塌不下来。”她说着,身体又朝他这边微微倾了倾,
几乎是耳语的距离。她身上那股混合着花香和体温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
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陈俊生感到一股燥热从脊椎深处猛地窜起,
瞬间烧遍全身。理智在酒精和这强烈的感官**下节节败退。
他猛地攥住了潘雨薇端着酒杯的手腕,力气很大,几乎是粗暴的。潘雨薇似乎吃了一惊,
低低地“呀”了一声,手里的酒杯差点脱手,酒液泼洒出来,溅湿了她昂贵的裙摆。
但她没有挣扎,只是抬起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看着他,里面没有恐惧,
反而像燃起了两簇幽暗的火苗,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挑衅和某种……鼓励?“陈少?
”她声音微颤,却更添了几分勾魂的意味。陈俊生最后的防线轰然崩塌。
他用力将她扯向自己,低头,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狠狠地吻上了那片觊觎已久的红唇。
触感冰凉而柔软,像浸了毒的花瓣。潘雨薇在他怀里先是僵硬了一瞬,随即,
她的手臂蛇一般缠绕上他的脖颈,热烈地回应起来,甚至带着一种主导般的侵略性。
她的指甲隔着薄薄的衬衫,用力地掐进他后背的肌肉里,带来一阵尖锐又**的痛楚。
这个吻,混杂着威士忌的辛辣、昂贵香水的馥郁,还有一股浓烈的、属于欲望的腥甜。
露台的夜风依旧吹着,却吹不散这骤然升腾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火。头痛欲裂,
像是被一柄钝斧子反复劈凿。陈俊生是被一种尖锐的、持续不断的震动声惊醒的。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费力地睁开一条缝。光线很暗,厚厚的窗帘紧闭着,
只能从缝隙里透出一点惨白的天光,勾勒出房间里陌生的轮廓——巨大而奢华的吊灯轮廓,
线条冷硬的高档家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高级酒店特有的、消毒水和香氛混合的味道。
这不是他的公寓。宿醉的眩晕感让他一阵恶心。他撑着沉重的身体想要坐起,手臂一动,
却碰到了身边一片温软滑腻的肌肤。陈俊生整个人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又猛地冲向头顶。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扭过头。潘雨薇就躺在他身边,睡得很沉。
象牙白的丝被只盖到她胸口以下,**的肩膀和手臂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晃眼。
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枕头上,遮住了半边脸颊。即使睡着,
那眉梢眼角似乎也残留着一丝餍足的慵懒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算计?
昨晚露台那疯狂的一幕,带着酒精的辛辣和欲望的灼热,如同破碎的幻灯片,
猛烈地冲击着他的脑海——滚烫的吻,纠缠的身体,
她蛇一样缠绕的手臂和嵌入他后背的指甲,
还有那间豪华套房里昂贵的羊毛地毯、巨大的落地窗倒映着城市模糊的光斑……以及最后,
两人滚落在这张凌乱的大床上。巨大的恐慌和恶心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是弹坐起来,
丝被滑落,凉意让他打了个寒颤,也让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和狼狈。
他慌乱地掀开被子,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急切地寻找自己的衣物。
衬衫、裤子、皮带……散落一地,像一场灾难后的遗迹。他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就在这时,
床头柜上,他的手机屏幕固执地亮着,伴随着嗡嗡的震动。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父亲:未接来电(3)****父亲:你在哪?!立刻回电话!
****父亲:混账东西!给我滚回来解释清楚!**最后一条短信的时间,
是凌晨三点十七分。字里行间透出的暴怒,隔着屏幕都能灼伤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撞得胸腔生疼。冷汗瞬间浸透了刚套上的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完了。彻底完了。
他几乎能想象父亲那张因震怒而扭曲的脸。
“呵……”一声极轻、带着慵懒睡意的轻笑从身后传来。陈俊生猛地转身,
动作大得差点把自己绊倒。潘雨薇不知何时醒了。她侧躺着,单手支着头,丝被滑落到腰间,
露出大片光滑的背脊和引人遐想的曲线。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或羞赧,
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晨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暧昧的光影。
她伸出另一只手,从旁边烟盒里娴熟地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叼在红唇间,
拿起一个精致的银色打火机。“叮”的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窜起,点燃了烟卷。
她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精致的眉眼,
却让那双眼睛在烟雾后显得更加深邃莫测。她隔着烟雾,
看着僵立在地板上、脸色惨白如纸的陈俊生,红唇勾起一个近乎妖异的弧度。“醒了?
