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替嫁修罗红。铺天盖地的红,沉甸甸地压在新房里。龙凤喜烛噼啪爆着烛花,跳跃的光晕在绣着并蒂莲的盖头上晃动,映得眼前一片模糊的暖色。空气里浮动着浓腻的甜香,是嫡母特意嘱咐熏上的上好百合香,甜得发齁,几
作者“芝芝816”创作的古代言情小说《将军的绕指柔》,讲述的是主角霍铮陈锋之间的故事,精彩内容介绍:和我指腹在他发间、额角、后颈轻柔按压摩挲的细微声响。空气里弥漫的暴戾气息,被安神汤的清苦微甜和这种奇异的宁静一点点中和、……
1替嫁修罗红。铺天盖地的红,沉甸甸地压在新房里。龙凤喜烛噼啪爆着烛花,
跳跃的光晕在绣着并蒂莲的盖头上晃动,映得眼前一片模糊的暖色。
空气里浮动着浓腻的甜香,是嫡母特意嘱咐熏上的上好百合香,甜得发齁,
几乎盖过了我自己袖袋里那几味清苦药材的气息。我叫林晚意。林家庶出的女儿,
此刻却顶着嫡姐林晚晴的名字,坐在镇国大将军霍铮的新房里。
外头隐约传来喧嚣的丝竹和宾客的哄笑,遥远得像隔着一层厚实的帷幕。
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嫁衣冰凉的丝缎袖口,那触感滑腻得让人心慌。
霍铮……这个名字在京城里是止小儿夜啼的存在。十岁随父从军,
十五岁单枪匹马挑了敌寇一个前锋营,二十岁拜将封侯,如今不过二十五,
已是手掌北境十万铁骑的镇国大将军。沙场修罗,铁血阎罗——这是人们私下里对他的称呼。
据说他一身旧伤,常年被疼痛折磨得性情暴戾,不近女色,连天子赐婚都敢一再推拒。
若不是嫡姐林晚晴吓得大病一场,整日以泪洗面,
嫡母又怎会想起我这个角落里不起眼的庶女?用我娘的性命相挟,逼我穿上这身刺目的红。
“替嫁?”我娘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我的腕子,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浑浊的眼里全是泪,
“晚意,那是火坑啊!霍铮……那是会吃人的魔头!”“娘,”我反握住她冰凉的手,
声音平静得出奇,“不去,他们真会断了你的药。去了,或许……还有条活路。”我垂眸,
看着自己腕子上那串廉价的青玉珠子,那是娘仅剩的念想,“我会想办法活下去的。
”活下去。这是此刻唯一盘旋在我脑子里的念头。在这座用权势和鲜血铸就的将军府里,
像一个最卑微的尘埃,安静地活下去。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回廊的木地板上,
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金属摩擦地面的滞涩感,沉闷,有力,像是拖着无形的镣铐。
门外的喧闹瞬间低了下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般腥气的风,随着那脚步的靠近,穿透厚重的门板缝隙,
猛地灌了进来,冲散了满室的甜腻香气。是新郎官回来了。2冷面将军我的心骤然缩紧,
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那脚步声停在门外,片刻的沉寂,沉重得令人窒息。然后,
“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门被大力推开。冷风裹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卷入。
烛火剧烈地摇曳了一下,几乎熄灭,复又挣扎着燃起,照亮了来人。霍铮。他没有穿吉服,
一身玄色劲装,更显得肩宽背阔,身形高大得几乎要顶到门框。
墨发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束起,几缕不羁的发丝垂落额角。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风尘,
下颌线条绷得像刀削斧凿。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深潭般漆黑,
里面没有丝毫属于新婚的暖意,只有一片淬了寒冰的漠然和掩藏不住的疲惫。
他周身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煞气,像是刚从尸山血海里跋涉而出,
铁锈般的血腥味混杂着汗水和尘沙的气息,霸道地充斥了整个空间。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口,让人喘不过气。他反手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窥探的目光。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旅之人特有的利落和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目光扫过满室刺目的红,
最终定格在我身上——那个端坐在床沿、顶着红盖头的身影。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细微的动作却让周遭的空气又冷了几分。他几步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
将我完全笼罩。那股混杂着血腥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他没有说话,
只是猛地抬手。眼前骤然一亮。盖头被他粗鲁地一把掀开,力道之大,
带起的风拂乱了我额前的碎发。我下意识地抬眸,撞进他深不见底的寒潭里。烛光下,
他的脸清晰地映入眼帘。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俊朗,
却带着一种历经杀戮磨砺出的、刀锋般的锐利和冷硬。左眉骨上方,
一道寸许长的旧疤斜斜划过,破坏了原本的完美,平添了几分野性和戾气,
像某种猛兽留下的印记。此刻,那疤痕的颜色似乎比平时更深一些。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更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和一丝……厌烦?
