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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卖奶茶暴富后夫君真香了

在古代卖奶茶暴富后夫君真香了 戈丰 著

已完结 蒋兰欣陈幻辰

更新时间:2025-07-01 10:06:13
《在古代卖奶茶暴富后夫君真香了》是一部扣人心弦的古代言情小说,由戈丰倾力创作。故事以蒋兰欣陈幻辰为中心展开,揭示了一个令人神往的世界。随着剧情的推进,蒋兰欣陈幻辰不断面临挑战和考验,同时也发现了自己内心的真正力量。这部令人惊叹的一睁眼在2000年网吧通宵的我魂穿成了被继母陷害的商贾嫡女。灵堂上继母攥紧了我母亲生前最爱的珍珠翡翠镯子,假哭道:“可怜兰欣从此无依无靠。”我不慌不忙捧起账本:...将让你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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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在2000年网吧通宵的我魂穿成了被继母陷害的商贾嫡女。

灵堂上继母攥紧了我母亲生前最爱的珍珠翡翠镯子,假哭道:“可怜兰欣从此无依无靠。

”我不慌不忙捧起账本:“府中十五家铺面年亏三千两,不知继母何时补上窟窿?

”开奶茶铺日进斗金,盐焗花生风靡全城。直到遇见茶商少主陈幻辰,

他讥讽:“投机取巧罢了。”我反手把新口味奶茶推成爆款,

令他咬牙切齿:“倒有几分本事。”绿茶王思琪自导自演中毒,

将我的奶茶杯打翻在地:“姐姐为何下毒害我?”陈幻辰痛心地给我戴上镣铐:“蒋兰欣,

我错看你!”三年后,我的商队贯通南北,陈氏却一落千丈。美食节上他当众跪地:“兰欣,

求你听我解释...”我捻起新炒的花生米轻笑:“让让,第四锅该起灶了。

”凛冽的寒风像细密的针,裹着远处未化的残雪气息,蛮横地钻进灵堂敞开的门缝。

两根惨白的巨烛,火焰在气流里歪斜跳动,在描金绘彩的棺椁两侧投下幢幢鬼影,

将四壁悬挂的那些层层叠叠、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挽联白幡,映得时而明亮如鬼眼,

时而又黯淡如死灰。空气中塞满了纸钱焚烧的呛人烟味,

还有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哀恸哭声,沉重地压在蒋兰欣新得的胸口。每一次呼吸,

都像在吞刀片。眼皮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丝缝隙。

首先撞入视线的,是悬在头顶的、乌沉沉描金雕花的棺盖一角,冰冷的漆光带着死亡的威严,

让她那颗刚从二十一世纪喧闹网吧的虚拟激战中剥离出来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跳动。

我是谁?

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刺入脑海——屏幕暗红的“GAMEOVER”,

冰凉的鼠标,凌晨网吧窗外城市疲惫的霓虹灯光晕……下一瞬,

另一个陌生而庞大的记忆潮水般凶猛扑来:大安皇朝,富商蒋氏,缠绵病榻的生母早逝,

刚刚中风猝亡的父亲,刻薄寡恩、心机深沉的继母苗氏,虎视眈眈的姨娘庶妹们,

还有一个身份尴尬、顶着“嫡长女”名头、在父亲离世后已风雨飘摇的孤女——蒋兰欣。

灵魂,硬生生被塞进了这具同样名为“蒋兰欣”的、十六岁少女的躯壳。

“呜……我苦命的老爷啊……”一阵尖利刺耳的哭嚎陡然拔高,带着刻意做作的悲怆,

强行把她涣散的意识拽回眼前。只见灵堂中央,

一身重孝、身形颀长的继母苗氏成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她伏在一个壮硕老妪肩上,

泪痕在敷了厚厚铅粉的脸上冲出几道滑稽的沟壑,

嗓音凄婉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您怎就撇下我们……撇下可怜的兰欣走了啊!她才十六,

花儿一样的年纪,以后……以后可怎么活!娘也去得早,爹……爹也撒手不管了,

这可叫我们娘俩……”她哽咽着,猛地抬手捂住脸,

另一只保养得宜的手却牢牢攥着垂落腕间的一抹异色。

蒋兰欣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那是一对珠光隐隐、剔透莹润的镯子,成色极好。

蒋兰欣残存的记忆清晰地告诉她,那是母亲生前最心爱的珍珠翡翠镯!是母亲临终前,

由父亲亲手交给她这个亲生女儿的陪嫁信物!绝非苗氏的东西!

“呵……”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寒冰碎裂的嗤笑,

突兀地刺破了灵堂里虚假的悲声和压抑的空气。所有的目光,

包括苗氏那被泪水模糊的假慈悲眼神,

间聚焦在声音的来源——那具刚从棺椁旁铺着草席的地上挣扎坐起的、单薄苍白的少女身上。

蒋兰欣的动作吃力得像一个严重破损的提线木偶,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陌生与不适。

冰冷僵硬的手撑在粗糙的草席上,磨得皮肤生疼。

她费力地抬起那张继承了生母六七分清丽轮廓、此刻却毫无血色的脸,

目光越过棺椁前缭绕的青烟,精准无比地钉在苗氏腕间那对价值不菲的镯子上。她的眼神,

像浸了雪山寒泉的匕首,锋利冰冷得能把空气冻僵。苗氏惊得连假哭都忘了,

那双精心修饰的柳叶眉猛地一竖,怒气冲顶,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哀色。这死丫头!

平日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父亲刚咽气竟敢在灵堂上如此放肆?!

她下意识地想把镯子往宽大的孝服袖子里藏,可惜动作快不过蒋兰欣的眼睛。角落里,

一个穿着藏青绸衫、面颊凹陷的老管事何伯,眼中飞快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

震惊混合着某种强烈的期待。

这个几乎在蒋府干了一辈子、深知旧主和大**生母林氏深厚主仆之情的老家人,

心像被揪住。大**……不一样了?这冰冷锐利的眼神,

带着一股从未见过的沉静与……底气?难道老爷的离世,竟将她逼出了性子?“夫……夫人,

”苗氏身边那个刚才还帮她扶着孝服、一脸刻薄相的大丫鬟莲心反应极快,尖声呵斥,

“大**!您怎能如此不敬!老爷尸骨未寒,夫人伤心欲绝,您竟敢……”“父亲走了,

母亲留下的遗物,戴在继母腕上,未免,”蒋兰欣的声音不高,带着久未发声的嘶哑,

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嘈杂,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如同淬了冰的针狠狠扎向苗氏,

“太显眼了。”死寂。灵堂内外,几十号人,连同那些原本在廊下探头探脑的下人,

齐齐倒抽一口冷气。空气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抽得真空,只剩下烛火哔剥炸裂的细微声响。

苗氏的脸孔瞬间涨成一种难看的猪肝红,握着帕子的手因愤怒和极度的羞恼而剧烈颤抖。

她完全没料到这平日里胆小如鼠、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继女,会在这个当口,

当着满府下人、族亲,甚至前来吊唁的外人(何伯旁边那位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明显是外姓),

如此不留情面地撕破她的虚伪!这贱丫头!她怎么敢?!

那点被骤然揭穿的窘迫和众目睽睽之下的恐慌,让苗氏气血翻涌,太阳穴突突直跳。

站在角落阴影里的年轻账房先生——陈元,身形颀长,气质带着一丝书生惯有的内敛,

此刻却微微抬起了头。他手里捧着的账本不经意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在弯腰去捡的瞬间,无人察觉的角度,他飞快而忧心地看了棺椁前的蒋兰欣一眼。

**……太冲动了。但这一眼,似乎也带着一丝终于看到“硬骨头”的欣慰?“兰欣!

你……你胡吣什么!”苗氏猛地甩开扶着她的莲心,上前一步,胸口剧烈起伏,

声音陡然拔尖,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尖刻,“定是你爹骤去,伤心过度失了心智!守了这么久,

魂都守丢了!来人啊!大**身子不适,还不快把她给我送回房去,请大夫来瞧瞧!

