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面前,我亲手毁了贵妃冠 七月禅山 著
已完结 赵禄赵奢
我是宫廷里最卑微的银匠,专为贵妃打造华美发饰。国舅爷抢走我祖传秘方,
还逼我为他新纳的小妾赶制九天揽月冠。我日夜劳作,十指溃烂,女儿病危无钱医治。
御前献礼那日,我当着皇帝的面熔毁了即将完成的发冠。金液在国舅惊骇的注视下流淌,
如同他破碎的野心。“陛下,”我举起溃烂的双手,“草民的手,只会为真正值得之人而作。
”……钱袋轻飘飘的。我抖了又抖,三枚铜板落在掌心。冰凉,硌人。这就是我全部家当。
小蝶的药钱,还差得远。我默默收起铜钱。掌心的老茧硬得像石头。“阿爹?
”小蝶声音细弱,像初春的柳梢。我赶紧走到床边。女儿的脸苍白,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了。
“饿不饿?”我问,声音有点哑。她摇摇头,努力挤出一点笑,眼睛却没什么神采。“不饿,
阿爹。”她的小手从薄被下伸出来,握住我的手指,“你的手好烫。”她的小手冰凉。
我心头一揪,赶紧反手握住,想捂热它。“阿爹给你暖暖。”我勉强笑着。她静静地看着我,
小声问:“贵妃娘娘的新簪子,快做好了吗?”我喉咙发堵,只能点头。那簪子,
换不来小蝶的药。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如同我沉甸甸的心。国舅府的人来得毫无预兆。
管事赵禄一脚踹开我那小院破旧的门板。“李三锤!”他叉着腰,声音尖利刺耳,
“国舅爷的差事,你也敢耽搁?”木屑纷飞,门框摇摇欲坠。小蝶吓得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我连忙起身挡在床前:“赵管事息怒,贵妃娘娘的缠丝金凤簪,今日定能完工!
”赵禄鼻孔朝天,哼了一声:“那破簪子算个屁!国舅爷新纳的柳姨娘,
要一顶‘九天揽月冠’!指名要你!”九天揽月?我心头猛地一沉。
那是传说中极尽繁复的冠饰。“这……工期……”我艰难开口。“少废话!
”赵禄粗暴地打断,“十日!十日后,国舅爷寿宴,御前献礼!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他目光扫过家徒四壁的屋子,满是鄙夷,转身扬长而去。破门在风里吱呀作响。
小蝶怯怯地探出头:“阿爹……”我望着那洞开的门,心比这冬日更冷。九天揽月?十日?
这是要我的命。院里的老银杏树叶子快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桠刺向灰天。我枯坐在小凳上,
那本薄薄的、纸张早已泛黄脆硬的册子摊在膝头。师父临终前枯槁的手把它塞进我怀里。
“三锤啊……”他那时声音像破旧风箱,
“咱家的‘流霞鎏金’……别让它……绝了……”泛黄的册页上,墨迹有些晕开,
图示着早已失传的鎏金秘技——流霞。
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传了七代……手艺人的命根子……守好它……”他猛地咳起来,
手无力地垂下,再无声息。“守好它……”那三个字,烫在我心上。可如今,我拿什么守?
小蝶的命,悬在刀尖上。我狠狠捶了自己脑袋一下。李三锤,你算个什么东西?祖宗的手艺,
女儿的命,你一样都护不住!小蝶的咳声从屋里传来,撕心裂肺。那声音像钝刀子,
一刀刀割着我的心。我猛地站起来。那本薄册子,被我死死攥在手里,攥得指节发白。
国舅府的库房幽深阴冷,弥漫着金属和尘土混合的气味。赵禄背着手,像看一条狗。
他下巴一抬,指向角落堆着的几块东西:“喏,料在那儿。国舅爷说了,
要用最好的‘云山雪银’!”我走过去,心瞬间凉了半截。什么“云山雪银”?
分明是几块成色极差、杂质斑驳的银锭。“赵管事,”我喉咙发干,“这料……杂质太多,
怕……怕炼不出好银丝……”赵禄三角眼一翻,尖刻地笑了:“哟呵,还挑上了?
国舅爷赏你的福分!就用这个!赶紧动手!”他话音未落,门外又进来一人,穿着体面,
是国舅府的心腹账房。账房皮笑肉不笑:“李师傅,料钱、工钱,都从你账上划了。
国舅爷恩典,许你‘先支后扣’。”“扣?”我脑子嗡的一声,“扣什么?
”“自然是扣你往日积欠的供奉,还有这料钱、场地钱。”账房慢悠悠拨着算盘珠子,
“别不识抬举!”我如坠冰窟。他们不仅要我白干,还要倒贴?