”她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像淬了毒的针,“小陈总,
看来昨晚……睡得很沉啊?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床头柜上依旧亮着屏、显示着父亲暴怒信息的手机,
然后又慢悠悠地移回到陈俊生惨白的脸上。那眼神,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胜券在握的嘲弄。“现在,”她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看着它在空气中扭曲、扩散,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陈俊生心上,
“我们是同谋了。”窗外,城市的天空灰蒙蒙的,预示着新的一天,
带着巨大的、无法逃避的阴影,彻底降临。鼎鑫集团总部大楼顶层的私人医院区,
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混合的沉重气息。陈国富那张曾经叱咤风云、不怒自威的脸,
此刻深陷在雪白的枕头里,呈现出一种蜡黄枯槁的颜色。
昂贵的呼吸机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嘶嘶声,像在为一场早已注定的败局做着徒劳的伴奏。
各种监测仪器的指示灯闪烁着幽微的光,映照在围在病床边寥寥几人的脸上,
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陈俊生站在离病床稍远的地方,背脊挺得笔直,
像一根绷紧的弦。他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试图用这层外壳武装起自己,
但眼底深藏的疲惫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却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父亲那双浑浊的眼睛偶尔会睁开一条缝,目光扫过病房里的人,
最终总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沉甸甸的东西,长久地落在潘雨薇身上,
那里面交织着依赖、贪婪,还有一丝……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潘雨薇站在病床前,微微俯着身。她换下了那些张扬的高定,
穿着一身剪裁利落、质料上乘的黑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她脸上没有任何悲痛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她正低声对主治医生说着什么,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医生在她面前,
竟显得有些唯唯诺诺,频频点头。“陈董的情况……”主治医生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干涩,
“……很不乐观。突发性多器官衰竭,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潘雨薇抬起手,
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制止了医生后面的话。她直起身,
目光平静地扫过病房里的几位核心元老——张董、李董、王董,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疑、忧虑,以及对潘雨薇此刻掌控局面的本能不安。最后,
她的目光落在陈俊生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那眼神平静无波,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张董,李董,王董,”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仪器的噪音,
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人心的力量,“陈董吉人天相,会挺过去的。但公司不能乱。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现在,请几位移步隔壁会议室,
有些紧急事务需要立刻沟通确认。”她的话如同指令。三位元老互相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又看了看病床上人事不省的陈国富,最终都沉默地跟着潘雨薇走出了病房。整个过程,
潘雨薇甚至没有再看陈俊生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立在角落的、毫无意义的装饰品。
沉重的病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里面那令人窒息的生死挣扎。
走廊里只剩下陈俊生一个人。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
将他与里面那个正在逝去的世界彻底隔开。他像是被遗忘在了这片冰冷的空间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比这中央空调的温度更刺骨。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几分钟后,
病房内突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仪器报警声!红灯疯狂闪烁!“陈董!陈董!
”护士惊恐的呼喊和医生急促的脚步声瞬间撕裂了死寂!