”两个健壮的家丁(一看就是苗氏的心腹)闻言,立刻粗鲁地拨开前方跪着的几个低阶仆役,

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凶煞之气,大步流星地朝棺椁旁的蒋兰欣逼近。

意图再明显不过——强行拖走,堵嘴,把这场揭穿的闹剧摁死在襁褓中,

同时把这“疯言疯语”的大**名声毁掉!气氛瞬间绷紧到极致!

不少胆子小的丫鬟已经吓得瑟瑟发抖,闭上眼不敢看。何伯嘴唇嗫嚅,想开口劝阻,

却对上苗氏警告杀人般的眼神,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陈元捡账本的动作顿住,

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似乎在衡量冲出去的代价。苗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得意。

眼看两个家丁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扣上蒋兰欣那纤细得仿佛一折就会断的手腕。

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汗味和某种下等人的粗劣烟味,

粗重的手腕几乎要挨上她的皮肤,那瞬间逼近的压迫感如同两堵厚重冰冷的城墙轰然倾倒!

就在那双粗糙大手即将碰触到她衣角的千钧一发之际——蒋兰欣动了。

她没有歇斯底里地尖叫挣扎,反而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她猛地一拧腰,

以一种与这具柔弱躯体极不相称的敏捷和力量,并非退让或躲闪,

而是……主动迎向两步开外,那个弯腰去捡账本的账房先生!

纤细却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狠劲儿的手,直接探出,

目标是陈元臂弯里那一大摞厚厚的、看起来就沉甸甸的旧账册!“哗啦——!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虚影!陈元只觉得臂弯猛地一轻,紧接着是纸张翻飞散落的巨大声响!

数十本账册如同失去支撑的蝴蝶,瞬间被蒋兰欣奋力一扬手,高高抛向半空,

又劈头盖脸地朝着扑过来的两个家丁砸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暗器”袭击毫无章法但极其有效。

一个家丁猝不及防被一本硬壳的账簿重重砸在眼睛上,登时捂着脸发出痛呼,脚步趔趄。

另一个下意识挥手格挡扑面而来的纸张狂浪,动作一滞,

被一本沉重的银钱流水册子砸中肩胛骨,闷哼一声。账册散落得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两个暂时受阻的家丁,都下意识地聚焦到那些白纸黑字之上。

死寂再次笼罩灵堂,比上一次更加沉重,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寂静。

蒋兰欣就在这片混乱和无数道惊愕、茫然、震骇的目光聚焦中,缓缓地站直身体。

她甚至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被刚才爆发力扯歪的、同样是最低等粗麻布制成的粗糙袖口,

面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唇因缺血而有些发乌,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冷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态深处的凶狠。她甚至轻轻吸了口气,

仿佛在平复刚刚那一下爆发消耗的气力。然后,在所有人如同雕塑般的注视下,她弯腰,

用一种从容甚至带着点刻意的优雅姿态,

捡起了落在那两个家丁脚边、砸得最狠的那本厚厚的总账。

纤长的手指微微发抖——那是剧烈爆发后的脱力,

却依旧坚定地翻开了那本比砖头还沉的账册。她的目光锐利如裁纸刀,

在一串串令人头晕目眩的数字间快速扫掠,指尖精准地点在几个用朱砂圈出的赤字条目上。

寒风从门缝钻入,卷起几张散落的纸页打着旋儿。烛火摇曳中,

少女清冷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死寂的灵堂上空,如同冰珠坠地:“父亲灵前,

当着列祖列祖、各位管事的面,

女儿也想问问‘关心备至’的继母大人——”她的声音微微抬高,带着一种金属撞击的质感,

直刺向脸色剧变、嘴唇微颤的苗氏:“府中十五间铺面,

近三年共计亏损折合白银……三千一百二十七两有余。其中仅去年,

胭脂水粉的云锦阁一铺便浮亏千两。此等庞大窟窿,账册在此,笔笔明细,分毫不差。

”她的指尖用力在那朱砂圈红的巨大亏空数额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字字诛心:“敢问继母大人何时才肯动用您的体己,替父亲,也替这蒋家上下百余口人,

补上这天大的窟窿?若填不上,”她抬起眼,平静无波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银针,

直直刺入苗氏瞬间煞白如鬼的瞳孔,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地钉入在场每个人竖起的耳朵里:“这偌大蒋家,怕是要……塌、了、吧?

”“轰——!”不是雷声,却比雷声更震撼。整个灵堂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无声的爆裂符咒,

无形的冲击波轰然炸开!所有人的脑子都在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铜钹在脑壳里疯狂撞击!

三千两?!亏空?!府里的铺子……竟然烂到这种地步了?老爷才刚走啊!这是塌天的巨债!

一道道原本带着麻木、怜悯甚至算计的目光,刹那间像无数道探照光柱,

死死钉在了灵堂中央、那抹本应楚楚可怜此刻却挺直如孤竹的白衣身影上。是震惊?

是难以置信?是终于窥见真相的狂怒?各种情绪剧烈地翻腾着、交织着!

何伯浑浊的老眼骤然爆发出精光,不再掩饰地死死盯着苗氏。那位账房先生陈元,

虽然还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握着另一本捡起的账册的手指,指节已经用力到发白,

看向苗氏的眼中,那种长久以来的、混合着无奈忍让的忧色,第一次彻底被冷冽和愤怒取代。

苗氏!原来如此!难怪她这些年一手遮天,处处掣肘!原来是用整个蒋家当提血的窟窿!

至于那苗氏——那张原本还带着一点掌控全局刻薄自信的脸孔,

在一瞬间仿佛被浸入了最冰冷的寒潭,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比外面被寒风吹得卷起的纸钱还要惨白!那精心修饰的“悲痛”面具彻底碎裂,

被一种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所取代,眼珠几乎要从那张僵硬的脸皮上凸出爆裂!

三千两……她……她怎么会知道这个数?!

这本总账……这本账册自己明明……明明已经吩咐陈元……她猛地扭头,

凶狠得像要吃人的母狼,狠狠地剜向角落里垂着头的陈元!那眼神里的怨毒和愤怒,

几乎凝成实质!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一定是他!是他把总账偷偷给这小**看了!陈元!

枉我那么“重用”你!陈元感受到那几乎要将自己凌迟的目光,垂下的眼帘轻轻颤动了一下,

却没有抬头,也未曾与她对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你……你……”苗氏手指哆嗦着指向蒋兰欣,浑身都在发抖,

像是秋风里最后一片凋零的叶子,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威风刻薄?“孽障……胡说八道!

全是诬蔑!老爷刚走……你就敢……敢在这灵堂之上,众目睽睽……血口喷人,

搅扰亡魂安宁!你安的什么心?!老爷在天之灵,必不饶你!”她的反击苍白得可怜,

那声音因极度的恐慌和失态而变得尖利扭曲,带着某种声嘶力竭的虚张声势。

她想扑上去撕烂那张让她落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嘴,可脚下却像生了根,

被那巨大的亏空数字压得动弹不得!完了……完了!这贱丫头怎么知道的?!她哪来的胆子?

!“血口喷人?”蒋兰欣缓缓合上那本厚重的账册,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响,

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苗氏脸上。她将账本看似随意地往自己胸口虚虚一按,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入那些紧盯她的管事眼中,便成了某种宣示——账本在她手,或者说,

她在护着这证据。唇角甚至还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却带着刺骨寒意的弧度。“是非曲直,账册俱在。

继母大人若觉得冤枉,”她的声音不高,却足够冰冷地传遍灵堂每一个角落,

“不如我们稍后,叫上府里所有经手的管事、各铺面的掌柜,

大家坐下来喝盏茶……好好对、对、账?”最后三个字,她咬得极慢,极清晰,

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冷酷意味。“对账”两字,如同两柄无形的重锤,

狠狠砸在苗氏那已经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也砸在了许多刚才还在观望、此刻却面露惊惶和犹豫的管事脸上。清点盘账?那还了得?

