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厘米,一座城 四塘买橘子 著
已完结 林薇周默
十年同学会,衣香鬓影,笑语喧哗。我(苏晴)端着酒杯,
冷眼旁观着人群中心事业有成的周默。
当那个没心没肺的李浩大咧咧提起“林薇在国外画插画呢”,
周默瞬间僵硬的侧脸和失手泼洒的酒液,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眼底。呵,周默,十年了,
你终于知道疼了?1十年聚首水晶吊灯的光流淌下来,在香槟塔上折射出过于耀眼的碎金。
空气里是高级香水、雪茄烟丝和精心烹制食物的混合气息,不算难闻,但有些过于饱和了。
十年,足够让一群曾经穿着宽大校服的少年人,披上各自精心裁剪的“成功”外衣,
在这间奢华的宴会厅里推杯换盏,笑声刻意地爽朗,寒暄带着掂量的分寸。我是苏晴,
这场十年同学聚会的组织者之一,或者说,一个冷静的在场者。端着半杯冰凉的霞多丽,
**在装饰繁复的罗马柱旁,目光像水一样滑过每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有人发福了,
有人头发稀疏了,有人眉宇间添了世故的精明。我的视线最终落在人群中心。周默。
他无疑是今晚的焦点之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腕表在灯光下偶尔闪过一道低调的光,
言谈举止间是公认的沉稳干练,事业有成的标签贴得稳稳当当。只是那沉稳之下,
总透着一层疏离的薄冰,仿佛与周遭的热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
他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回应着身边人的恭维,眼神却像沉在深潭底的石子,
没什么温度。挺好的。我抿了一口酒,舌尖尝到一丝微涩的酸。
李浩的大嗓门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炸开,带着酒精催化出的亢奋,
像一块石头砸进这层精心维持的浮华水面上。他勾着周默的肩膀,脸膛通红,
声音洪亮得盖过了背景音乐:“哎!我说哥几个,你们说林薇现在混得咋样了?啊?
听说在国外画插画呢,牛啊!啧啧,当年咱班花……”“林薇”。
这两个音节被李浩含混又响亮地吐出来,像两枚细小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什么。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极其短暂的暂停键。就在李浩“班花”二字将吐未吐的瞬间,
周默手中那只盛着暗红液体的玻璃杯,毫无征兆地脱了手。“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压过了所有谈笑风生。深红的酒液猛地泼溅开来,
如同骤然涌出的血,瞬间染污了脚下光洁如镜的浅色大理石地面,
也浸透了他西裤的裤脚和锃亮的皮鞋。细小的玻璃碎片在液体里闪烁着不祥的光。
全场的喧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喉咙,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
惊愕的、好奇的、探寻的,齐刷刷地聚焦在周默身上。他僵在原地,维持着刚才握杯的姿势,
只是那只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脸上精心维持的镇定面具瞬间碎裂,褪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一种接近死灰的惨白。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空洞地失焦,茫然地瞪着地上的狼藉,
仿佛灵魂被那碎裂声和蔓延的酒液瞬间抽离。空气凝固了,
只剩下背景音乐不合时宜地流淌着轻快的旋律。我站在原地,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张惨白失神的脸上,
落在那片刺目的狼藉上。十年了。原来,只是听到她的名字,你依旧会痛。这痛,是迟来的,
还是从未消弭?杯中的霞多丽,似乎更凉了一些。
2三人行时间像被那声碎裂的玻璃响惊得倒流,潮水般退回了十年前。
空气里浮尘的味道取代了香水雪茄,刺眼的水晶灯变成了教室窗外九月懒洋洋的阳光。
喧闹不再是成年人的寒暄,而是课间追逐打闹的尖叫和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初二开学,
位置重新调过。我和林薇成了前后桌,她在我正前方。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注意到这个转学来的女孩。她不是那种第一眼就惊艳的类型,
皮肤不算顶白,鼻尖有几颗俏皮的雀斑,但眼睛特别亮,像盛着两汪清泉,
看人时带着一种毫无保留的坦诚,笑起来嘴角会弯成很好看的月牙。
她身上有种蓬勃的生命力,像棵向着阳光使劲儿抽条的小树。她的同桌,就是周默。
一个瘦高、沉默得像块石头的男生。开学好几天,除了被老师点名,
我几乎没听他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他总是低着头,刘海有点长,遮住小半眼睛,
校服洗得发白却很干净。他们的开端,远非浪漫。最初的印象,是“三八线”战争。
林薇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书本、文具常常“越界”,侵占周默那半边桌面。起初,
周默只是默默地把她的东西推回去,动作带着点隐忍的不耐烦。林薇则完全没察觉,
或者察觉了也不在意。终于有一次,大概是林薇的胳膊肘又过界了,
还蹭掉了他刚写好的半页作业。周默猛地抬起头,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
眼神像淬了冰的刀片,狠狠剜了林薇一眼。“你,过线了。”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火气。
