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入林府早春的苏州，细雨如丝。沈芷跟在牙婆身后，

踏过林家那足有半尺高的朱红门槛时，心跳如擂鼓。她低着头，

眼睛却忍不住偷瞄四周——这林府比她想象中还要气派百倍。回廊曲折，亭台错落，

就连脚下的青石板路都雕着精细的花纹，被雨水洗得发亮。"把头低下去！

"牙婆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大户人家最忌讳丫鬟东张西望，没规矩。"沈芷连忙垂下头，

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鞋尖。那鞋已经开了个小口，露出里面冻得通红的脚趾。

她十六岁了，被卖了三次，这次若是再被退回去，恐怕只能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穿过三道月洞门，绕过一片假山池塘，

她们终于在一处宽敞的厅堂前停下。檐下挂着"慈萱堂"的匾额，笔力遒劲，沈芷虽不识字，

却觉得那金漆在阴雨天里也亮得晃眼。厅内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

一个威严的女声淡淡道："带进来吧。"八个女孩排成两列，沈芷站在最末。她不敢抬头，

只看到前方地上铺着暗红色的织花地毯，自己沾满泥水的鞋在上面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污渍。

"这个太瘦弱。""这个眼神不正。""这个手太糙。"那声音一路评判过来，

沈芷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鼓起勇气微微抬眼，

看到一位约莫四十出头的妇人，穿着暗紫色对襟褂子，鬓边一丝不苟地簪着点翠头面，

面容端庄却透着不容违逆的威严。"你，叫什么名字？

"妇人用手中的象牙柄团扇抬起沈芷的下巴。"回夫人话，奴婢叫沈芷。"她声音轻却清晰。

"识得字吗？""只认得几个...以前的主家教过一些。"林夫人微微挑眉，

突然抓起沈芷的手翻看。那双手不算细腻，却修长白皙，指尖纤细。"会刺绣？

""会一点简单的花样，夫人。"林夫人松开手，对牙婆道："就留她和那个圆脸的，

其他的带走吧。"说完便转身回到主座，端起茶盏。沈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腿一软差点跪倒。她偷偷看了眼身旁同样被留下的女孩，对方朝她眨了眨眼。"你们两个，

"一个穿着比她们体面许多的大丫鬟走过来，"我是锦绣，夫人房里的一等丫鬟。从今往后，

你们就是林府的人了。记住，在这里，多做事少说话，守规矩才能活得长。

"沈芷被分到了大少爷的院子，做三等丫鬟，负责打扫和跑腿。这差事比想象中轻松，

大少爷林承煜喜静，院里人不多，规矩却严。三日后，

沈芷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大少爷。那日清晨，她正在擦拭回廊的栏杆，忽听身后门响。

转身便见一个修长身影立于书房门口，一袭月白色长衫，在晨光中宛如谪仙。

沈芷慌忙低头行礼，却忍不住偷眼看去——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俊，眉目如画，

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意。"新来的？"声音也如人一般清冷。"是，奴婢沈芷，

给大少爷请安。"她福了福身子，手紧紧攥着抹布。林承煜略一点头，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转身离去。沈芷却觉得那一眼如冰湖投石，

在她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午后，锦绣来传话，说大少爷在书房读书，要送茶进去。

一等丫鬟们都有事在身，这差事便落到了沈芷头上。她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盘，心跳得厉害。