苗氏这些年做的“手脚”,可不止这一处!苗氏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嗬嗬”的气音,

像被抽去了脊梁骨,嘴唇灰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再也吐不出。

巨大的恐惧和毁灭感终于压垮了她,脚下踉跄着连退两步,

若非莲心眼疾手快地死死搀扶住她胳膊,恐怕就要当场瘫软在地。莲心的脸色同样白得像纸。

完了,夫人完了!她们完了!灵堂内,只剩下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压抑得令人窒息。

那些白幡似乎都停止了翻动。蒋兰欣挺直那被重孝包裹、异常单薄的脊背,

目光缓缓扫过全场一张张写满震惊、复杂情绪的脸。最后,

她的视线在何伯眼中看到了一丝决断的亮光,在陈元微微颤抖的手指上略作停留。很好,

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溃堤的蚁穴也已挖开。她不再看那个摇摇欲坠的继母一眼,

仿佛刚才那场石破天惊的对质只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微尘。何伯往前跨了一小步,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却保持着老管事应有的克制和沉痛:“夫人精神不济,

莲心姑娘,还不快送夫人回房歇息!大**……您也节哀顺变,保重身子要紧。

”这话像是一个信号。旁边几个原本依附苗氏的管事也默默低下了头。蒋兰欣面无表情,

任由何伯和老管家一左一右虚虚地搀扶着——更像是保护着离开了棺椁区域。她的步子很轻,

有些虚浮,是这具病弱身体的本能反应。就在她即将踏出灵堂那道沉重的门槛时,

一个穿着蓝色粗布棉袄、梳着双丫髻、脸色焦急慌张的小丫鬟(春柳?记忆里有这个名字),

像只受惊的小鹿,踉踉跄跄地从侧面回廊直冲过来,差点和她们撞个满怀!

春柳猛地刹住脚步,吓得小脸煞白,看清是大**,眼神倏地一亮,仿佛溺水的人抓到浮木,

也顾不得许多礼仪了,带着哭腔急促地低声道:“**!**不好了!快回去!

苗夫人……哦不,是那边院子里来人了!说是奉了夫人之命,

要……要‘清点整理’您屋里头的东西!是……是专门看管仓库钥匙的陈婆子带的头,

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凶神恶煞的!

里太太留下的那支赤金累丝点翠衔珠凤钗……硬生生……硬生生说是点库时遗漏的库房物件!

给抢……抢走了!”她声音压得极低,又急又快,说到最后,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恐惧。太太留下的凤钗!那是在混乱中抢救出的母亲遗物之一!意义非凡!

蒋兰欣的脚步陡然停住。刺骨的寒风呼地一下卷入走廊,

卷起她孝衣宽大的袖口和几缕散落的乌发。她抬起头,越过春柳惊恐的面容,

看向院子深处属于“嫡女”居住、此刻只怕已被强占的院落方向。

她一路积攒的疲倦和寒冷在这一刻似乎被冻结,

一张脸在廊下灯笼微弱的光线中没有任何表情,比这深冬的月色还要清冷淡漠。

那双刚刚还在灵堂之上闪耀着锐利光芒的眸子,此刻却深如古井,寒意凛冽,

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下降了几度。灵堂之争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掀起。

“凤钗……”蒋兰欣的唇瓣极轻地动了动,吐出两个几乎被风撕碎的字眼,

裹挟着风雪的味道。她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却如同淬过毒的冰棱,

牢牢钉在院落深处那吞噬了母亲最后一丝念想的方向。那只搭在何伯手臂上的手,

指关节无意识地收紧,苍白如死玉的皮肤下是压抑到极致的、即将爆裂的怒意。

何伯感受到臂上传来的冰冷力量,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痛惜。他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在这时,春柳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差点撞上了何管事,连忙退后一步,

却从鼓囊囊的袖袋里摸出一个硬得硌人的小物件。

她飞快地塞到蒋兰欣藏在孝服宽袖下的冰冷手掌中,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某种惊惧的颤抖:“**,

实在拦不住陈婆子他们……但钥匙和那石头……石头奴婢给您藏起来了……”小小的铜钥匙,

边缘硌着掌心,冰冷生硬。那些不起眼的小石子?蒋兰欣残存记忆里,

那是原主有一次莫名在府后荒废花园角落里捡的,几颗圆润的青黑色鹅卵石,

带着些奇异的花纹,当时只觉得稀罕,就一直放在枕边把玩。这在旁人看来恐怕不值一文,

可春柳还是冒着风险藏了。这丫头,倒是真有几分赤胆忠心。

蒋兰欣的手指在那冰凉的钥匙和石头上停顿了一瞬,

仿佛在感受那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实物存在。她没看春柳,

只将那钥匙和小石子不动声色地彻底收入袖中。“知道了。”她终于开口,

声音平静得像冻结的湖面,听不出丝毫涟漪。没有质问,没有愤怒,也没有对春柳的安抚,

只有三个字。但那眼神深处,冰封之下,

一股更加黑暗深沉、充满破坏和血腥气息的风暴正在急速成型。

春柳被那平静到可怕的眼神震住,下意识地噤声。何伯心中暗叹,

大**的定力……竟已远超他想象。他清了清嗓子,

用沉稳老练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大**节哀,保重贵体为先。

那些……”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跳梁小丑,一时张狂罢了。待停灵入殓之后,

自有分说。”这话是说给蒋兰欣听的,

也是说给那些竖着耳朵、躲在廊柱阴影后偷听的其他下人听的。然而,何伯话语未落,

另一个穿着管库婆子特有靛蓝厚棉袄、长着三角眼、颧骨高耸,

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瘦高妇人带着两个粗壮的婆子,像幽灵一样从回廊暗处拐了出来,

恰好堵在他们回院落的必经之路上。

正是奉了苗氏之命刚刚在蒋兰欣闺房里翻箱倒柜的陈婆子!

陈婆子那双三角眼放肆地在蒋兰欣惨白的脸上扫了一圈,嘴角扯出一丝刻薄寡恩的冷笑。

她扬了扬手里死死攥着的一个粗糙的灰色土布包裹——那包裹形状隐约透出凤钗的轮廓,

但已经被布包得严严实实。语气干涩,毫无恭敬可言,

甚至带着点胜利者的挑衅:“老奴奉夫人命,收拢府中要紧物件归库清点。

方才在大**房中发现几件贵重首饰,疑似混淆,恐有错漏,不得不谨慎带回账房重新验看。

夫人说了,非常时期,大**又病着,这‘贵重东西’还是放在库房‘稳妥’,

免得病中‘糊涂’,弄丢了或是……记岔了?也是为大**好。

”她故意在“贵重”“稳妥”“糊涂”“记岔了”这几个词上咬了重音,

满是恶意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盯住蒋兰欣袖口——刚才春柳塞东西的动作虽然快,

但这个老刁奴常年管库,眼毒得很,尤其注意物件出入!陈婆子伸出一只粗糙如砂纸的手指,

毫无顾忌地指向蒋兰欣的袖口,脸上皮笑肉不笑,声音拔高了几度,

带着惯有的蛮横腔调:“大**,您素来体弱,何伯也一把年纪了,这钥匙份量可不轻,

小石头也硌人,何必藏掖着拿着费力?不如也一并交予老奴保管些时日?

等夫人查明府中财物并无纰漏,老爷的身后事也妥当处置了,再给您安安稳稳送回来?

也省得您病中还得挂心这些个‘小事’,劳神伤身呀。”**裸的强抢!

连她藏在袖中的钥匙和几颗小石子都不放过!要挖地三尺,将她彻底扒光!

