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图书馆的残骸，将血腥、锈蚀与能量湮灭后的臭氧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末日气息。零单膝跪在破碎的大理石地面上，荧蓝的血液混着雨水从额角滑落，滴入脚下浑浊的水洼，晕开一小片短暂的、诡异的微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灼痛，那是过度催动**创世余烬**和承受**心渊回响**反噬的代价。他体内奔涌的神性力量如同狂暴的熔岩，被强行压制后仍在血管中不安地嘶鸣，渴望宣泄。

不远处，莉莉蜷缩在一堆湿透的书籍残骸旁，怀里紧紧抱着那只同样湿漉漉、一只纽扣眼睛歪斜的小熊玩偶。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微微颤抖。强行爆发**净化之光**击退奈亚化身的蛊惑，又在利维坦与莎布·尼古拉丝那宇宙级威压的余波中苦苦支撑，她的精神如同被彻底抽干的海绵，濒临枯竭。那层微弱的、勉强护住两人的净化光晕早已熄灭，只剩下小熊玩偶上残留的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像寒夜里最后一点余烬。

零的目光扫过莉莉。女孩小小的身体在废墟中显得那么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残酷的世界碾碎。一种陌生的、尖锐的情绪刺破了他因力量反噬和旧神低语而麻木的神经——是烦躁？是不安？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他不能让她死在这里。这个念头清晰而突兀地浮现。并非出于温情，更像是一种……责任？或者，是她在图书馆关键时刻那不顾一切的爆发，那纯净光芒带来的短暂抚慰，让他混乱的世界里多了一根可以暂时抓住的、属于“人”的锚？

他咬紧牙关，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荧蓝的血液带着灼烧感），强行驱动疲惫不堪的身体。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走到莉莉身边，动作粗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冰冷、湿透的身体拽了起来，半扶半抱地支撑住。

“醒着！”零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莉莉被他的动作惊醒，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费力地睁开眼。琉璃般的眼眸里盛满了生理性的痛苦和精神透支后的茫然，但在看到零那张同样狼狈却异常冷硬的脸时，一丝微弱的光亮重新凝聚。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小熊，汲取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零不再说话，拖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图书馆已经成为旧神力量碰撞的漩涡中心，奈亚的化身虽退，但利维坦的咆哮似乎还在云层深处回荡，莎布·尼古拉丝那非人的目光带来的寒意更是如影随形。必须远离！

他们穿过被利维坦触手残骸砸得面目全非的广场，踏入了R市更加荒凉破败的街区。这里的灾变景象更加深入骨髓。建筑的外墙不再是简单的锈蚀红斑覆盖，而是如同活物般缓慢地蠕动、增生着暗红色的肉质组织，表面渗出粘稠的脓液，散发出甜腻的腐臭。街道上随处可见形态更加怪诞的**星屑仆从**——由融合的废弃车辆、金属垃圾和腐败血肉组成的畸形聚合体，在雨幕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嘶吼。空气中弥漫的旧神低语更加清晰、恶毒，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着理智的堤坝。

莉莉的状态越来越糟。净化之力的透支让她对污染的抵抗降到了冰点。每一次呼吸都吸入浓烈的腐臭和疯狂的低语，每一次看到那些扭曲的怪物都让她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她开始出现幻觉，时而看到死去的父亲在雨中向她招手，时而看到墙壁上的锈斑凝聚成狞笑的三角眼。她紧紧抓着零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零……我……我好难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如同破碎的风箱。

零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精神防线的崩溃，那些混乱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般透过肢体接触传递过来。他体内的**荧蓝血液**再次躁动起来，不是战斗的渴望，而是一种被“杂质”侵入本源的排斥和灼痛。他烦躁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种感觉，却无济于事。

“闭嘴！”他低吼道，试图用凶狠掩饰自己的无措。他不懂如何安抚，他的世界里只有对抗和毁灭。但看着莉莉眼中那越来越浓的绝望和涣散，一种更深的不安攫住了他。他不能失去这个“锚点”，这个唯一能在他被神性吞噬的边缘，用微弱光芒将他拉回“人”之领域的女孩。