敲门得了应允后，她低着头进去，将茶盏轻轻放在书案一角。"放着吧。"林承煜头也不抬，

手中毛笔在纸上挥洒自如。沈芷忍不住偷瞄了一眼——那纸上字迹挺拔如松，墨色淋漓。

她虽不认得几个字，却觉得好看极了。正要退出，忽听外面一声猫叫，她一惊，

手肘不慎碰翻了刚放下的茶盏。热茶泼在案几上，瞬间浸湿了几张宣纸。"奴婢该死！

"沈芷扑通跪下，脸色煞白。林承煜皱眉抬头，正要说什么，房门却被猛地推开。

锦绣闻声赶来，见状立刻厉声呵斥："作死的小蹄子！第一天当差就闯祸！

"说着扬起手就要打。"住手。"林承煜的声音不大，却让锦绣的手僵在半空。"大少爷，

这丫头——""不过是一盏茶。"他打断道，眼神却落在跪地的沈芷身上，"你叫什么？

""沈...沈芷。"她声音颤抖。"沈芷，"他念了一遍，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

"下次小心些，去吧。"锦绣不甘心地瞪了沈芷一眼，却不得不遵从主子的意思，

拽着她退出书房。"算你走运。"廊下，锦绣掐着她的胳膊低声道，

"大少爷平日最恨人打扰他读书。再有下次，看我不撕了你的皮！"沈芷连连称是，

心里却浮现出大少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怒气，反而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当晚，躺在丫鬟通铺上，沈芷轻轻抚摸着手臂上被锦绣掐出的淤青，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林承煜清冷的面容。她知道，自己不过是这深宅大院里最卑微的存在，

而他是云端上的主子。可那双眼睛，为何偏偏在她犯错时流露出一丝温柔？窗外，

春雨悄然而至，打在芭蕉叶上，声声入梦。2绣房秘技天刚蒙蒙亮，

沈芷就轻手轻脚地从通铺上爬了起来。她摸出枕下那块粗布，将昨夜偷藏的半块馒头裹好，

塞进袖中。同屋的丫鬟们还在熟睡，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

沈芷踮着脚尖走到门边，忽然听见身后有人翻了个身。她屏住呼吸，僵在原地。

"又去练针线？"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响起，是同屋的小荷。沈芷松了口气，

点点头："趁着晨起没人，练一会儿。""你呀，早晚把眼睛熬坏了。"小荷打了个哈欠，

翻过身去，"小心锦绣姐姐发现，又该骂你了。"轻轻带上门，

沈芷一路小跑到后院洗衣池旁。这里有一棵老槐树，树下石凳是她偷偷发现的宝地。

晨露未晞，她先用手帕擦了擦石凳，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绣绷。

这是她用第一次月钱买的，粗糙的竹圈上缠着几根丝线，针也是旧的，但对她而言已是珍宝。

沈芷咬了一小口馒头，展开那块粗布——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几朵梅花，针脚杂乱无章。

"这样不对。"她自言自语，拆掉最丑的一朵，重新下针。"食指要这样抵着针，

线才走得顺。"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芷吓得针都掉了。她猛地回头，

看见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妇人站在身后，面容严肃，眼角皱纹如刀刻般深刻。"周、周嬷嬷！