林薇一愣,随即毫不示弱地拍桌子站起来,声音清脆响亮,
引得周围同学都看过来:“过线怎么了?桌子这么小!你写作业了不起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下巴微扬,像只被惹怒的小兽。周默没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无声的对峙,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秒。最终,周默猛地低下头,
用力把自己的东西往他那边又拢了拢,几乎要贴上冰冷的墙壁,
像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柏林墙。我坐在后面,捏着铅笔,在素描本上无意识地涂抹着。
阳光透过窗户,正好落在他们僵持的背影上,一个倔强地昂着头,一个固执地缩向角落。
那画面,莫名地印在了脑子里。战争没有持续太久。林薇似乎有种奇特的魔力,能消融坚冰。
一次物理小测,周默盯着试卷上的一道难题,眉头拧成了疙瘩。林薇瞥了一眼,
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趁老师不注意,唰唰在草稿纸上写了解题思路,
揉成团,精准地弹到他手边。周默身体一僵,迟疑地打开纸团。他看了很久,然后,
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朝林薇的方向偏了下头。没有道谢,
但紧绷的肩膀似乎松弛了一点点。隔天,林薇忘了带水杯,课间渴得直舔嘴唇。
周默默不作声地起身,拿着自己的杯子去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接了水,回来,放在她桌角,
动作依旧僵硬,仿佛那杯子烫手。林薇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弯成了月牙:“谢啦!
”声音轻快得像小鸟。周默没回应,只是迅速转回身,但我清晰地看到,他耳根后面,
悄悄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三八线”渐渐名存实亡。林薇的书还是会越界,
周默不再推回去,只是默默把自己的东西挪开一点。林薇开始叽叽喳喳地跟他说话,
讲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抱怨作业太多,分享新买的贴纸。周默大部分时间沉默,只是听着,
偶尔会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极简短的“嗯”或“哦”。但林薇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寡言,
依旧兴致勃勃。我坐在后面,看着他们之间那堵无形的墙,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在消融。
一种奇特的、旁人难以介入的默契,开始在两张并排的课桌之间无声地流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放学路上,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林薇自然地拉着我一起走,而周默,
总是沉默地跟在林薇身侧半步远的地方,像一道安静的影子。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薇会一边吃着路边摊买的冰棍,一边兴奋地跟我分享趣事,
偶尔也会回头问周默一句“对吧?”。周默往往只是点头,或者含糊地应一声。
冰棍融化的糖水滴在林薇手上,她哎呀叫着去擦,
周默会默默从书包侧袋掏出皱巴巴但干净的纸巾递过去。夏末的傍晚,
空气里是糖精和香精混合的廉价甜味。我舔着自己那根快化完的冰棍,
冰凉的水汽顺着指尖蔓延,带来轻微的麻痹感。我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个身影,
林薇活泼的背影像跳跃的音符,周默沉默的侧影则像一道稳固的休止符。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像细小的气泡,悄悄浮上心头。
我成了“三人行”里固定的一员。一个见证者,一个分享者,也似乎…不可避免地,
成了一个“电灯泡”。看着林薇侧头对周默说话时亮晶晶的眼睛,
看着她无意间靠近他时他微微绷紧的脊背,
看着那些无需言语的、只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小动作——比如周默会顺手接过林薇沉重的书包,
比如林薇会自然而然地把吃不完的零食塞给周默。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强烈,
更像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涩,混在冰棍的甜腻里,悄无声息地滑过喉咙。
我只是安静地走在林薇的另一边,听着她清脆的笑声,
看着周默沉默的侧脸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时间像被拉长的糖丝,
黏稠又带着点青涩的甜。我知道,有些东西,正在这两个人之间悄然生长。而我,
恰好站在了最近的地方,目睹了最初的萌芽。3少女心事时间像缓慢流淌的溪水,
裹挟着细碎的沙石和偶尔闪光的贝壳,从初中淌进了高中。我们三个,竟又分在了同一个班。
林薇和周默,毫无悬念地,依旧是同桌。那张课桌,
仿佛成了他们专属的、不断加固的小小王国疆域。课间休息的嘈杂声浪里,
常常只有我们这一角相对安静。林薇会习惯性地转过身,胳膊肘搭在我的课桌边缘,
下巴搁在手臂上。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急于分享秘密的兴奋,压低了声音:“苏晴,
我跟你说哦…”那些“哦”后面的内容,渐渐从班级八卦、老师趣事,
变成了一个固定的名字——周默。“他今天又没吃早饭!我问他,他就说‘不饿’,骗谁呢!
