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辞职后,我选择去环游世界 杏林堂的惠比寿 著
已完结 周然陈默林溪
我把辞职信拍在总监桌上的时候,咖啡杯震得晃了一下,深褐色的液体溅出来几滴,
洇湿了那份我刚熬了三个通宵做出来的方案。“林溪,你疯了?
”王总监那张总是抹了厚厚粉底的脸,第一次裂开真实的错愕,“下个月就升主管了!
”“没疯,累了。”我指了指窗外灰蒙蒙的天,和楼下火柴盒一样堵得死死的车流,
“再待下去,我就跟那尾气一个色儿了。”我收拾东西快得像逃难。
工位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没要,积了灰的“优秀员工”奖杯扔进了垃圾桶。
只带走了用了三年的保温杯,还有抽屉最深处一本卷了边的《国家地理》。手机震个不停。
陈默,我的男朋友。“林溪,你搞什么?辞职这么大的事不跟我商量?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惯有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商量什么?
商量怎么继续忍受凌晨三点的夺命连环call?
还是商量怎么挤出时间陪你妈安排的、我根本不感兴趣的饭局?”我拖着行李箱,
站在人潮汹涌的地铁口,第一次感觉吸进肺里的空气是自由的,虽然带着点汽车尾气的味道。
“你太冲动了!现在就业环境多差你不知道?你那份工作多少人挤破头!环游世界?
那是富二代干的事!现实点行不行?”他语气里的轻蔑像根刺。“现实就是,我再不出去,
就要憋死了。”我看着地铁玻璃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脸色蜡黄,眼袋快掉到颧骨,
“陈默,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行,你冷静!我看你能冷静出什么花来!
没钱了别哭着回来找我!”他撂了狠话,挂了电话。世界瞬间清静。银行卡里的数字,
是我工作五年省吃俭用抠出来的全部家当,不多,但够我出发了。第一站,云南大理。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因为机票打折。当我拖着箱子站在洱海边那个小小的白族村落时,
才真切感受到“辞职”这两个字的重量。没有打卡,没有KPI,没有写不完的周报。
只有眼前大片大片的蓝——天的蓝,洱海的蓝,蓝得晃眼,蓝得不真实。
我住的是一家小小的家庭客栈,老板是个姓杨的白族大妈,嗓门洪亮,
笑起来眼角的皱纹能夹死苍蝇。“小姑娘,一个人来玩啊?
”杨大妈给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饵丝,上面盖着厚厚一层肉酱和酸菜。“嗯,刚辞职,
出来透透气。”我埋头嗦粉,酸辣鲜香直冲脑门,瞬间驱散了长途飞行的疲惫。“辞职好!
人嘛,不能总绷着一根弦!”杨大妈一拍大腿,“在我们这儿,晒太阳、看云、发呆,
就是正经事!明天跟我去赶集不?可热闹了!”我点头。赶集?
上一次赶集还是小时候跟着外婆。城市的超市明亮规整,却少了那种活色生香的烟火气。
第二天清晨,古城的青石板路还带着露水的湿气。四方街早已人声鼎沸。背着竹篓的阿婆,
穿着鲜艳民族服饰的姑娘,吆喝的小贩,
空气里混杂着烤乳扇的奶香、鲜花饼的甜腻、还有不知名香料的辛辣。
我像个误入异世界的孩子,看什么都新鲜。拿起一个手工扎染的布包,深蓝的底,
白色的花纹像流动的云。“喜欢?给你便宜点!”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
笑起来一口白牙,“自己染的。”“林溪?”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迟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愣住了。居然是周然!大学同班同学,隔壁寝室的。
印象里她是个文静到近乎透明的女生,总是安安静**在角落看书,
毕业就听说回老家考了编制。“周然?真是你!”我惊喜地叫出来。她变化很大,
剪了利落的短发,穿着简单的棉麻衬衫和工装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眼神明亮有神,
跟记忆里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判若两人。“天啊,太巧了!”她也笑了,
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你也来玩?”“我辞职了,出来瞎逛。”我简单说了下情况。
“我也是!”周然眼睛更亮了,“不过我是两年前辞的。受不了那种一眼看到头的日子。
现在……”她指了指旁边一个卖手工银饰的小摊,“喏,跟朋友合伙弄点小生意,
顺便当个半吊子向导。”世界真小。两个曾经在格子间里卷生卷死的“前社畜”,
居然在千里之外的大理街头重逢了。“走,带你去吃一家本地人才知道的菌子锅!