"沈芷慌忙站起来行礼，绣绷滚落在地。周嬷嬷是府里的绣房管事，

手艺据说连京城里的贵人都称赞。她弯腰拾起绣绷，眯眼看了看上面的梅花，

又打量了一下沈芷："想学刺绣？"沈芷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回嬷嬷话，

奴婢...奴婢只是随便试试。""伸手我看看。"沈芷怯怯地伸出双手。

周嬷嬷捏住她的指尖仔细端详，又摸了摸她虎口处的茧子："以前学过？""没正经学过。

奴婢的第一个主家**爱绣花，我在旁边伺候时偷看过几眼。"周嬷嬷哼了一声，

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素白丝帕和一根细针："绣个最简单的花瓣给我看。

"沈芷的手微微发抖，接过针线。晨光渐亮，她眯起眼睛，

努力回想着记忆中那位**的手法。针尖穿透丝帕，一上一下，

渐渐形成一个小小的花瓣轮廓。"停……"周嬷嬷突然道，沈芷的手僵在半空。

老嬷嬷拿过帕子，对着光看了看，又扔回给沈芷："针脚不均匀，线头打结不对，

花瓣形状也不够圆润。"她顿了顿，"但手势还算灵活，有点天分。

"沈芷眼睛一亮："嬷嬷的意思是...""每日卯时三刻，绣房开门前，

你可以来学半个时辰。"周嬷嬷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别让其他人知道。

我可没闲工夫教小丫头。"沈芷激动得差点跪下："谢谢嬷嬷！奴婢一定用心学！

"周嬷嬷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沈芷捧着那块绣了半个花瓣的帕子，心怦怦直跳。

她小心地拆掉刚才绣的，重新开始，每一针都格外认真。太阳完全升起时，

沈芷已经收拾好绣活，匆匆赶回大少爷的院子。她负责打扫前院和回廊，

必须在大少爷起床前做完。水井边，几个丫鬟正在打水洗漱。看见沈芷，

其中一个嗤笑道："哟，我们的'巧手姑娘'来了。听说你昨儿个又打碎了一个茶盏？

"沈芷低头不语，默默打了一桶水。她知道这些丫鬟嫉妒她能进大少爷的书房伺候，

尽管那天只是个意外。"别理她们。"小荷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递过一块湿布，

"快干活吧，一会儿锦绣姐姐该来查了。"两人正擦拭着回廊的栏杆，忽然听见书房门响。

林承煜一身靛青色长衫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卷书。丫鬟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活，齐齐行礼。

林承煜目光扫过众人，在沈芷身上停留了一瞬，

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今日我要去城南拜访友人，备轿。""是，大少爷。

"锦绣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立刻吩咐下去。沈芷悄悄抬眼，看见林承煜站在廊下，

晨光为他清俊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转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沈芷慌忙低头，耳根发热。午后，沈芷被派去库房取新茶。

穿过花园时，她听见假山后有人低声交谈。"...二少爷下月就回来了，

听说这次带了不少京城的新鲜玩意儿。"是管家的声音。"夫人已经吩咐收拾东厢房了。

"锦绣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我看啊，这府里马上就要热闹了。""嘘，小点声，

大少爷那边..."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沈芷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上次那批货...老爷很生气...查出来是谁走漏的风声..."一阵风吹过，

盖住了后面的对话。沈芷心头一紧，加快脚步离开了。在林府，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这是她前几个主家学到的教训。取茶回来的路上，沈芷被周嬷嬷叫住："丫头，过来。

"绣房里没有旁人，周嬷嬷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包袱："拿去练。每三天我要检查一次。

"包袱里是几块素布、各色丝线和一本破旧的绣花图样。沈芷如获至宝，连连道谢。

"别高兴太早。"周嬷嬷板着脸，"若是进步太慢，我就收回。"接下来的日子，

沈芷像只勤劳的蜜蜂，在府中来回穿梭。白天，她认真完成每一件差事；清晨和深夜，

她偷偷练习刺绣。偶尔被派去书房伺候时，她会特别留意林承煜写字的手法，暗自模仿。

一个月后的清晨，沈芷照例在老槐树下绣花。这次她尝试的是一幅复杂的蝶恋花，

已经连续绣了五个早晨。"进步不小。"沈芷这次没有被吓到，

她已经能认出周嬷嬷的脚步声。她放下针线，恭敬地站起来："嬷嬷早。"周嬷嬷拿起绣绷，

仔细检查了一番："花瓣的渐变色处理得不错，但蝴蝶的翅膀还不够灵动。"她指了指图案，

"这里应该用长短针，不是平针。"沈芷认真记下，忽然想起什么，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嬷嬷，这是我昨晚绣的，请您指点。"周嬷嬷展开布包，

里面是一条手帕，角上绣着一枝精致的兰花。老嬷嬷眉毛微微扬起："给谁绣的？

""没、没有特别给谁。"沈芷结结巴巴地说，

"就是练练手..."周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将手帕还给她："收好。

这种东西别随便让人看见。"沈芷红着脸将手帕藏回怀中。她没说谎，

这手帕确实只是练习之作，但她心里确实想着，若有朝一日手艺真的精进了，

或许可以绣一条送给..."沈芷！死丫头跑哪儿去了？"锦绣的声音远远传来。

沈芷慌忙收拾绣活："嬷嬷，我得走了。"周嬷嬷点点头："明日带你的新作品来我看。

"沈芷一路小跑回到院子，正好撞见林承煜出门。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蓝色长衫，

衬得肤色如玉。见到气喘吁吁的沈芷，他微微蹙眉："慌什么？""奴婢知错。

"沈芷福了福身子，心跳如鼓，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别的什么。

林承煜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停留片刻，忽然道："你识字？""只认得几个简单的，