仿佛眼前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不得不接收的、碍眼的累赘。“林晚晴?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砾摩擦,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更透着一种浸入骨髓的寒意,
“还是该叫你……别的什么?”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锁住我的眼睛,
那目光几乎要将人刺穿,“不管你是谁,进了这个门,就给本将军安分守己。这府里,
容不下多余的心思。”他的气息带着浓重的酒意和血腥味,喷在我的脸上。
我强忍着后退的本能,指尖在宽大的嫁衣袖中悄悄掐住了那几枚随身携带、磨得光滑的银针,
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镇定的力量。“记住,”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
“想活命,就离我远点。别妄想不该想的东西。否则……”他没有说完,
但那未尽的话语里裹挟的杀意,比窗外的夜风更冷冽刺骨。3药茶风波他直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件死物。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除了冰寒的警告,
还有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被旧伤折磨的痛楚。那痛楚藏在他紧蹙的眉峰下,
藏在他过于僵硬的肩颈线条里。机会!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就在他因那阵骤然袭来的剧痛而肌肉紧绷、下颌线条更加冷硬的刹那,我动了。没有预兆,
没有迟疑。像是练习了千百遍般自然流畅。
我飞快地从袖袋里摸出那个小小的、温热的白瓷瓶。瓶身小巧,刚好盈满一握。拔开软木塞,
一股清苦微辛的药香立刻逸散开来,顽强地冲淡了他周身浓重的血腥和酒气。
在他那冰冷审视、带着一丝错愕的目光下,我微微倾身,双手捧着那小小的瓷瓶,
小心翼翼地递到他紧抿的薄唇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将军,”我的声音刻意放得又轻又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平稳,
“您……旧伤发作了吧?”我抬眸,
迎上他那双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我剥皮拆骨的目光,眼睫飞快地颤了颤,
像受惊的蝶翼,随即又鼓起勇气,望进那片深寒的潭水深处,“这药茶,是妾身自己配的,
温经散寒,能稍稍缓解些疼痛……您试试?”红烛的光晕跳跃着,落在我仰起的脸上。
我知道此刻的自己看起来一定柔弱无害,
甚至带着点楚楚可怜的味道——这也是我仅有的武器。那双努力睁大、盛满了水光的眼睛,
还有那微微颤抖、努力保持平稳的嗓音,都是我精心织就的网。霍铮的瞳孔猛地一缩。
错愕、审视、还有一丝被窥破痛楚的愠怒,在他眼底飞快地交织掠过。他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在我的脸上烧出两个洞。他大概从未想过,
一个被强塞进门的、看起来怯懦不堪的女人,竟敢在他煞气最盛时递上东西,
还敢点破他竭力隐藏的狼狈。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沉滞得如同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闷热。
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那道眉骨上的旧疤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愈发狰狞。“谁给你的胆子?”他开口,
声音比刚才更沉,更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深处凿出来的,
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风雨欲来的暴戾。话音未落,
他那只骨节分明、布满薄茧和细碎伤疤的大手骤然抬起,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
猛地朝我手中的小瓷瓶抓来!“啪嚓!”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开,打破了死寂。
那温热的药茶甚至没来得及溅湿他的指尖。白瓷瓶在他强大的指力下,瞬间化为齑粉!
滚烫的药汁混着细小的瓷片碎渣,如同血雨般四下飞溅开来。几点滚烫溅落在我的手背上,
立刻灼起一片刺目的红痕,**辣地疼。我的身体猛地一颤,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我。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对上他那双骤然变得猩红、翻涌着暴戾狂怒的眼睛,我毫不怀疑下一刻,
他那能捏碎精铁的手掌就会扼上我的喉咙。窒息般的恐惧攫住了心脏,几乎要让我昏厥过去。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示弱,只有更彻底的示弱!