这个季节正鲜!”周然热情地拉着我,熟门熟路地钻进一条小巷。滚烫的砂锅里,
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生菌在浓白的鸡汤里翻滚,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极致鲜香。
我们俩就着冰镇的酸角汁,边吃边聊。听她说怎么瞒着家里辞掉铁饭碗,
怎么跟白族阿妈学扎染,怎么在旅途中认识了一群天南海北、志同道合的“流浪者”。
“你知道吗,刚出来那会儿我也怕,怕钱花完了怎么办,怕找不到方向。
”周然夹起一块滑嫩的牛肝菌,“但走着走着,路就自己出来了。关键是,得迈出第一步。
”她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我沉寂的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接下来的几天,
周然成了我的专属向导。她带我去爬苍山,不是坐索道,是走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野径。
累得我气喘吁吁,但站在半山腰,俯瞰整个洱海和坝子,
那种辽阔感是办公室里永远无法体会的。她带我去喜洲古镇,
看白族老奶奶坐在门口一针一线地做扎染,时光在她们布满皱纹的手上仿佛凝固。
她甚至带我去参加了一场白族的婚礼,跟着人群又唱又跳,
被热情的主人灌了好几杯自酿的米酒,晕乎乎地傻笑。陈默的电话偶尔会打来,
语气一次比一次焦躁和不耐烦。“玩够了吗?什么时候回来?我妈托人给你找了个工作,
虽然职位低点,但稳定……”“陈默,”我打断他,
背景音是客栈院子里杨大妈养的画眉鸟清脆的叫声,“我在学扎染,挺有意思的。
”“……”他沉默了几秒,声音沉了下去,“林溪,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学那些没用的东西?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知道。
”我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洗不掉的靛蓝色痕迹,很诚实地说,“但我知道,
我不想回去过以前的日子。”“行,你就在外面野吧!我看你能野多久!
”他又一次愤怒地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心里有点堵,
但更多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周然说得对,迈出第一步之后,好像真的没那么可怕了。
在洱海边住了小半个月,我决定继续往南走。
周然给了我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去西双版纳的话,找阿岩,他在景洪开客栈,人特靠谱,
就说我介绍的。”告别了杨大妈和周然,我坐上了去往西双版纳的大巴。
热带的风透过车窗灌进来,带着湿润的草木气息。西双版纳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高大的棕榈树,繁茂的热带植物,空气中弥漫着水果熟透的甜香和某种奇异的香料味道。
我按照地址,找到了周然说的那家叫“象往”的客栈。老板阿岩是个精瘦的傣族汉子,
皮肤黝黑,眼神却清亮有神。看到周然的名字,他咧嘴一笑,
露出一口白牙:“周然的朋友啊,欢迎!住几天?给你留了间带小阳台的,能看到澜沧江。
”客栈不大,但布置得很有味道,竹木结构,绿植环绕。住客不多,气氛闲适。晚上,
阿岩在院子里的火塘边烤玉米,招呼大家来吃。来自天南海北的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火光映着每个人的脸。有个独自骑行了大半个中国的女孩,
有个刚结束gapyear准备回去读书的男生,
还有个沉默寡言、但总在低头画速写的中年男人。大家喝着傣家自烤的米酒,
分享着路上的见闻。骑行的女孩讲她在无人区爆胎的惊险,男生吐槽东南亚某国的黑暗料理,
中年男人则默默递过他的速写本,上面画满了旅途中的风景和人物,笔触生动。
我安静地听着,火光温暖地烤着脸颊。这种毫无目的性的交流,
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和分享,是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稀缺的养分。在版纳的日子慵懒而充实。
白天,我租辆小电驴,穿梭在橄榄坝的傣族村寨,看高大的榕树和气根,
看穿着筒裙的傣家姑娘在河边浣洗。去曼听公园看大象表演(虽然心里有点抗拒),
去夜市上狂吃各种稀奇古怪的热带水果和烧烤。晚上回到客栈的小阳台,
吹着澜沧江上来的夜风,听着虫鸣,用手机记录下当天的流水账。没有华丽的辞藻,
就是最朴实的所见所闻所感。偶尔发到那个被我荒废已久的朋友圈,
意外地收获了不少点赞和评论。前同事小雅留言:“溪姐,你活成了我想象中的样子!