陈俊生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他猛地转身,
手已经按在了冰冷的门把手上!就在他要推门而入的刹那,隔壁会议室的门却先一步打开了。
潘雨薇第一个走了出来。她的脚步甚至没有一丝慌乱,依旧是那种冷静到可怕的步调。
她甚至抬手,一丝不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黑色套装的领口。她的脸上,没有震惊,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之下,呼之欲出的、对权力的绝对掌控。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病房的方向,那刺耳的警报声似乎对她毫无影响。然后,
她的目光越过混乱奔走的医护人员,精准地落在了僵立在门口、脸色煞白的陈俊生身上。
她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鼎鑫的天,
在她平静无波的眼神注视下,彻底塌了。父亲的葬礼极尽哀荣,黑压压的人群,低回的哀乐,
堆砌如山的白色花圈。陈俊生作为唯一的儿子,穿着肃穆的黑西装,
站在家属答礼区的最前方。
他麻木地对着一个个前来鞠躬致哀、说着千篇一律“节哀顺变”的面孔点头回礼。那些面孔,
或真或假地带着悲戚,但更多的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
落在他身后半步之遥的位置——那里,站着潘雨薇。她一身纯黑,黑色的连衣裙,
黑色的手套,甚至戴了一顶垂着黑纱的礼帽。黑纱遮住了她半张脸,
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巴和紧抿的红唇。她微微低着头,姿态哀戚而庄重,
俨然是陈家未亡人的模样。镁光灯在她周围闪烁不停,
记者们追逐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
陈俊生能清晰地听到身后压抑的议论声:“……潘总真是重情重义啊……”“陈董走得突然,
鼎鑫这么大的摊子,多亏有潘总撑着……”“听说陈董临终前,
只让潘总一个人守在身边……”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进陈俊生紧绷的神经里。
他感觉自己的脸皮在发烫,一种巨大的耻辱感几乎要将他吞噬。父亲的棺材就在眼前,
盖着厚厚的玻璃罩,那张曾经威严的脸此刻只剩下僵硬的平静。陈俊生看着棺材里那张脸,
第一次感到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冰冷的、被彻底背叛的愤怒。他紧握在身侧的拳头,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葬礼结束后的董事局临时会议,更像是一场精心导演的加冕仪式。
会议室内,巨大的红木长桌泛着冷硬的光泽。潘雨薇坐在原本属于陈国富的主位上,
姿态从容。她甚至没有给陈俊生太多开口的机会,
便条理分明地抛出几项“迫在眉睫”的决议——关于几个关键投资项目的终止,
关于几家核心子公司管理层的“优化调整”,以及一项数额惊人的“应急储备金”划拨方案,
资金流向语焉不详。陈俊生试图提出质疑,关于那个前景看好的新能源项目为何突然叫停,
关于那些被“优化”掉的、都是他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老人。
他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愤怒而微微发颤。“小陈总,”潘雨薇打断了他,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力量。她甚至没有看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位董事,
“现在是公司最艰难的时刻,需要的是团结,是稳定,而不是无谓的争论和内耗。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陈董……走得突然,很多事情来不及交代。
作为他生前最信任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公司的现状需要什么。各位董事,
”她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你们是选择信任一个……刚刚失去父亲、可能还沉浸在悲痛中无法理智思考的年轻人,
还是选择信任我,以及我手中这份由陈董……最后确认签字的紧急预案?
”她将一份文件推到桌面上。文件的最后一页,赫然是陈国富那熟悉而狂放的签名笔迹!
日期就在他去世的前三天!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董事们的目光在那份签名文件和脸色铁青的陈俊生之间逡巡。张董轻咳一声,
打破了沉默:“潘总说得在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我赞同潘总的方案。
”李董和王董也随即附和。陈俊生看着那刺眼的签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伪造!这绝对是伪造!父亲最后那几天,意识时断时续,连笔都握不稳!可他知道,
此刻的辩解苍白无力。潘雨薇已经织好了一张巨大的网,董事们,或者说董事们代表的利益,
已经选择了站在她那边。“另外,”潘雨薇像是才想起什么,语气平淡地补充道,
“为了小陈总能更好地调整状态,也为了公司决策层的高效运作,我提议,
暂时免除陈俊生先生在董事局的一切职务。他持有的股份表决权,由董事会委托管理。
大家举手表决吧。”没有悬念。一只只手举了起来,如同冰冷的墓碑。陈俊生坐在那里,
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他看着潘雨薇。隔着长长的会议桌,
她终于迎上了他的目光。黑纱早已摘下,她脸上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得意,
只有一片彻底的、毫无温度的冰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孤立无援和狼狈不堪,像在看一只掉入陷阱、徒劳挣扎的猎物。
他成了鼎鑫的局外人,一个被剥夺了姓氏继承权的孤魂野鬼。
陈俊生搬出了陈家那栋象征着权力中心、如今却只让他感到窒息和屈辱的别墅,
住进了市中心一间高级公寓。
这是他用自己名下仅存的一点不被潘雨薇染指的信托基金支付的。公寓很大,
装修现代而冰冷,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却疏离的城市景观。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在空旷的空间里焦躁地踱步,烟灰缸里很快堆满了烟蒂。
愤怒和耻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绝不甘心!他需要武器,需要能扳倒潘雨薇的铁证!