将恐惧和驯服推到极致,或许才能在这暴怒的凶兽爪下,觅得一线生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4疤痕之吻在他那只沾着药汁和瓷屑、散发着恐怖力量的手掌即将触及我的前一刻,
我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想、也绝无退路的举动。我非但没有后退躲闪,
反而向前迎了上去!踮起脚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冰凉的、微微颤抖的唇,
印在了他眉骨上方那道深深刻入肌肤的、寸许长的旧疤痕上!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霍铮那只蕴含着雷霆之怒、即将扼断我脖颈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威力巨大的定身咒击中,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暴戾气息,
都凝固在了那一个瞬间。我的唇很凉,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
轻轻贴在那道粗糙、凸起的疤痕上。那疤痕比他周围的皮肤温度更高一些,
带着一种历经沙场沉淀下来的坚硬触感。这个动作大胆到近乎荒谬,
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
那坚硬的肌肉绷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极近的距离下,我微微侧过头,
唇瓣依旧贴着他的疤痕,气息拂过他僵硬的额角。
我用一种近乎气音的、带着浓重鼻音的软糯调子,
小心翼翼地、试探般地轻声问:“这样……还疼吗?”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
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在他耳边。
里面混杂着未散尽的恐惧、小心翼翼的讨好,
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纯粹的好奇和抚慰。霍铮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一瞬。
那凝固的空气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撕开了一道缝隙。他僵在半空的手,
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那双猩红翻涌、盛满暴戾杀意的眼眸深处,
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搅碎了满池的冰寒。
那里面翻腾的狂怒,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冲击着,
惊愕、茫然、还有一丝被触及最隐秘痛处后猝不及防的震动。那翻涌的猩红和暴戾,
如同退潮般,在他深不见底的眼底剧烈地晃动着、挣扎着,
最终被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暂时压了下去。惊愕、茫然,
还有一丝被猝不及防触及最隐秘痛处后的震动。时间只凝固了短短一息,
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那只悬在我颈侧、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掌,最终没有扼下来。
它以一种极其缓慢、带着某种僵硬迟疑的姿态,收了回去。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
微微颤抖着。霍铮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仓促,
仿佛我是某种会灼伤他的东西。他高大的身影撞在身后的八仙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桌上的合卺酒杯摇晃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我灵魂都剖开。
那目光里没有了刚才纯粹的杀意,却充满了更深的审视、探究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混乱?
那道被我吻过的旧疤,在烛光下似乎隐隐发烫。“你……”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只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所有的质问、所有的怒火,似乎都被那个轻如羽毛的吻和那句软糯的问话堵在了喉咙里。
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又无法发作的困兽,带着一身未散的煞气和浓重的血腥味,
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厚重的门板被他拉开,又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巨响,狠狠摔上!
巨大的声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冰冷的风卷着夜的气息再次灌入,
吹得满室红绸疯狂舞动,烛火挣扎了几下,终于熄灭了一盏。新房瞬间暗了一半,
只剩下另一盏孤零零的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曳着昏黄的光晕,
映照着地上那摊狼藉的药汁和碎瓷,还有我手背上刺目的红痕。死寂重新笼罩下来,
比之前更甚。只有我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经历了极致的恐惧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后,
此刻正沉重而失控地擂动着,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咚。咚。咚。
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新房里,清晰得可怕。我站在原地,
保持着那个微微前倾、踮着脚尖的姿势,像一尊被定格的石像。
唇上还残留着他疤痕粗糙坚硬的触感,手背被药汁烫伤的地方**辣地疼,
冰凉的夜风穿透单薄的嫁衣,激起一阵战栗。活下来了。这个念头后知后觉地浮上来,
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踩在万丈深渊边缘的眩晕感。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踮起的脚,身体晃了晃,才勉强站稳。
目光落在地上那片碎裂的白瓷和深褐色的药渍上。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在这头猛兽的利齿之下,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只是这缝隙之后,
是生路,还是更深的悬崖?我不知道。5安神之抚日子在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静中滑过。