走廊里的空气冻僵了。寒风打着旋儿钻进何伯的领口,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怒血直冲头顶!这杀才!欺人太甚!蒋兰欣一直低垂的眼睫,缓缓抬起。

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冰,也没有火。只有一片空洞的、望不到底的深渊。

浓密的睫羽覆盖着那幽暗的潭水,只透出一种令人骨髓都感到僵冷的死寂。袖中的手指,

捏紧了那枚冰硬的铜钥匙,也捏紧了那几颗棱角分明的石子。

硌人的石头棱角深深嵌入她细软的指腹肌肤,清晰的痛感带来某种奇异的清醒。疼痛很好。

疼痛让她明白,这具身体还活着,还有力气去抢夺,去毁灭。“为我好?保管?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空洞感,像风声拂过枯骨嶙峋的缝隙。

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砸在陈婆子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你?”她问,

简单的疑问句,尾音没有任何上扬,仿佛是平直的陈述事实。

陈婆子被这眼神看得心里无端一悸,那常年作威作福、踩低捧高的刻薄心肠,

莫名泛起一丝凉气。她挺了挺干瘦的胸膛,

试图用更大的嗓门压制住这突如其来的不安:“当然!老奴在府里管库十三年,最是稳妥!

夫人信得过……”“哗啦——!啪!”刺耳突兀的碎裂声响彻死寂的回廊!

蒋兰欣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她的手臂猛地从宽大的孝衣袖中挥出,带出一道苍白的残影!

没有半句废话,没有一丝征兆,就在陈婆子唾沫横飞强调自己“稳妥”的下一秒!

那只攥着钥匙和石子的手,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狠劲儿,

朝着陈婆子那只得意洋洋指向她袖口的手,狠狠扇了过去!力道之大,速度之快,

连近在咫尺护着她的何伯都没完全看清!精准、迅疾、狠戾!

坚硬带着棱角的石头和冰冷的铜钥匙棱角,

正正地、没有丝毫偏差地狠狠撞击在陈婆子右手中间三根指骨的关节处!

骨头碎裂的细微咔嚓声闷在皮肉里,比冰裂更细微,但带来的剧痛却是惊天动地!“嗷——!

!!”陈婆子那张刻薄的老脸瞬间扭曲,发出一声变调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穿了骨头!剧痛之下,她浑身痉挛般猛地一缩,

攥着凤钗包裹的手骤然松开!那灰色土布包裹眼看着就要坠地!蒋兰欣却像未卜先知一般,

扇过去的手顺势一个刁钻无比的回抓!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在包裹掉落的前一瞬,

五指箕张,如鹰爪般死死攥住了包裹的一角!布料摩擦的刺啦声!

包裹被她以不容拒绝的力道狠狠向后一拽,彻底挣脱陈婆子松开的五指,牢牢攥回自己身前!

同时,她像被包裹的重量带了一下似的,脚下踉跄着后退半步,

重重撞在何伯和另一个管家身上——他们两人在最初的惊骇之后,

立刻用身体形成了一个稳固的支撑。而她那只刚刚砸碎了陈婆子指骨的手,

此刻死死攥着那包裹着母亲遗物的布包,手背上还残留着几点被撞破皮沁出的细小血珠,

殷红刺眼。走廊里鸦雀无声。陈婆子像滩烂泥般倒在地上,

抱着自己明显畸形、剧痛钻心的右手,蜷缩成一团,杀猪般的惨嚎一声接着一声,涕泪横流,

狼狈到了极点。她带来的那两个粗壮婆子早吓傻了,呆立如木鸡,

看着倒地的陈婆子和蒋兰欣手上那刺目的血珠,连大气都不敢喘。何伯心头狂跳,

看着蒋兰欣手背上那几道新鲜的血痕,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头顶!他死死扶住蒋兰欣,

转向地上翻滚惨叫的陈婆子,厉声吼道:“混账东西!眼睛长到脚底板去了?!

竟敢冲撞大**!!还不快拖下去!找个懂跌打的郎中给她裹上!叫唤什么?惊扰了亡魂,

有你们的好果子吃!”后一声呵斥像鞭子般抽在那两个呆若木鸡的婆子身上。两人浑身一抖,

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上去抬惨叫不止的陈婆子,

连地上的钥匙和滚落的石子都顾不上了。蒋兰欣至始至终没有再看陈婆子一眼。

她只是慢慢地、用完好无损的左手,

装着凤钗的灰色土布包裹按在自己同样穿着粗布、却早已没有体温的、剧烈起伏的心口位置。

她的指尖在细微颤抖,呼吸也有些紊乱急促,是这具身体剧烈消耗后的本能反应。

额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冰冷的虚汗,将她鬓角几缕黏在颊边的湿发浸透。然而,

她的唇边,却极其缓慢地绽开了一抹笑。很轻,很淡,没有声音。

那弧度几乎隐没在她苍白肌肤的阴影里。却像一道划破无尽寒夜的冰凌裂痕,

在幽暗的眼底深处折射出一点微弱却足够冰冷的、属于捕食者的幽光。

手背上的血珠凝聚、微微下滑,

带着铁锈味的温热沿着冰凉的皮肤轨迹蜿蜒出一道微小的猩红痕迹。痛楚是真实的。

胜利——虽小,却更是真实的。第一滴血已经祭出。好戏,才刚刚开场。回廊深处,

夜色浓郁如凝固的墨汁,寒意刺骨。远处灵堂方向传来的哀乐,飘飘渺渺,更添几分死寂。

第二章雪锁空庭香自起暴雪肆虐了两天两夜,将整个蒋府彻底裹进一片死寂的银白囚笼中。

风刀霜剑,将雕梁画栋都雕琢出冷硬的轮廓。怡兰苑,

这名字雅致、地处偏僻、实际却破败冷寂的院落,成了蒋兰欣真正的囚笼。

继母苗氏彻底撕下了最后一点温情伪装。“丧期悲恸过度,需静养,

不得打扰”成了锁死院门最好的借口。几个新调来的、面相不善的粗壮婆子,

像门神一样把守着通往外界的唯一门洞,眼神带着防备和审视,仿佛盯着的不是蒋府嫡长女,

而是随时可能逃跑的囚徒。院内积雪没过了脚踝,

寒风无遮无拦地咆哮着穿过缺了棱角的檐角,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小厨房灶膛冰冷,

昨日送来的米粥上早已结了一层薄冰,干硬的杂面饼像是冻硬的石块。“**,

您就吃点吧……”春柳捧着一只豁了口的破碗,里面的清水寡淡得能照出人影。

她那双圆圆的眼睛里盛满了焦虑和尚未退去的惊悸。

前天晚上兰欣那当众砸碎陈婆子指骨的血色一幕,像烙铁一样烫在她心头。

她至今仍记得骨头碎裂那细微却骇人的咔嚓声,还有**手背上沁出的那几点猩红。

惊惧过后,却是一种更深的揪心——**为了太太的遗物,真的豁出去了!可现在呢?

她们被彻底困死在这冰窟里!月例银子?早被苗夫人一句“停发,

等府库清点理顺后再说”堵了回去。这是铁了心要把人活活耗死在这里!

春柳甚至私下里偷偷摸过自己那点攒了不知多少年的、加起来连二两碎银都不够的私房钱,

捏在袖袋里,硌得掌心生疼。这点钱,够买多少米?能撑多久?寒气无孔不入,

即便裹紧唯一那件厚实的旧棉袍,刺骨的冰冷依旧一丝丝往骨头缝里钻。

蒋兰欣靠在冰冷的窗棂边,透过窗纸上的破洞,看着外面铅灰色的天空和漫天的飞雪。

灵堂对峙,夺钗伤人,那凭着一股悍勇之气爆发出的火星,

似乎已被这场封门的大雪彻底扑灭。死局?身体的本能在哀鸣,胃袋因长久的饥饿而绞痛,

但更深处,属于现代灵魂的不甘却在熊熊燃烧。饥饿……饥饿是最好的老师。

也是逼出潜力最残酷的鞭子。她的目光在死寂一片、落满灰尘的房间里缓缓移动,

像是在绝望的沙砾中筛找那渺茫的金粒。

那些被原主随手丢弃的、在旁人眼中不值一提的“破烂”——残缺的妆匣,半旧的线团,

一个摔裂了又被草草粘好的、粗陶制成的小匣子(记忆中似乎是原主小时候装虫子的玩具)。

突然,她的视线像被什么烫了一下,猛地定格。粗陶匣子?!