突破口在哪里?他首先想到了财务。父亲去世后,潘雨薇以稳定为由,
对财务部门进行了大刀阔斧的“调整”,核心岗位都换上了她的亲信。
陈俊生凭借自己作为前“太子爷”最后一点残存的、模糊的人脉,几经周折,
终于联系上了一个被潘雨薇边缘化、即将被迫“提前退休”的财务部副总监,老周。
在一个偏僻的、烟雾缭绕的咖啡馆角落,老周显得异常紧张,
双手紧紧捧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眼神闪烁,不停地瞟向门口。
“小陈总……不是我不想帮你……”老周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恐惧的颤抖,
“潘总……潘总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她背后……水太深了!
我……我还有一家老小……”“老周,”陈俊生盯着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我爸待你不薄。
鼎鑫不是你看着一步步做大的吗?你甘心看着它被那个女人掏空?毁掉?”提到陈国富,
老周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愧疚。他挣扎了许久,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从随身的旧公文包最里层,颤抖着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用橡皮筋捆着的U盘,
飞快地塞到陈俊生面前的桌子底下。“别……别说是我给的!”老周的声音带着哭腔,
成立的……空壳公司……注销了……我……我权限不够……查不到更深……”老周语无伦次,
额头上全是冷汗。他说完,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咖啡馆,
留下陈俊生一个人,紧紧攥着那个尚带着对方体温的、小小的金属U盘,
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回到冰冷的公寓,陈俊生立刻将U盘插入电脑。加密的文件夹里,
是密密麻麻的扫描文件。他熬红了眼睛,一页页翻看。老周说得没错,资料零碎不全,
很多关键信息缺失,像一幅被撕碎的藏宝图。但他凭借着对鼎鑫业务的熟悉和对数字的敏锐,
还是很快锁定了其中几笔异常的资金流向。父亲去世前一个月,
鼎鑫旗下负责大型基建项目的“宏基建设”子公司,连续有三笔总额超过八千万的款项,
分多次汇入一个名为“信德商贸”的账户。备注是“特种建材预付款”。
这笔支出本身数额巨大已显异常,更诡异的是,陈俊生清晰地记得,那个时间段,
“宏基建设”根本没有启动需要如此巨额预付款的新项目!他立刻搜索“信德商贸”。
工商信息显示,这是一家成立不足三个月的公司,注册资本低得可怜,
注册地址是某个偏远工业区一个不起眼的门面房。更关键的是,就在父亲去世后一周,
这家“信德商贸”就火速申请注销了!人去楼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八千万!
像水一样流进了一个空壳公司,然后人间蒸发!陈俊生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就是潘雨薇的手脚!用父亲签字的权力,掏空鼎鑫的资产!