新婚夜的惊涛骇浪仿佛只是一个遥远的噩梦。霍铮再未踏入我的院子一步。偌大的将军府,
空旷得像个巨大的囚笼。府里的下人个个训练有素,低眉顺眼,恭敬地称我“夫人”,
但那恭敬背后,是难以打破的疏离和一种静观其变的沉默。
我像一株被移栽到陌生土壤里的植物,努力地、小心翼翼地伸展着根系。
我安静地待在我的小院里,每日看书,侍弄几盆从角门老仆那里讨来的药草,
或者对着一方素帕笨拙地练习早已生疏的刺绣——针脚歪歪扭扭,
绣出的鸳鸯像两只斗红了眼的秃毛鸡。这笨拙的姿态,是我刻意展露的“无害”。偶尔,
我会在午后,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药膳或一碗熬得恰到好处的药茶,
走到霍铮书房院落的月洞门外。不进去,只将食盒交给守在门口那个叫陈锋的亲兵侍卫。
“陈侍卫,”我的声音总是放得又轻又软,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烦请转交将军。这……对旧伤恢复有些益处。”陈锋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容刚毅,
眼神却很正。最初几次,他接过食盒时,那表情活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眼神里充满了对自家将军即将爆发雷霆之怒的深切担忧。他总是欲言又止,
最终只是僵硬地点头:“是,夫人。”食盒送进去,往往如同石沉大海。既无回应,
也未见退回。霍铮像一尊沉默的冰山,将我所有的试探都隔绝在外。直到那天午后。
天气有些闷热,空气里浮动着草木被晒蔫的气息。我照例提着一个青瓷小炖盅,
里面是温着的、加了酸枣仁和合欢花的安神汤。刚走到书房院落的月洞门外,
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滚!都给本将军滚出去!
”紧接着是杯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裂的刺耳声响!陈锋和另一个亲兵脸色发白地退了出来,
脚步仓促,眼神里带着心有余悸的后怕。看到我站在门口,
陈锋更是露出一脸“夫人您快走”的焦急表情。我的心猛地一跳。又发作了?
这次似乎比以往更烈。隔着洞开的院门,我能看到霍铮的身影。他背对着门口,站在书案前,
一只手死死撑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惨白,高大的身躯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硬弓,
微微颤抖着。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撕裂空气的狂暴气息和浓重的痛苦。
陈锋想开口劝我离开,我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惧意,
我端着那盅安神汤,抬步走了进去。脚步放得极轻,一步一步,踩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
他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猛地回头!那双眼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猩红一片,
像是被激怒到了极致的凶兽,里面翻滚着足以将人焚烧殆尽的怒火和痛楚。额角青筋暴起,
那道旧疤在扭曲的表情下显得格外狰狞。“谁让你进来的?!”他的声音嘶哑破碎,
像砂石摩擦,带着毁灭一切的戾气,“滚!”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咆哮而出,
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巨大的声浪和扑面而来的煞气让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端着炖盅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但我没有后退,反而又向前挪了半步。
强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心跳,我抬起脸,迎上他那双噬人的红眸。没有恐惧的躲闪,
也没有刻意的讨好。我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纯粹的理解。然后,我微微歪了歪头,
用了一种极其自然的、带着点小女孩般娇憨的语调,声音又轻又软,
像羽毛拂过紧绷的弦:“夫君~”这两个字吐得又轻又糯,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在暴戾的空气中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霍铮的咆哮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看”到我这个人。猩红的眼底,狂暴的怒意和蚀骨的痛楚交织翻滚,
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称呼和语调搅得更加混乱。
我仿佛没看到他濒临爆发的危险,自顾自地、小心翼翼地往前又挪了一小步,
将手中的青瓷炖盅轻轻放在他面前那张唯一还算完好的茶几上。盖子掀开,
清苦微甜的安神香气袅袅散开。“头又疼得厉害了吧?
”我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那种软糯的调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像在哄一个不讲理的孩子,“这安神汤,我守着小炉煨了一个时辰呢,火候刚刚好。
”我抬眼,目光落在他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心,“让妾身……给你按按头好不好?
”我微微踮起脚,伸出双手,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
试探性地、轻柔地靠近他剧烈跳动的太阳穴。“就一会儿,”我的声音放得更轻,
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魔力,还有一点点委屈巴巴的央求,像讨糖吃的小孩,
“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好不好嘛?”指尖终于轻轻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那一瞬间,
他全身的肌肉猛地绷紧,像一块烧红的铁。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挥开我的手,
那力道足以折断我的腕骨。但我没有退缩,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柔和力道,
稳稳地落在他太阳穴周围几个特定的穴位上。指腹微凉,力道却精准地透入紧绷的肌肉深处。
家传的医术,此刻成了我唯一的护身符和钥匙。我的动作流畅而专注,
拇指指腹带着一种奇特的、恰到好处的揉压节奏,
沿着他紧绷的额角、跳动的太阳穴、一路向后,揉按着头顶百会穴周围紧绷的经络。
指尖下的肌肉坚硬如铁,带着灼人的温度和细微的震颤。“这里……是不是像有根筋在扯着?