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尘埃彻底掩埋的奇特香气,极其霸道地在她的鼻尖炸开!

清冽、甘爽、带着一股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熟悉感!她心脏猛地一跳,不顾春柳错愕的眼神,

几步冲了过去,像揭开封印的魔盒般,一把掀开了那粗陶匣歪斜的盖子!没有虫子。

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和灰尘底下几个小小的、叠放起来的、边缘已经有些毛糙起皱的……茶包?!暗红色的油纸,

简陋的封口,上面印着一个陌生图案和几乎磨没了的、奇怪的“XX红茶”字迹。

像是被无意中裹在原主哪件旧衣里带过来的,又因毫不起眼而被遗忘在这废弃角落。红茶!

蒋兰欣的手指几乎是颤抖着拈起一个茶包,凑到鼻尖深深一嗅。没错!就是它!

那股沉郁醇香如同荒漠中的甘泉,瞬间激活了她蛰伏已久的大脑!灵光乍现!这碗!这杯!

这个被现代灵魂唾手可得、习以为常的……液体黄金!在这个世界,它独一无二!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苍白面颊因极度的兴奋和冰冷而染上一抹近乎病态的嫣红。破屋,

大雪,饥饿……这些不再是绝境,而是即将被点燃的干柴!她有锅有灶!

后院小厨房角落里那半罐因天冷而凝固成牛油状的羊奶!

翻找出来、此刻正放在灶台小罐子里的、晒干晒硬却饱含籽粒的茶籽(古法榨茶油剩下的渣,

下人当柴火)!那是现成的、最原始的辅料!“春柳!”蒋兰欣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眼睛却亮得惊人,“清点一下,把所有罐子都翻一遍!羊奶、糖霜……哪怕是咸盐,都找来!

再去看看厨房角落里,有没有那种……黑色的、很硬的小果子?干瘪发皱的也行!

”春柳被她眼中陡然燃烧的火焰惊住了,

结结巴巴:“奶……奶罐子底下……好像还剩点凝住的。糖霜……上次熬药还剩小一撮,

奴婢藏得好好的,没敢被搜走……咸盐有一点……那种黑色的……**说的是胡椒粒吗?

上次李厨娘偷摸着给我一把,说是能祛寒暖胃,我当宝贝藏着……”她一边说,

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找。半个时辰后。破败的小厨房里,

唯一的破铁锅架在好不容易才生起来的半死不活的灶火上,冷风呼呼地往灶膛里灌。

蒋兰欣挽起袖子,冻得通红的手稳稳拿着缺口的勺子。凝固的羊奶(带着点膻味,

但此刻这味道无比珍贵)被小心切下几块,落入锅中。热水倒入。她深吸一口气,

小心翼翼撕开那暗红的茶包,抖落出的红茶末颜色深褐,碎小,却是无上的珍宝。

水滚茶翻腾,浓郁的红茶香气霸道地冲散奶膻,弥漫开来,

带着一种初生的热力和异域的神秘,与烟气和寒意激烈地搏斗着。春柳眼巴巴地看着,

小鼻子用力嗅着那奇异的、从未闻过的奶香茶香交融的味道,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是什么?香得有些邪门……蒋兰欣凝神盯着锅里翻滚的深褐色液体,

谨慎地将碾碎的黑胡椒粒(那点微乎其微的辛辣)和一小撮珍贵的糖霜洒入,

用勺子小心搅动着。分量、温度、火候……全靠前世模糊的记忆和此刻的直觉。

一股更加复合、圆润、难以言喻的、仿佛融合了阳光、甜蜜与温暖奶香的独特气息,

终于冲破厨房的冷滞,顽强地升腾而起!春柳的眼睛“噌”地亮得像黑夜里的猫!

口水都不自觉地分泌出来!这味道……像……像**说的!暖洋洋的,想把人全身都泡进去!

“**……这……这是仙露么?”春柳吸着鼻子,声音激动得发颤。“这叫……奶茶。

”蒋兰欣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还有终于抓住一丝希望尘埃后的疲惫。

杯底还沉淀着些许未能完全溶解的粗大胡椒粒(古代胡椒本就有颗粒感)和红茶碎末的液体,

被郑重地递到春柳冻得皲裂的小手边。春柳捧着那碗奇妙的液体,手甚至有些发抖。

那陌生而诱人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她看看**,

**的眼神带着鼓励和一种她也说不清的、沉甸甸的东西。春柳一咬牙,闭上眼睛,

狠狠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冻得几乎麻木的喉咙,瞬间一股暖意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

带着微微的**(胡椒),浓郁的奶脂包裹着陌生又霸道的茶香(红茶),

还有那一点点微妙的甜(糖霜)在舌根绽放!所有粗暴的味道仿佛找到了某种奇妙的平衡,

带着一种粗糙却又无比真实的幸福感,蛮横地熨帖了五脏六腑!

“呜……”春柳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不是痛苦,是震惊和狂喜!

冻僵的身体从内部开始融化、回暖。她甚至忘了烫,又狠狠喝了几大口,烫得直抽气,

却根本停不下来!眼泪混合着激动和满足的汗意一起飙出来。太好喝了!

比她这辈子吃过的任何汤羹点心都要好!浑身的寒气好像都被这碗“仙汤”打跑了!

看着春柳那恨不得把碗都舔干净的狼吞虎咽模样和瞬间焕发活力的脸庞,

蒋兰欣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分。成了!基础的雏形,足够炸开这些古代人麻木的味蕾!

风雪依旧猖獗。但怡兰苑那破败小厨房的烟囱,倔强地升起一缕淡青色的炊烟,袅袅娜娜,

在银白死寂的世界里顽强地攀爬。一缕奇异的、混合着奶脂甜香和某种陌生浓醇气息的暖风,

悄然钻过门扉缝隙,钻过积雪覆盖的墙头,被风雪裹挟着,

一点点飘散出去……院外不远处的回廊转角,一辆运柴禾准备送往灶房的青蓬骡车恰好经过。

车上坐着的粗壮伙计猛地抽了抽鼻子,疑惑地停下手中卷了一半的烟杆。“什么味?

奶里奶气的……还怪好闻?”他耸着鼻子嗅了又嗅,“好像……还有点热乎劲?

这大冷天……见了鬼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甩起鞭子,

骡车吱嘎吱嘎碾过雪地继续前行。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一辆装饰相对华贵些的马车缓缓停在蒋府外西角门附近的车马棚。

车里下来一个裹着厚厚狐裘、约莫四十多岁、面容圆润富态的妇人,被几个下人搀扶着。

她是城中“烟雨楼”的掌柜娘子王妈妈,

今日来蒋府后宅找相熟的管事娘子商谈新季采买事宜,刚下了车,准备从角门进去。

呼啸的风雪里,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独特勾魂的暖香气息,如同一只调皮而执拗的小虫,

不管不顾地、坚定地穿过茫茫风雪,钻进了她的鼻孔。“嗯?”王妈妈脚步猛地一滞,

极其惊疑地抬头,用力朝着气息飘来的方向吸了好几口气。风太大,气息极淡,几不可闻。

“妈妈,怎么了?”身后丫鬟疑惑地问。

“怪了……”王妈妈那双看惯人情世故、也挑剔惯了山珍海味的眼睛里,

充满了少见的惊异和迷惑,“这大冷天的……什么味儿这么……这么勾人?奶香不像奶香,

甜香不像甜香,还带着点……茶叶的厚实劲儿?

