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止于你 枕星檐 著
已完结 程予安沈砚辞
那夜书房里惊鸿一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程予安心底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涟漪,
却又被沈砚辞那堵密不透风的沉默之墙牢牢挡回。生活依旧沿着原有的轨迹滑行,
表面的平静无波下,暗涌着连程予安自己都难以理清的波澜。程予安依旧是他的助理,
他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一丝不苟的沈总。只是偶尔,在递文件指尖相触的瞬间,
在他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而程予安恰好抬头望去的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会悄然滋生。
程予安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书房的照片,想起他少年时代在银杏巷口沉默的注视。可每当这时,
他就会用一句冷冰冰的工作指令打断程予安的思绪,重新划清那道无形的界限。
他似乎在用行动证明,无论过去如何,现在,他只是那个严格执行契约的甲方。
这认知让程予安心头那点刚刚冒头的、不合时宜的探究欲,又一点点冷却下去。
一个周五的下午,临近下班,程予安正在整理一份下周董事会的汇报材料。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李木菀发来的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
却像一颗炸弹在程予安眼前炸开:「安安姐,起哥出来了!刚给我打的电话!」李沐珩!
出来了!握着鼠标的手猛地一抖,光标在屏幕上划出一道凌乱的线。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随即又沉沉地坠落下去,
在胸腔里撞得生疼。无数的念头和情绪在脑海里疯狂翻涌——他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这两年年在里面……他又没有……想到李家父母的担忧,
想到自己无名指上这枚冰冷的戒指……巨大的愧疚和一种近乎恐慌的茫然瞬间攫住了程予安。
程予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巨大的慌乱让程予安下意识地就想冲出去,立刻去见他!「去哪里?」
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惯有的穿透力,瞬间钉住了程予安的脚步。
程予安转过身。沈砚辞不知何时站在了他办公室门口,身姿挺拔,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
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门框上。他正看着程予安,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平静,
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我……」喉咙干涩发紧,程予安张了张嘴,
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在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
所有的慌乱和急切都显得无所遁形。他抬步,不疾不徐地向程予安走来。
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程予安紧绷的神经上。
他在程予安面前站定,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
「李沐珩出来了?」他开口,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程予安艰难地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沉默地看着程予安。
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在审视程予安此刻翻腾的内心。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每一秒都格外漫长。就在程予安几乎承受不住这种审视,
想要别开脸时,他忽然伸出手。不是碰触程予安,而是越过程予安,
拿起了程予安放在桌上、屏幕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李木菀那条简短的信息清晰可见。
他垂眸看了一眼,然后做了一件让程予安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飞快地输入了一行字,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动作快得程予安来不及阻止。程予安惊愕地看着他,心脏狂跳:「你发了什么?」
沈砚辞将手机屏幕转向程予安。上面显示着他刚刚发出的信息,
收件人是李木菀:「晚上七点,南山居。带上他一起。」南山居,
是本市一家以环境和私密性著称的高档餐厅。「你……」程予安完全愣住了,
不明白他此举的用意。沈砚辞将手机放回桌上,目光重新落回程予安脸上。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
不再是完全的冰冷和审视。他不再看程予安,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只留下一个沉稳挺拔的背影。而程予安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他指尖触碰过的手机温度,
心湖却被他投下的那颗巨石,彻底搅得天翻地覆。南山居的包厢清幽雅致,
窗外是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气氛却有些凝滞。李沐珩坐在程予安对面。三年牢狱,
彻底磨掉了他身上所有曾经的张扬和棱角。他瘦得厉害,颧骨突出,眼窝深陷,
皮肤透着一种不见天日的苍白。曾经明亮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眼神躲闪,
几乎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穿着一身明显不太合体的、半新的衣服。整个人缩在椅子里,
像一株被暴风雨彻底摧折、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植物。「哥……」李木菀坐在他旁边,
眼圈红红的,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不停地给他夹菜,「你多吃点……」
李沐珩只是低着头,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肴,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含糊的「嗯」音。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坐在主位上的程予安一眼。沈砚辞姿态从容。他慢条斯理地喝着汤,
动作优雅。席间,他并不多话,偶尔询问李沐珩未来的规划,语气平淡,听不出特别的情绪,
更像是一种必要的客套。当李沐珩提到自己打算出国,远离这个他熟悉的地方时,
沈砚辞只是抬了抬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也好。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他的语气里没有鄙夷,也没有虚伪的挽留。这反而让一直紧绷着的李沐珩,
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晚饭结束,走到南山居灯火辉煌的门口。
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李沐珩踌躇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转向程予安和沈砚辞。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程予安无名指上那枚无法忽视的戒指,
眼底掠过一丝深切的痛楚和浓得化不开的愧疚,随即又迅速垂下眼睑。「安安……」
他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沈……沈先生……」他顿了顿,
似乎找不到合适的称谓,最终只是深深地、朝着程予安们鞠了一躬,腰弯得很低很低,
「……谢谢。对不起。」这三个字,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任何人,
转身快步钻进了李木菀叫来的出租车里,想逃离一个令他窒息的牢笼。车子迅速汇入车流,
消失在璀璨的霓虹深处。程予安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心头百味杂陈。
那个曾与程予安青梅竹马、约定未来的少年,终究消失在了茫茫人海。有遗憾,有释然,
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一件带着体温和清冽木质香气的羊绒大衣,
轻轻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披在了程予安的肩上。是沈砚辞。他站在程予安身侧,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侧面吹来的夜风。「风大。」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低沉。
程予安没有拒绝。大衣残留着他的体温,暖意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皮肤。
程予安下意识地拢紧了衣襟。他垂眸看了程予安一眼,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
握住了程予安拢着衣襟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干燥而温暖,带着薄薄的茧,
完全包裹住程予安微凉的手。那力道坚定而沉稳,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
这李爸爸和李妈妈站在一旁,看着程予安们交握的手,又看看沈砚辞披在程予安身上的外套,
两位老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感慨,最终都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欣慰。沈砚辞没有松开手,就这么握着程予安的手,
一起走向停在路边的车。他的步伐沉稳有力,牵着程予安前行。夜风吹拂着他的额发,
路灯的光晕勾勒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程予安被他牵着,走在他身侧,
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暖意和力量。那温暖,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也悄然融化着程予安心底那层因交易而筑起的、厚厚的冰壳。
小说《风止于你》 《风止于你》第6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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