大少爷。""明日开始，每日申时来书房整理书籍。"说完，他大步离去，

留下沈芷呆立原地。锦绣从后面赶上来，狠狠拧了一下沈芷的胳膊："又偷懒！

大少爷跟你说什么了？"沈芷忍着疼，低声道："大少爷让我明日去书房整理书籍。

"锦绣的手顿住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嫉妒："你？凭什么？"她上下打量着沈芷，

忽然冷笑，"别以为大少爷多看你两眼就有什么特别。记住自己的身份！""奴婢不敢。

"沈芷低头，心中却泛起一丝隐秘的欢喜。当晚，躺在通铺上，

沈芷轻轻抚摸着怀中那条绣了兰花的手帕。黑暗中，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明日申时，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书房，靠近那些她向往已久的书籍，还有...那个人。窗外，

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树梢，洒下清冷的光辉。沈芷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而她这只小小的蝼蚁，即将被卷入深宅大院中暗流汹涌的漩涡。3赏花风波"所有丫鬟，

立刻到前院**！"锦绣尖利的声音穿透晨雾，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沈芷。她慌忙爬起来，

手指颤抖地系着衣带。窗外，天刚蒙蒙亮，远不到平日起床的时辰。"出什么事了？

"小荷揉着眼睛问道。"谁知道呢，准没好事。"另一个丫鬟嘟囔着，

把散乱的头发匆匆挽起。前院里已经站了二十多个丫鬟，

林夫人身边的首席嬷嬷正板着脸训话："今日府上有赏花宴，京城来的贵客，

半点差错都不能有！你们几个去厨房帮忙，

你们负责厅堂摆设..."沈芷被分到后厨搬运茶点。她松了口气——这种差事虽然累，

但至少不用直接面对贵客，出错的几率小得多。"沈芷。"锦绣突然叫住她，"你手巧，

夫人命你负责茶点的摆盘装饰。"沈芷心头一紧："奴婢...奴婢怕做不好。""少废话！

"锦绣压低声音，"周嬷嬷向夫人举荐了你。若是搞砸了，仔细你的皮！"后厨里热气蒸腾，

五六个厨娘忙得脚不沾地。沈芷被领到一个角落，面前摆着几十个精致的瓷盘，

旁边是刚出炉的各色点心。"用这个雕花。"周嬷嬷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递过一把小巧的刻刀和几根胡萝卜，"每盘都要不一样，但不能太复杂，时间紧迫。