好暖人的味道……”她循着那残存的气息抬头,视线落在了蒋府围墙深处,

几个冷清偏僻、连她都叫不出名字的院落方向。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奇异的暖香?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这缕突兀闯入嗅觉的异香,却像一粒种子,悄然落在了她心头,

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好奇。她收回目光,拢了拢狐裘,

对丫鬟摇摇头:“兴许是风雪冻出了幻觉……走吧,事儿要紧。

”脸上恢复了精明练达的神色,朝角门走去。只是,转身的瞬间,她又忍不住回头,

朝那香气飘来的方向再望了一眼。大雪纷飞,视线模糊一片。那奇异的暖香,

也仿佛被雪彻底淹没。怡兰苑内。蒋兰欣看着空了的碗底,

又看看小炉上重新翻滚起细沫的奶茶锅(这次用的是更细的茶碎和小块奶脂)。

她的眼神疲惫却锐利如鹰。“春柳,”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也打断了春柳还在回味的神色,“省着点喝,这东西金贵。”她顿了顿,

目光扫过春柳冻裂的手指和她藏银子的袖袋,“那点胡椒……还有你藏的碎银,我们,

要拿来换命了。”春柳猛地一激灵,从美味暖意里彻底清醒过来,

看向**的眼神充满了凝重和决心。她用力点头:“**!奴婢明白!”暴雪初歇,

连续数日不见停歇的大雪终于吝啬地给了金陵城一个喘息之机。天光虽然依旧晦暗,

但厚厚的云层裂开几道缝隙,勉强漏下几缕惨淡的日影,

照在被积雪压弯的枯枝和琉璃瓦顶的冰溜子上,折射出冰冷的光芒。怡兰苑内的小厨房,

成了唯一的温度所在。破旧的铁锅在炉火上咕嘟作响,蒋兰欣裹着一件旧得发硬的薄棉袄,

袖口磨得发白,几处开了细小的线缝,露出里面同样单薄的絮片。

细小的汗珠沁在她白皙却因寒冷而缺乏血色的额角上,被从屋顶缝隙不断渗下的冷风一吹,

立刻变得刺骨的冰凉。她浑然不觉,全副精神都凝聚在手中的动作上。

半罐子凝住的羊奶成了她唯一的油脂来源(古代的奶品本就品质不一),

小心翼翼刮下表层因放置而微微酸败的部分,只取中间还算洁净温驯的脂块。

指尖触碰到微凉的凝脂,细腻得带着一丝腥甜,随即被粗糙的铁锅边缘烫得微微一缩,

她迅速甩了甩手,眼神没有丝毫动摇。“**,让我来吧,

这油烟呛人……”春柳在旁边递上洗净的粗陶罐子,小声说着。她的脸也冻得红通通的,

双手泡在冷水中洗碗,指关节生着发红发亮的冻疮,但眼神却比几天前明亮得多,

带着一股拼命的韧劲儿。蒋兰欣摇摇头,

舀出一勺滚烫的热油(这是用茶籽榨出的最原始的茶油,颜色偏深,带着浓重的粗粒沉淀),

眼神专注如进行某种神圣仪式:“火候紧要,你顾好添柴,让火稳着些。”锅里油温渐高,

发出微小的嘶嘶声。她深吸一口气,将一小碗精挑细选的花生米(粒小却饱满,

是春柳从厨房最角落麻袋里抠搜出来的陈货,混杂着不少沙土),

毫不吝惜地倾倒入滚油之中!“滋啦——哗!”剧烈的水汽混合着花生的焦香瞬间蒸腾而起!

油沫在锅中翻涌滚跳,如同小小的怒浪!几颗饱满的豆粒因爆裂飞溅出来,在灶台上蹦跳。

蒋兰欣眼疾手快,用勺背迅速拨弄,防止沾锅焦糊。手法竟出奇地老练,像演练过千百次。

浓郁霸道的油脂香和花生特有的坚果焦香混合着升腾的白色油汽,

霸道地冲破了羊奶的甜腻和红茶的醇厚,带着一种更原始、更具烟火气的力量,

在小厨房里猛然炸开!像一道滚烫的波浪,蛮横地拍打在冰冷的墙壁上,

又向着狭小的门窗缝隙猛烈地冲撞!这香气比奶茶更直接、更蛮横、更贴地气!

也更勾引那处于严寒匮乏中、最原始的食欲!春柳几乎是瞬间停下了添柴的动作,抽着鼻子,

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锅中翻滚的豆粒,喉头咕咚滚了一下。

饥饿感从未如此清晰地被唤醒!“是……是什么这么香?”她喃喃道,

感觉肚子里的馋虫要造反了。“盐焗花生。

”蒋兰欣的声音带着一丝因集中精神而紧绷的沙哑,“等它凉透,又脆又香。

”花生在滚油中渐渐镀上金黄,边缘微微翘起焦痕。她迅速用漏勺将其捞出,沥干油星,

均匀撒上从厨房灶膛边小瓦罐里刮出的、颗粒不均的粗盐碎末。

滚烫的花生米包裹着粗糙的盐粒,蒸汽和热气升腾。她捏起几颗,

毫不犹豫地塞进已经看直了眼的春柳手中:“小心烫!

”春柳被掌心滚烫的豆粒和扑鼻的奇香烫得一哆嗦,根本顾不得吹,

迫不及待地将一颗丢进嘴里。“嘶——嗷!”滚烫让她差点跳脚,

却阻止不了牙齿下意识地合拢!焦香脆裂的口感在舌尖炸开!咸!粗盐的咸得甚至有些苦!

但紧随其后的……是满口的香!

那是一种被油脂深度激发、浓缩到极致的、属于坚果本源的美妙滋味!又烫!又脆!又咸!

又香!所有的感官**叠加在一起,如同最原始的饕餮信号,蛮横地撞开了理智的闸门!

“好吃!太好吃了!”春柳彻底忘了什么仪态,含着烫口的豆子,含糊不清地叫着,哈着气,

眼里迸出光来!一颗接一颗根本停不下来!看着春柳那近乎幸福的饕餮模样,

蒋兰欣紧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猎物落网前,

捕猎者眼中才有的、冰冷却炽热的笑意。饥饿的恐惧,在这几颗滚烫咸香的豆子面前,

开始崩塌。接下来几天,成了怡兰苑内无声却惊心动魄的博弈。

破败厨房成了最忙碌也最神圣的所在。春柳摇身一变,成了最精明的秘密采购员。

她凭借平日积累的那点人脉(主要是花光了所有私房钱),

从送菜婆子手里高价换购零碎食材——一小罐不那么膻的山羊乳酪代替凝脂,

几包杂粮饼子里抠出来的花生(必须用更多次数的“盐焗花生”支付),

甚至从一个在药铺做学徒的远房表亲那里,

冒着风险换来一点点极其珍贵的、尚未磨成粉的黑胡椒颗粒!

每一次交易都是在后院某个不起眼的墙洞边飞快完成,心跳得如同擂鼓。

烟囱每日升起的炊烟不再孤寂,那奇异的混合香气一日浓似一日,顽固地盘踞在角落上空,

如同某种来自异域的召唤,引得围墙外路过的行人和守门婆子频频驻足侧目。终于,

在又一个暮色低垂的傍晚,

一个平日里守院门最懒散、也最贪嘴的粗使婆子(被苗氏指使来看守的其中一员)按捺不住。

她鬼鬼祟祟摸到院墙豁口处,左右张望一番,压低嗓子冲里面喊:“喂!里面的小丫头片子!

听见没?”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神里全是渴望,

“那个……那个喷香的豆子……还有那股子暖人肺腑的……奶汤?

给……给婆子我匀一点尝尝呗?不多要!就……就一小把豆子,解解馋!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春柳立刻警觉地凑过去,隔着墙缝冷声道:“刘妈妈,

您看管我们这差事,可是夫人亲点的。这豆子金贵,那汤水更是稀罕物!