”配了个大哭的表情。陈默没再打电话,只在微信上发过一条:“玩够了就回来,别任性。
我妈那边我帮你顶着。”我没回。钱,确实在肉眼可见地减少。版纳消费不低。
出发时那股“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气,在现实的账单面前有点泄气。
那天在告庄西双景逛一个巨大的星光夜市,人挤人,热闹非凡。
我正对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傣陶小罐拍照,突然感觉背包被人猛地拽了一下!我一惊,
下意识死死抓住背包带。回头,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用力拉扯!小偷!“你干什么!
”我大叫一声,心脏狂跳。那小偷见被发现,猛地一扯!带子断了!
他抱着我的背包就要往人堆里钻!“抓小偷!”我脑子一懵,只剩下本能地尖叫。
周围人群一阵骚动。说时迟那时快,旁边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跨出一步,长臂一伸,
精准地揪住了那小偷的后衣领!动作快得像练过。小偷被拽得一个趔趄,
我的背包脱手掉在地上。抓住小偷的是个年轻男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卡其裤,身姿挺拔。
他利落地反剪住小偷的手,声音不高但很有威慑力:“东西拿出来!”小偷挣扎着还想跑,
但被牢牢制住。这时,夜市的安保人员也闻声赶了过来,很快把小偷控制住带走了。
“谢谢你!太谢谢你了!”我惊魂未定,赶紧捡起地上的背包检查。还好,
钱包和手机都在,但背包带子断了,狼狈地耷拉着。“没事吧?”那个帮忙的男人转过身。
夜市璀璨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很年轻,可能比我小几岁,五官轮廓分明,眼神清澈,
带着点少年气,但刚才出手的利落又显得很沉稳。他叫许川,后来他告诉我。“没事没事,
就是包坏了……”我有点窘迫,紧紧抱着破包。“人没事就好。这里人多手杂,要小心。
”他点点头,语气温和。我再次道谢,他摆摆手,很快消失在熙攘的人流里。
像一阵清爽的风,来了又走。这个小插曲让我心有余悸,也给我敲了警钟——钱袋子瘪了,
安全感也在流失。环游世界听起来浪漫,但现实是,它需要持续的物质支撑。
我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地“流浪”下去了。第二天,我坐在客栈的小阳台上,
看着浑浊奔流的澜沧江,第一次认真思考“接下来怎么办”。回去?
那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按死了。不,绝不。但继续走下去,钱从哪里来?手机嗡嗡震动,
是陈默。这次不是电话,是视频请求。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画面对准了澜沧江。
“林溪,你到底在哪?”陈默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背景是他家那个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客厅。他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眼下有青影,
似乎很疲惫。“西双版纳。”我把镜头转回来,
对着自己素面朝天、被热带阳光晒得有点发红的脸。他盯着我看了几秒,
语气是压抑着的不悦:“你看起来……玩得很开心?”“还行。”我避重就轻,“有事?
”“有事?”他像是被气笑了,“林溪,我们多久没见了?两个月了!你电话不接,
信息不回,你到底想怎么样?玩够了没有?什么时候回来?”一连串的质问砸过来。
若是以前,我可能会心虚,会解释。但现在,我看着屏幕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只觉得一阵疲惫。“陈默,”我打断他,“我们都需要空间。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不想谈?那你想谈什么?谈你那些没用的游记?还是谈你怎么在那边混日子?
”他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林溪,现实点!你不可能永远这么飘着!
你知不知道我妈……”“你妈你妈!又是你妈!”积压已久的烦躁终于爆发了,“陈默,
到底是我在跟你谈恋爱,还是跟你妈在谈?你能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我的人生,
不需要你妈来安排!”他被我吼得一愣,随即脸色铁青:“林溪!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我这是为你好!你……”“我不需要这种‘为我好’!”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
“陈默,我们分手吧。”屏幕那边瞬间死寂。陈默的眼睛瞪得很大,
像是完全没料到我会说出这句话。几秒钟后,他几乎是咬着牙说:“林溪,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分手。”这一次,我清晰地重复,心里那块压了很久的石头,
好像突然松动了。“好!好!林溪!你有种!”他气得胸口起伏,指着镜头,“你别后悔!
就凭你现在这样,我看你能混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屏幕猛地一黑,
他挂断了。世界彻底安静了。只有澜沧江奔流不息的水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几声象鸣。
心口有点空,有点疼,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虚脱感。结束了。我和陈默,
和过去那种被规划、被控制的生活,彻底划清了界限。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来,不是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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