这绝对是伪造合同、挪用公款的铁证!他激动地继续翻看,
试图找到更直接的、指向潘雨薇的证据——比如她的签字,
或者能证明她操控这家空壳公司的线索。然而,没有。
文件里只有宏基建设当时的负责人——一个叫马德彪的人的签字。这个马德彪,
陈俊生有印象,是潘雨薇安**宏基建设的心腹之一!潘雨薇的名字,干干净净,
没有在任何可疑文件上出现过。她像一个幽灵,躲在层层叠叠的屏障后面,操控着一切。
陈俊生兴奋的心情瞬间冷却了一半。只有马德彪的签字……这只能证明马德彪有问题,
潘雨薇完全可以撇得一干二净!证据链断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巨大的挫败感袭来。
难道就没办法了吗?就在他陷入僵局时,公寓的门铃突然响了。陈俊生悚然一惊,
立刻拔下U盘攥在手心,警惕地看向门禁屏幕。屏幕上显示的,
是一张清秀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庞春梅。潘雨薇那个沉默寡言、像影子一样的助理。
她来干什么?潘雨薇派来的?陈俊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
强压下翻腾的情绪,走过去打开了门。庞春梅站在门外,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职业套装,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她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普通公司文件袋的牛皮纸袋。“陈先生,”她的声音平淡无波,
没有任何称呼上的亲昵,“潘总让我把这个月的信托基金明细送过来。
”这是陈俊生被踢出局后,唯一还能从鼎鑫定期支取的个人资金。
陈俊生面无表情地接过文件袋,目光却锐利地审视着她。
他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属于潘雨薇的得意或者监视的痕迹。庞春梅递过文件袋后,
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陈俊生审视的眼神。她的眼神很奇怪,
没有下属的恭顺,没有潘雨薇爪牙的狐假虎威,甚至没有一丝同情。
那是一种极其冷静的、带着评估意味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的价值。
就在陈俊生感到不耐,准备开口送客时,庞春梅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
语速却很快:“书房。保险柜夹层。第三格。蓝色文件夹。
加密方式是你母亲忌日加你生日倒序。”说完,她微微颔首,
如同来时一样平静无波:“东西送到了,陈先生再见。”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
走向电梯间,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规律,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陈俊生僵在门口,
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书房?保险柜夹层?蓝色文件夹?母亲忌日加他生日倒序?
潘雨薇的书房!她让他去潘雨薇的书房找东西!这信息太具体!太精准!也太……匪夷所思!
庞春梅是潘雨薇最信任的助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潘雨薇设下的陷阱?
还是……这个沉默的影子,真的倒戈了?巨大的震惊和疑虑在他脑中激烈交战。
他猛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庞春梅最后那平静到诡异的眼神,
和她话语中透露出的、关于他母亲忌日和他生日这种极度私密的信息,
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书房。保险柜。蓝色文件夹。潘雨薇的办公室在鼎鑫顶楼,
安保严密。她的私人书房,则设在她占据的陈家别墅顶层,那里更是她的私人禁地,
除了她自己和庞春梅,几乎无人能靠近。陈俊生盯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眼神一点点变得幽深锐利。无论这是陷阱还是机会,他都必须去闯一闯!
潘雨薇今天下午飞去了邻市参加一个重要的商务晚宴,至少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
这是唯一的机会!夜色浓稠如墨,沉甸甸地压在陈家别墅上空。
这栋曾经象征着陈俊生身份和权力的巨大建筑,此刻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怪兽,
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陈俊生避开前门和监控密集的主路,凭借着儿时对这里的熟悉,
从别墅后花园一处隐秘的、年久失修的侧墙翻入。动作利落,心跳却如擂鼓。
别墅内部一片死寂,只有安全通道幽绿的指示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像幽灵一样,
贴着冰冷的墙壁,避开几个关键位置的摄像头(这些位置他早已在脑中演练过无数次),
悄无声息地摸上三楼。潘雨薇的书房,就在走廊尽头。厚重的实木门紧闭着,
像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陈俊生屏住呼吸,
里摸出一把精巧的、几乎透明的塑料卡片——这是他通过特殊渠道弄到的万能感应卡复制器。
他小心翼翼地将卡片贴在门禁读卡器上。几秒钟令人窒息的等待后,
读卡器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滴”声,绿灯亮起。成了!陈俊生手心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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