他粗暴地将她拉进一栋相对完好的、废弃便利店的门廊下，暂时避开了冰冷的雨水和几只游荡仆从的视线。莉莉无力地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玻璃门，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小熊玩偶被雨水浸透，几乎感觉不到暖意了。

零站在她面前，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他低头看着自己仍在微微蒸腾着荧蓝微光的掌心伤口。创世余烬……阿撒托斯的力量碎片……它既能焚毁敌人，是否也能……驱散侵蚀莉莉的污秽？

一个极其危险的想法冒了出来。他从未尝试过控制这份力量用于“治疗”或“守护”，它生来似乎就与毁灭相伴。

犹豫只持续了一瞬。看着莉莉痛苦蜷缩的模样，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伸出那只燃烧着荧蓝微光的手，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生涩的、近乎笨拙的尝试，缓缓按向莉莉的额头。

“别动！”他的声音依旧冷硬，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当他的掌心接触到莉莉冰凉汗湿的额头时——

轰！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莉莉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伤。零的创世余烬，哪怕只是最微弱的一丝引导，其蕴含的宇宙本源神性，对于此刻精神极度脆弱、力量属性相斥的莉莉来说，无异于一场灵魂层面的酷刑！剧烈的排斥反应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而零的感受同样痛苦。莉莉体内那源于人性光辉的净化本源，如同最纯净的圣水遇到了污秽的深渊之火，爆发出强烈的净化意志，反过来灼烧着他入侵的力量和他与力量相连的灵魂！荧蓝的血液在他皮肤下疯狂奔流，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灵魂灼伤的程度瞬间加剧！

失败！而且带来了双倍的痛苦！

零猛地收回手，踉跄后退一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着自己掌心，那荧蓝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一丝。烦躁和一股莫名的挫败感几乎将他淹没。他第一次尝试去做“守护”之事，却带来了更深的伤害。

“对……对不起……”莉莉虚弱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愧疚，仿佛是她搞砸了一切。她挣扎着睁开眼，看到零阴沉的脸色和收回的手，误以为是自己排斥了他的“好意”。

这句道歉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零一下。他烦躁地别开脸，看向外面愈发凄厉的雨幕和游荡的阴影。不是她的错。是他的力量……太“脏”了吗？属于盲目痴愚之神的力量，注定无法用于守护？

就在这时，零的目光被便利店内部货架深处的一样东西吸引了。那是一个小小的、在满目狼藉和锈蚀腐败中显得格格不入的物品——一个被遗弃在角落的、儿童用的塑料万花筒。它的镜片已经碎裂，筒身也沾满了污渍。

万花筒……棱镜……折射光芒……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划过零混乱的记忆深处！

**林宴的棱镜**！

奈亚化身消失前的话语再次回响：“……纯净的残魂……星尘晶体……”

“棱镜……”零下意识地低语出声，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什么？”莉莉虚弱地问，努力集中精神。

“林宴……他的残魂……”零转过头，雨水顺着他的黑发滴落，那双总是充满迷茫和暴戾的眼眸，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光芒，死死盯住那个破旧的万花筒，“被封印在……一个棱镜里！星尘做的棱镜！”

这个信息碎片如同破开迷雾的灯塔！在精神病院的混沌记忆里，在锈蚀日历扭曲的日期旁，在无数破碎的呓语中，“棱镜”这个词，一直如同幽灵般徘徊！它连接着林宴！连接着他被夺走、被污染的过去！

莉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找到林宴的棱镜，找回他纯净的残魂！这不仅是为了零，也是为了对抗那个亵渎他形象的奈亚化身！这目标如同一剂强心针，暂时压过了她肉体和精神的痛苦，点燃了她眼中微弱的希望之火。