我们**自个儿都不够吃!您……您想要?”墙外的刘婆子心一横:“小蹄子少废话!

给点甜头,以后婆子给你们行个方便怎么了?别当我没看见那姓苗的脸都青了!你们出这味,

她早坐不住了!给不给?”这是试探,也是交易。

一颗用油纸小心翼翼包着的、温热酥脆的盐焗花生,

一小杯竹筒装着、仍带着余温、乳白褐黄交融的“奶茶”(里面的胡椒粗粒已被筛过几轮),

从墙缝里悄无声息地递了出去。墙外沉默了半晌。然后,

是一声极其古怪的、仿佛噎住又被强行压下去的抽气声。接着是稀里呼噜灌东西下肚的动静,

然后是倒吸冷气的声音:“嘶……嗷!烫!香!老天爷!这是什么好玩意儿?!

”墙缝里又递出一小包油纸包好的盐焗花生。墙外彻底没声了。良久,

才响起刘婆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极力压抑却难掩激动的声音,隔着墙缝,

隐隐带着某种狂热:“我的老天奶奶……值了!就冲这口……值了!小蹄子……哦不,

春柳姑娘!放心!今日这事烂在我肚子里!

明儿……明儿再给我弄点这个‘奶汤’……还有这豆子!成不?我用新消息跟你换!

我知道……知道那烟雨楼的采买婆子……她家小厨房好像要定些……新巧点心……”几日后。

午后的雪光,吝啬地照在怡兰苑枯败的腊梅枝丫上。

一个穿着体面酱紫绸面皮袄、头上簪着银簪、神色精明的管事媳妇儿在春柳引领下,

绕开了正门婆子的视线,从后院一处被积雪半掩的狗洞豁口处,猫腰钻了进来。

她身上沾着泥雪草屑,却毫不在意,一双细长的眼睛冒着精光,

鼻子用力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暖郁香气,

目光灼灼地盯着春柳手里小心翼翼捧着的那个粗陶罐子。“就这么点儿?

”她语气带着急切和审视,凑到罐口用力吸了一口气,眼中精光更盛,嘴里啧啧有声,

“姑娘,你这‘酥奶香饮’,还有那‘咸香酥’,可把我们烟雨楼小厨房的贵客魂都勾走了!

前几日张府老太太尝了王妈妈带回去那一星半点儿,念叨了一整天!

直问是府里哪家新来的名厨做的!

”她用眼角瞥了一眼不远处厨房门口静立的那个单薄素净身影,“我们大掌柜娘子亲口说了,

只要这味对,价钱好商量!”春柳绷着小脸,故意把罐子藏了藏:“周大娘,我们**说了,

东西稀罕,材料难凑。这几日统共也就出了这么一小罐精华……”“好!好!稀罕才金贵!

”那管事媳妇一拍大腿,

立刻从鼓鼓囊囊的钱袋里利落地摸出一小锭光闪闪、约有二三两重的银角子,

不由分说塞进春柳手里,眼睛还黏在罐子上,“够意思了吧?姑娘拿着!这只是定金!

只要后日……最迟大后日,再给我们备上两大罐这‘酥奶香饮’,

另加一小坛那热乎够味的‘咸香酥’,银子只多不少!”她又压低声音,

“府上……是不是有北边或者番邦来的秘方?放心,我们烟雨楼规矩,绝对替你保密!

不过……”她话锋一转,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和审视,“这味儿是够特别,

可光是小贵客们私底下尝……成不得招牌大气候。

我们大掌柜娘子过两天正好在南边新弄到一批上等的岩茶,量可不小,

听说是贡上都抢手的好货……想请你们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味儿,也弄进去?”茶?

上等岩茶?一直默不作声,只是凝望着那枝负雪腊梅的蒋兰欣,眸光猛地一闪,

如同寒潭中投入一颗石子。奶茶配岩茶?全新的味道维度?更大的市场?!

绝处逢生的裂缝外,似乎裂开了一片意想不到的广阔天空!风更冷了些,

吹得檐下冰溜子叮当轻响。院内破败依旧,

但空气中翻腾的香气与那锭被春柳紧紧攥在手心的温热银角,无声地宣告:那道缝隙,

正在拓宽成生路!第三章茶香逢冤家“酥酪香饮”这名字起得极妙,

像裹了层软茸茸的云朵,里头却藏着轰天震地的惊雷。短短半月,烟雨楼三个字,

成了金陵城冬日里最滚烫的风向标。那些原本缩在暖阁赏雪吟诗的公子哥儿,

那些揣着暖炉挑剔点心的深闺名媛,像是被施了无形的咒,着了魔似的往烟雨楼跑。

不为别的,只为了尝一口那传说中“暖得透魂、香得勾魄”的奇物。

铜壶小炉在雅间角落咕嘟着,蒸汽氤氲里弥漫开浓郁的奶香茶韵,

丝丝缕缕甜蜜和若有似无的微辛(经过多轮改良,胡椒颗粒已极小)缠绕,

勾得人骨头缝里的寒气都争先恐后地往外逃散。

配上一小碟金黄酥脆、咸香满口的“蒋氏盐酥”花生,

简直是给冻僵的味蕾和身心灌下了一口初春熔化的雪水。价签上挂到了惊人的一两银子一盏,

依旧有价无市。烟雨楼后院的小厨房,俨然成了比金库更叫人眼红心跳的风水宝地。

蒋兰欣的名字,连同那点子秘不示人的“古方”,借着王妈妈和周大娘子惊为天人的渲染,

蒙上了一层模糊又耀眼的神秘光晕。怡兰苑内,破败依旧。

只是那持续不断、越发浓郁的奇异甜香暖意,如同无声的**,

日复一日穿透积年陈朽的木梁,在蒋府上空盘桓不散。苗氏院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阴郁压抑,

摔杯盏碗碟的脆响和压抑刻薄的咒骂,隔着重重院落都能隐隐捕捉到几分。

她苦心营造的“蒋家濒临倾覆、嫡女需静养隔离”的局面,

正在被这顽固的香气一点点蚕食、瓦解。清晨,寒风卷着雪沫。

春柳吃力地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粗麻布包裹(里面是新得的一批羊奶酪和少量更精细的糖霜),

袖袋里塞着昨夜周大娘子偷偷递进来一个分量不轻的素绢钱袋(足有二十两散碎银锭),

小脸冻得通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她脚步轻快,

几乎是踮着脚尖绕开几个装模作样扫雪的粗使婆子,像只灵巧的狸猫钻过假山石的缝隙,

溜回怡兰苑半掩的角门。“**!**!成了!”她压着嗓子,兴奋得声音发颤,

把包裹和钱袋一股脑放在冰凉的灶台上,“这是新货!钱也结了一部分!

周大娘子嘴都咧到耳根后了!说是东家过几日还要亲自来谈一笔……”她猛地顿住,

眼神警惕地瞟向窗外,“不过……听说……府里……好像有什么大人物来了!前院闹哄哄的!

苗夫人一大早就带着人往正厅那边迎过去了,脸色可难看了!

”蒋兰欣正用细纱布第三次过滤着新煮的奶茶底,剔除掉最后一点可能破坏口感的微小茶碎。

闻言,她纤长冷白的手指微微一顿,滤布中浅褐色的液体流过,在粗陶碗里打着旋。大人物?