我硬塞给他一个面包,他脸都僵了,最后还是收下了,闷头啃,像只仓鼠!”她说着,
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你知道吗?他数学真的好厉害,那道压轴题,老师讲得那么复杂,
他就用了一个超简洁的辅助线!虽然他还是不给我讲,
就丢个答案过来…”语气里有点小埋怨,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他好像不太喜欢说话,但昨天放学,有个初三的问路,
他居然很耐心地给人家指了半天…其实他心挺好的,对吧?”她眨着眼,寻求我的认同。
这些细碎的观察,像一片片拼图,被她热切地收集着,在我面前摊开,
试图拼凑出一个更完整的周默。一个在她眼中,沉默外壳下藏着温柔、聪明甚至可爱的周默。
我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或应一声“嗯”。看着她讲起他时,眼睛里跳跃的光,
那光太纯粹,太灼热,让我心底那丝作为“电灯泡”的微涩感,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们三人一起去小卖部的次数也多了。林薇总是目标明确,挤在人群里买她喜欢的零食。
周默则站在几步开外,看着拥挤的人群,眉头微蹙,似乎对这种热闹感到不适。
我通常也站在他旁边,保持着一点距离。有一次,林薇刚买完一包薯片出来,
隔壁班一个挺活跃的男生正好也挤出来,笑着跟她打招呼:“林薇?这么巧!
你也爱吃这个口味?”很自然地就凑近了说话,还伸手似乎想帮她拿一下手里的其他东西。
就在那一刻,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周默。他原本只是安静地看着远处某个点,
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但那男生的声音和靠近的动作,像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他的静止。
他的下颌线猛地收紧,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狼崽,
死死地盯着那个和林薇说笑的男生。他插在裤兜里的手,似乎也攥紧了,指节绷得发白。
那是一种无声的、充满戒备的不悦,强烈到几乎要溢出来。林薇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她很快结束了和那个男生的寒暄,抱着零食快步走回我们身边,把薯片塞给周默:“喏,
你喜欢的黄瓜味。”语气自然,但眼神飞快地扫过周默紧绷的侧脸,
嘴角抿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意。周默没说话,接过薯片,攥在手里,
那股尖锐的敌意才慢慢从他身上褪去,又恢复了惯常的沉默,只是耳根似乎又有点泛红。
高二下学期,一次放学后的大扫除。林薇负责擦高处的窗户,站在凳子上,有点摇晃。
周默在下面默默地扶着她踩的凳子。隔壁班一个叫陈宇的男生,据说一直对林薇有些好感,
路过时看到,很热心地跑过来:“林薇,小心点!我来帮你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接林薇手里的抹布。几乎是同时,周默扶着凳子的手猛地用力,
凳子稳住了,但他自己却往前跨了一步,刚好隔在了林薇和陈宇之间。他的动作幅度不大,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阻隔意味。“不用。”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冷硬。他抬头看着林薇,眼神沉静,“你下来,高的地方我来擦。
”陈宇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色有点难看:“周默,你什么意思?我就是想帮个忙。
”周默没看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林薇,重复道:“下来。”林薇看着他,没说话,
顺从地从凳子上跳下来,把抹布递给他。周默接过去,转身踩上凳子,动作利落。
他擦得很用力,仿佛要把玻璃擦穿。整个过程,他再没看陈宇一眼,也没看林薇,
只是沉默地、近乎粗暴地对付着那块玻璃,后背的线条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陈宇自讨没趣,
讪讪地走了。林薇站在旁边,仰头看着周默沉默而紧绷的背影,眼神复杂。有惊讶,有困惑,
但更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亮得惊人。那天晚上,林薇照例趴在我家卧室的床上。
窗外是夏夜的虫鸣。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而是抱着我的枕头,脸埋在里面好一会儿,
才猛地抬起头,脸颊绯红,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苏晴!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颤抖,“他今天…他今天挡在我前面了!你看见没?
他对陈宇说‘不用’的时候…天啊!”她激动地抓着我的手臂摇晃,
“他是不是…是不是也…”她没说出那个词,但脸上的红晕和眼底的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巨大的喜悦让她像只快乐的小鸟,在床上打了个滚。我为她高兴,真的。
看着她终于捕捉到那份沉默守护背后的心意,那份小心翼翼藏匿了许久的占有欲,
那份笨拙却有力的保护,任谁都会为她感到欣慰。我笑着拍拍她:“是是是,
瞎子都看出来他紧张你了。”林薇坐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确认。但高兴过后,一丝忧虑还是不受控制地浮上我的心头。
我想起周默那洗得发白的校服,想起他午饭时总是挑最便宜的素菜,
想起他父母似乎都是普通的工人…林薇家境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优渥的小康。“薇薇,
”我斟酌着开口,声音放轻了些,“周默他…人是不错。但是…”我顿了顿,
看着她依旧明亮的眼睛,“你有没有想过,他家的情况…跟你家,好像不太一样?
以后…”林薇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瞬,随即又扬起,
小说《一厘米,一座城》 一厘米,一座城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
还可以输入2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