“我们……要找到它！”莉莉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脱力再次跌坐回去。

零看着她的样子，又看了看外面愈发诡异危险的城市。寻找棱镜，意味着要主动深入这座邪教献祭之城的核心，直面更多的恐怖。但此刻，这个目标成了唯一清晰的路标。

他沉默地弯下腰，这一次，动作不再那么粗暴。他抓住莉莉的手臂，用力将她拉起，然后背对着她，微微蹲下身。

“上来。”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莉莉愣住了，看着零宽阔却紧绷的脊背，雨水浸透的布料下透出荧蓝血液流转的微弱光芒。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冰冷颤抖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身体伏了上去。零的体温比常人要高，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熔炉般的暖意，透过湿冷的衣物传递过来。他身上有血腥味、锈蚀味，还有一种……属于星空的、冰冷的金属气息。这感觉陌生而奇异，却让她在绝望的冰冷中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

零背起她，几乎没有感受到多少重量。莉莉轻得像一片羽毛。他迈开脚步，重新踏入倾盆的雨幕和锈蚀的街道。这一次，目标明确——寻找林宴的棱镜，寻找那被夺走的纯净残魂。

他们在废弃的城市中艰难穿行。零的**混沌感知**如同受损的雷达，在污染弥漫的环境中时断时续，只能勉强指引避开最浓郁的污染源和大型仆从聚集点。莉莉伏在他背上，努力集中精神，用那微弱到极致的净化之力，如同最细密的滤网，勉强过滤着空气中无孔不入的疯狂低语，减轻着零精神上的压力。她的脸颊贴着他颈侧，能感受到他皮肤下荧蓝血液奔流带来的细微震颤，以及他每一次因灵魂灼伤而压抑的沉重呼吸。这份沉默的承担，成了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守护。

城市在灾变中展现出诡异而恐怖的“生机”。他们目睹了锈蚀的藤蔓如同活物般缠绕吞噬废弃的公交，将金属和玻璃扭曲成怪诞的巢穴；看到巨大的、由无数老鼠尸体和金属碎屑融合成的“腐潮”在街道上翻滚涌动；在一处相对空旷的十字路口，他们甚至远远看到几个身披破烂黑袍、脸上涂抹着暗红三角眼符号的人影，正围绕着一个由生锈汽车堆砌成的临时祭坛，进行着癫狂的舞蹈和吟唱。祭坛中央，一团不断搏动、延伸出无数细小肉须的暗红色锈蚀核心，正贪婪地吸收着某种无形的能量——那是城市痛苦和绝望的结晶，是献给奈亚拉托提普的食粮。

“破晓之眼……”莉莉在零耳边发出恐惧的低语。邪教徒的存在，印证了这座城市的真相——一个巨大的精神牢笼和活祭坛。

零的眼中寒芒一闪，但他强压下了摧毁的冲动。背着莉莉，力量未复，他不能冒险。他利用废墟的阴影，如同幽灵般悄然绕开。

随着他们深入城市中心区域，一种特殊的“声音”开始在零的感知中变得清晰起来。不是旧神的低语，也不是物质的锈蚀**，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水晶轻轻嗡鸣般的**回响**。这声音纯净、空灵，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与他混乱记忆中关于林宴的温暖碎片隐隐共鸣！它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污染，直接呼唤着他灵魂深处的某一部分。

“那边……”零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远处一片被更加浓郁暗红锈蚀雾气笼罩的区域。雾气深处，隐约可见一座造型奇特、如同巨大金属齿轮被强行扭曲后嵌入地面的建筑轮廓——R市中央数据枢纽，林宴生前工作的地方！而那微弱的棱镜回响，似乎正从那里传来！

希望，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微弱星光，照亮了他们绝望的旅程。零紧了紧背着莉莉的手臂，感受着她为了维持净化而越发急促虚弱的呼吸，眼中那荧蓝的火焰无声地燃烧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朝着那被污秽浓雾包裹的、可能存放着救赎与毁灭之匙的建筑，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们，在锈蚀的大地上蜿蜒流淌，如同这座垂死城市流下的浑浊血泪。而零背负着莉莉，背负着找回林宴残魂的希望，也背负着自身无法逃避的神性宿命，一步步走向那孕育着最终答案的、污秽与微光并存的摇篮深处。

**（第三章完）**

小说《混沌的终章》 第3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