”我的声音放得极低,几乎是耳语,带着一种洞悉的安抚,“放松点……对,
就这样……力道重了你就说……”我的指尖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
精准地刺入那团盘踞在他头颅深处的、名为“疼痛”的毒蛇。
那毒蛇正疯狂地噬咬着他的神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炸裂般的折磨。
霍铮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想要抗拒,想要挥开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清凉的触碰。
那是一种根植于骨髓的、对一切靠近之物的本能防备。但就在他肌肉贲张、蓄力待发的瞬间,
那几根微凉柔软的指尖,却以一种极其刁钻又无比精准的力道,
按在了他后颈风池穴下方一个极其酸胀的点上。
“唔……”一声极其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闷哼。那并非痛苦的**,
而是一种骤然被击中了要害、酸胀到极致又奇异地带来一丝松快的复杂声响。
像紧绷到极限的弓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嗡鸣。这声闷哼,如同一个信号。
他积蓄的力量,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那僵硬的、如同磐石般的身躯,
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线。虽然依旧挺得笔直,但那种随时会爆裂开来的、毁灭性的张力,
却悄然消散了许多。他依旧闭着眼,眉头紧锁,但紧咬的牙关似乎不再那么用力。
额角暴起的青筋,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平复下去些许。时间在指尖流淌。
书房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和我指腹在他发间、额角、后颈轻柔按压摩挲的细微声响。空气里弥漫的暴戾气息,
被安神汤的清苦微甜和这种奇异的宁静一点点中和、驱散。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
也许更久。霍铮紧锁的眉头,终于彻底松开了。那一直笼罩在他脸上的、痛苦狰狞的阴霾,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拂去。他依旧闭着眼,但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
不再是那种压抑的、带着痛楚的粗喘。他忽然动了。不是抗拒,
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试探的意味,身体微微向后,
靠在了那张宽大的太师椅坚实的椅背上。一个极其放松的姿态。这个细微的动作,
像一道无声的赦令,让一直屏息凝神、指尖都快要僵硬的我,终于敢悄悄松一口气。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隐秘的成就感,悄然涌上心头。我慢慢收回手,
指尖因为长时间的用力按压而微微发麻发热。
目光落在他此刻平静的睡颜上——褪去了暴戾和痛苦,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烛光下显出一种近乎脆弱的英俊。那道眉骨上的疤痕,
也显得平和了许多。就在我准备无声退开时,他那双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了。
深潭般的眸子,褪去了猩红,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黑。里面没有初醒的迷茫,
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清明。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目光平静无波,
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安抚从未发生。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手艺不错。”他开口,声音是久未开口的沙哑,
却不再有那种撕裂般的戾气。很平淡的一句评价,听不出情绪。我抿了抿唇,没敢接话,
只轻轻“嗯”了一声。“明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那盅早已凉透的安神汤,
“再按一次。”不是询问,不是请求,是命令。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容置疑的强硬。
心底那根弦,终于彻底松了下来。我屈膝,行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礼:“是,将军。
”从那天起,给霍铮按揉头部,成了我在这座将军府里唯一明确的“职责”。他依旧寡言,
周身的气场依旧冷硬如铁,但那股针对我的、随时可能爆发的暴戾,
似乎被一种微妙的平衡取代了。至少,当我端着药膳或安神的汤药走进书房时,
陈锋侍卫脸上的表情不再是视死如归,而是一种带着点好奇和敬佩的复杂。
他头痛发作的次数似乎也少了一些。偶尔在按揉时,
他甚至会在我力道恰到好处地揉开某个极其酸胀的节点时,
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喟叹般的舒气声。那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我心湖的石子,
漾开一圈微小的涟漪。6北境之行平静的日子像溪水般流淌,直到那个消息传来。
北境传来紧急军报,一股流窜的鞑靼残部袭扰了边境一处重要的粮草转运站。霍铮连夜点兵,
小说《将军的绕指柔》 将军的绕指柔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