小蝶的药钱……赵禄不耐烦地挥手:“行了行了,别杵着了!误了工期,你那病秧子闺女,
哼哼……”他最后的冷笑,像毒蛇的信子。我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冻住了。
通红的炉火舔舐着坩埚,映得我脸上汗珠滚滚。劣质的银锭在高温中扭曲、融化,
却顽固地析出大块大块灰黑的杂质。我咬着牙,用沉重的长钳夹着坩埚,
一遍遍用力撇去浮渣。汗水流进眼睛,**辣地疼。赵禄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
悠闲地喝着茶,时不时阴阳怪气地催促:“麻利点!磨蹭什么呢!这点破料都弄不好?
”火星溅到手臂上,烫起一个个小泡,我浑然不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烧:炼出银丝,
小蝶才有救!终于,坩埚里剩下粘稠的一小团银液,勉强能用。我小心翼翼地将它倒入模具。
汗水顺着下巴滴进通红的银液里,嗤啦一声,腾起一股刺鼻的白烟。我累得几乎虚脱,
扶着滚烫的炉壁才勉强站稳。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小蝶的脸在我眼前晃动,苍白,
带着期盼的笑。“阿爹,等你回来……”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稳。拿起锤子,
对准模具里那一点点可怜的银块。重重砸下!锤声单调沉闷,在狭小的工房里回荡。
日升月落,仿佛只在这叮叮当当的节奏里更替。我的眼睛熬得通红,布满血丝,
看东西都有些模糊重影。右手食指裹着的破布,早已被暗红的血和银灰浸透。
那是连续几天几夜抽拉银丝,被粗糙的拉丝板硬生生磨烂的。每一次拉动,都像钝刀子割肉。
左手拇指也肿得老高,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银粉。赵禄每天像监工一样准时出现,背着手,
踱着步。他的目光像鞭子,抽在我佝偻的背上。“啧啧,这银丝细度不够!重拉!
”他捻起我刚刚拉好的一根,轻蔑地一弹,“就这?也配叫‘九天揽月’?
国舅爷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沉默着,咬紧牙关,抓起冰冷的银料,重新塞进拉丝孔。
手指碰到冰冷的金属,钻心地疼,让我倒抽一口冷气。“还有这凤尾,
”他用脚尖踢了踢地上初步成型的部件,“弧度不对!死板!没一点灵气!拆了重拗!
”我弯下腰,捡起那冰冷的银片。指尖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渗出来,
染在银亮的表面上,格外刺眼。我死死攥紧那银片,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的烂肉。
喉咙里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不能停。为了小蝶。昏暗的油灯下,
我凑近那根细如发丝的银线末端。眼珠酸胀得几乎要爆开。流霞鎏金的秘技,
关键就在这毫厘之间的火候。我屏住呼吸,捏着细小的金粉包,手却抖得厉害。
指尖的伤口钻心地疼,像有无数小针在扎。汗水滑进眼睛,视线一片模糊。我用力眨眨眼,
更凑近了些。金粉必须均匀地落在烧至微妙温度的银线上,多一分则焦,少一分则黯。
师父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火候在心,眼到手到……心乱,手就抖,
金就死……”可小蝶痛苦的咳声,赵禄刻薄的嘴脸,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转。
手抖得更厉害了。我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就是现在!
手腕猛地一抖,金粉如雾撒出,精准覆盖在银线上。炉火映照下,
那根细丝瞬间流淌过一道炫目华彩,如朝霞初升,绚烂灵动!成了!我心头一松,几乎虚脱。
“哼!装神弄鬼!”赵禄不知何时又晃悠进来,一把抢过那根刚鎏好金的银丝。
他粗暴地对着油灯细看,脸上贪婪的光越来越盛。“好!好东西!”他眼中精光四射,
猛地转向我,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李三锤,识相点!把这‘流霞鎏金’的方子交出来!
国舅爷重重有赏!”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不然……你那药罐子闺女,
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我看着他扭曲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都冻僵了。“方子……”我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是师父……口传的……”“放屁!”赵禄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油灯乱晃,“少耍花样!写!
现在就给我写出来!”他狞笑着,把一支笔和一张粗糙的纸拍到我面前。“不写?”他俯身,
压低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闺女今天咳得可厉害,那碗药,
嘿嘿……”我浑身剧烈地一颤,像被雷劈中。眼前发黑,小蝶苍白的小脸在黑暗中浮现。
手指痉挛般蜷缩,指甲深深掐进早已溃烂的掌心嫩肉里。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渗出来,
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我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死寂的灰败。
沾着血和汗的污黑手指,颤抖着,握住了那支冰冷的笔。“好……我写……”墨迹歪歪扭扭,
像垂死之人的挣扎。每一个字,都像在剜我的心。赵禄一把夺过那张浸透我血汗的纸,
贪婪地扫视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哈哈哈!好!算你识相!”他得意地大笑,
将那张纸仔细叠好,揣进怀里。
他轻蔑地踢了踢我脚边刚做好的一个累丝卷草纹部件:“手脚麻利点!这破玩意儿,
别耽误了柳姨娘在陛下面前露脸!”他趾高气扬地走了。我瘫坐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低头看着自己血迹斑斑、颤抖不止的手。我做了什么?
我把祖宗传了七代的命根子,卖了。卖给了一条豺狼。为了小蝶的药……值得吗?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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