蒋家如今风雨飘摇,能惊动谁?她心头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很快被滚开的奶锅吸引。

水汽蒸腾,暂时模糊了视线。此刻,蒋府气派未失的正厅内,

气氛却远比怡兰苑寒窖般的冷清更令人不适。上首两张红木太师椅虚位,

代表着蒋家逝去的男主人。苗氏强撑着府中主母的架子坐在下首首座,

脸上是精心描绘出的悲痛得体,却仍遮不住眼底深处一丝绷紧的惶惑和警惕。

她身后垂手站着几个管家模样的人,个个屏息凝神。厅中央,负手立着一个男人。

不过弱冠之年,身形挺拔如崖顶孤松。一袭玄青色暗金云纹锦袍,剪裁利落,

勾勒出劲瘦流畅的腰线,外罩同色玄狐裘,毛色油亮,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眉骨锋利。

尤其那双眼睛,狭长深邃,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扫过厅中陈设,

目光落到条案上供着的、蒙尘的缠枝莲青花盖碗时,眼角极其细微地向下压了半分,

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清贵与倨傲。

那是常年身处云端、执掌生杀后沉淀下来的、无需刻意营造的疏离。他并未落座,姿态随意,

却像一把入鞘的寒刃,无形寒气压制着整个厅堂。“陈某冒昧打扰府上,还望夫人见谅。

”声音低沉悦耳,敲打在过分安静的空气里,却无半分暖意,“只是临近年关,

家父关切故交蒋伯父生前所允的一批‘明前贡珠’,如今交期迫近。家父命我携定契文书,

前来确认起运事宜。”他身后的随从无声地上前一步,双手奉上一卷盖着陈记火漆印的卷轴,

暗沉的深蓝色锦缎底子,如同此时苗氏骤然沉落的心情。陈记!江南茶行魁首!少主陈幻辰!

那批抵了蒋家三处庄子作抵押的贡茶!苗氏藏在袖中的手指猛地痉挛般攥紧,

涂着丹蔻的指甲几乎嵌入掌心软肉里!她怎会不知那笔烂账?

那根本是填府库亏空、妄图背水一搏才被蒋老爷押出去的命根子!是窟窿!是天大的窟窿!

她本以为蒋老爷骤然离世,陈记碍着多年情面,

怎么也能拖延时日……怎料到竟来得如此之快!

还是这位名震江南、素以手段凌厉不近人情著称的陈家少主亲临!冷汗,

瞬间濡湿了苗氏精心描绘的鬓角。“陈……陈少主……”苗氏喉咙发紧,声音竭力维持平稳,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抖,“蒙陈世伯与少主厚爱挂念……只是……只是外子骤然仙去,

府中上下悲痛忙乱,加之……加之商路周转……那批贡珠恐怕……还需……”“蒋夫人。

”陈幻辰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冰冷到刻骨的弧度,

打断了她语无伦次的推诿。他微微侧身,那双深潭似的眸子终于正眼落在苗氏脸上,

不带一丝温度,锐利得能剖开一切虚假的掩饰。“‘明前贡珠’是宫里的采买御单,

耽搁一日,便是大不敬之罪。”他往前极缓地踱了一步,目光锐利如两把小巧冰冷的手术刀,

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苗氏仓惶不安的眼睛,压迫感陡增,“莫说是蒋家上下百余口担待不起,

便是我陈记的百年招牌,也砸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苗氏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她脸色唰地一下彻底没了血色,身体晃了晃,几乎要失态瘫软。周围的管事头垂得更低,

大气不敢喘。完了……她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字。苗氏只觉得后脊梁骨被那目光刮得生疼,

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陈少主言重……实在……实在是……容贱妇些许时日,

再筹措……”陈幻辰的耐心似乎被耗尽,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烦。他无意再听这妇人砌词狡辩,目光淡淡地移开,

像拂去案头一粒碍眼的灰尘。恰在此时,

檀香和残茶冷味的奇异香气——浓郁醇厚的奶脂甜香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勾人心魄的茶韵,

甚至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奇异的微辛后劲——竟顽强地、丝丝缕缕地钻过层层庭院,

如同有生命的触手,悄悄地,不容抗拒地,攀上了他的嗅觉末梢!陈幻辰脚步霍然一顿!

那过分挺拔的身形骤然凝固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锐利如鹰隼般的惊疑。

他猛地侧头,

眸精准地投向香气飘来的方向——那是整个蒋府最偏僻、甚至可以说最萧索破败的后方深处!

蒋家……如此时节……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如此诡谲奇特又强势霸道的香气?!

苗氏也被陈幻辰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住了,顺着他凌厉的目光望去,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怡兰苑!那个该死的小**又在搞什么鬼?!那香气……难道是……她手脚冰凉,

一股灭顶的恐慌混合着毒蛇般的嫉恨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周大娘子恰在此时从偏门快步进来回话,脸上是压不住的喜气:“禀夫人!

烟雨楼刚结了上月那批……”她话没说完,猛一抬头,对上苗氏要吃人般剜过来的眼神,

又瞥见厅中央那位气度摄人、明显来头极大的玄衣公子锐利探究的目光扫过来,

后半截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那顽强又诡异的香气还在弥漫,像无声的嘲笑。所有人的目光,

都聚焦在了僵硬的周大娘子身上。烟雨楼?上月的什么?为何苗夫人脸色如此恐怖?

这奇香……难道和烟雨楼那神秘的“酥酪香饮”有关?!厅中气氛瞬间诡异紧绷到了顶点。

陈幻辰唇角那点冰冷倨傲的弧度,彻底沉了下去,变成一道刀削般的直线。

锐利的眼神在面色灰败的苗氏和惊恐万状的周大娘子之间扫过,最后,

再次凝注在那香气飘来的方向深处。那片偏僻荒凉的院落方向,

似乎有什么极其有趣、又或者……极其令人不齿的东西,正散发着如此不容忽视的气息。

“哦?”陈幻辰缓缓转过身,那低沉的声音在过分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带着一丝冰封下的玩味,“看来……本少来得正是时候。”他看向周大娘子,

眼神如同沉入冰海的寒玉,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烦请这位管事娘子,带路。

我倒要看看,在这寒风凛冽、守孝严冬的蒋府后院,是什么样的‘神物’,

能引得烟雨楼趋之若鹜,又让堂堂主母……避之不及?”最后几个字,字字如针,

狠狠扎在苗氏心头。苗氏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凛冽的风卷着碎雪粒子,

狠狠刮过怡兰苑庭院。枯枝败叶在冷硬的地面上打着旋儿,发出沙**啦的呜咽。

蒋兰欣单薄的身影立在院中那株早已枯死的腊梅树下。她裹着一件素青色的旧斗篷,

洗得泛了白,边缘甚至磨损脱线,宽大的兜帽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

只露出苍白的下颌和抿紧的唇瓣,在寒风中倔强地微扬着。

纤细的身形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雪吹倒。脚步声杂沓,一群人涌进这破落的小院,

打破了死水般的沉寂。为首之人,玄狐裘猎猎拂动,气势迫人。陈幻辰踏入院门的一刹那,

那股盘旋不去的浓郁香气几乎如有实质般扑面而来!霸道地充斥着他的感官,

与满院的凋敝荒寒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他脚步微微一顿,

的黑眸精准地扫过墙角泥炉上还在冒着微小气泡的粗陶锅(里面是熬煮到浓稠的奶茶基底),

随即落在院中那个素青孤影身上。太单薄了。像一张脆弱的宣纸,

又像一枚被遗忘在冰雪里的枯叶。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一种与这萧索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到近乎凝固的气息,从她周身无声地弥散开来。

周大娘子抢在苗氏发作前,急忙在院中小几上摆出一个白瓷碗。蒋兰欣垂着眼,

伸出冻得有些青白的手指,提起那只最粗糙、甚至还缺了一个小口的粗陶提壶。

深褐色的、闪烁着温润光泽的液体,带着滚烫的蒸汽和更加浓郁的、令人晕眩的香甜气息,

注入白瓷碗中,平静无波,动作稳定得异样。

那股浓烈的、糅合了奶脂、茶醇和奇异辛暖的复合香气,在滚烫液体注入碗中的瞬间,

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浓郁得几乎化成实质的暖雾,氤氲在冰

小说《在古代卖奶茶暴富后夫君真香了》 在古代卖奶茶暴富后夫君真香了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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