"沈芷接过刻刀，深吸一口气。她曾在第一个主家见过厨娘雕花，自己偷偷练习过几次。

手指捏住胡萝卜，刀尖轻轻划过——一片花瓣成形了。一个时辰后，

沈芷的指尖已经磨得发红，

但六十个瓷盘上都摆上了她雕刻的花饰：牡丹、菊花、兰花...虽然简单，却栩栩如生。

"不错。"周嬷嬷检查了一遍，难得地露出一丝满意，"现在去换身干净衣裳，夫人要见你。

"沈芷惊得差点摔了手中的刻刀："夫人要见奴婢？""你那手刺绣功夫，夫人想亲眼看看。

"沈芷被带到一间偏厅，林夫人正端坐在主位上，身旁站着两个衣着华贵的陌生妇人。

她立刻跪下行礼，额头几乎触地。"起来吧。"林夫人的声音比平日柔和，

"听说你刺绣不错？""回夫人话，奴婢只是略懂皮毛...""少谦虚。

"林夫人示意丫鬟捧过一个锦盒，"这是我珍藏的云锦披肩，昨日不小心勾破了。

你若能补好，重重有赏。"沈芷双手接过披肩。这是一件极为珍贵的银白色云锦，

边缘绣着繁复的缠枝纹，可惜肩部有一处明显的撕裂，约莫两寸长。

"奴婢...奴婢可以试试。"沈芷轻声道，

"需要一些与原来相近的丝线...""周嬷嬷会给你准备。"林夫人转向客人，

"这是我府上新来的丫头，据说手很巧。"其中一位贵妇打量着沈芷："模样也周正。

多大年纪了？""十六了，夫人。"沈芷低声回答。"看着倒显小。"贵妇摇着团扇笑道，

"林夫人好眼光，连丫鬟都挑得这般出色。"沈芷捧着披肩退下，手心全是冷汗。

周嬷嬷把她带到绣房，取出各色丝线："你只有两个时辰。宴席后夫人要穿戴它见客。

"沈芷仔细检查破损处。云锦质地特殊，普通补法会留下明显痕迹。她沉思片刻，

突然有了主意。"嬷嬷，可否给我一些银线和小珍珠？"周嬷嬷挑眉："你要做什么？

""既然无法完全复原，不如...不如把它变成一种装饰。"沈芷指着撕裂处，

"这里可以绣一只蝴蝶，正好盖住破损，又不会显得突兀。"周嬷嬷盯着她看了半晌，

突然转身打开一个上锁的柜子，取出一个小匣子："用这些。别让我失望。

"匣子里是上等的银线和十几颗小米粒大小的珍珠。沈芷深吸一口气，穿针引线。

宴席开始前，沈芷将补好的披肩呈给林夫人。当她展开披肩，

那只银线绣成的蝴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珍珠点缀其间，宛如晨露。

原本的破损处完全被掩盖，整只蝴蝶仿佛原本就是设计的一部分。厅内一片寂静。

林夫人抚摸着蝴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你两个时辰内完成的？""回夫人，

是的。"沈芷声音轻颤，"若时间充裕，奴婢可以做得更精细些...""不必，

已经很好了。"林夫人罕见地露出微笑，"锦绣，给这丫头换身体面衣裳，

一会儿到宴上伺候茶水。"沈芷惊得抬头，正想推辞，却见林夫人已经转身与贵客说话。

锦绣拽着她退出厅外，脸色阴沉："不知你走了什么运，夫人竟让你这样的生手去宴上奉茶。

听着，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我剥了你的皮！"半个时辰后，沈芷穿着一身崭新的淡绿色衣裙，

头发也被重新梳过，插了一支简单的银簪。她站在宴席边缘，手捧茶盘，心跳如雷。

花园里搭起了华丽的凉棚，二十多位衣着华贵的宾客坐在其中。

沈芷一眼就看见了林承煜——他坐在主桌旁，一身月白色长衫，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

他身边坐着几位年轻**，个个貌美如花，衣着光鲜。"去，给主桌上茶。

"锦绣推了她一把，低声道，"先从夫人开始，然后客人，最后才是自家主子。记住了？

"沈芷点头，小心翼翼地走向主桌。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茶盘边缘，生怕一个不稳摔了茶盏。

林夫人正与客人谈笑，见她来了，竟破天荒地介绍道："这就是补好我披肩的丫头。

"几位贵妇好奇地打量沈芷，其中一位笑道："果然是个伶俐的。林夫人好福气，

府上连丫鬟都这般心灵手巧。"沈芷低着头，依次为宾客斟茶。轮到林承煜时，

她的手微微发抖，茶水差点溅出杯沿。她偷瞄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目光深邃如潭水。"你补了母亲的披肩？"他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是...是的，

大少爷。"沈芷声音细如蚊蚋。林承煜似乎想说什么，

却被旁边一位穿粉衣的**打断："承煜哥哥，这位是...？""府上的丫鬟。

"林承煜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淡。沈芷赶紧退下，脸上**辣的。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她不停地穿梭在宴席间，添茶倒水，收拾餐具。初夏的阳光越来越毒，

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沈芷，再去取些冰镇酸梅汤来。"锦绣吩咐道。沈芷点点头，

眼前却突然一阵发黑。她扶住廊柱，深吸几口气，勉强稳住身子。从昨晚到现在，

她几乎没合过眼，加上天气炎热...坚持住，她对自己说。再撑一会儿，宴席就结束了。

她端着沉重的酸梅汤壶往回走，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拐过回廊时，她的膝盖突然一软..."砰！"沈芷隐约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醒醒..."遥远的声音传来，像是隔了一层水。

沈芷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逸非凡的脸——林承煜正俯身看着她，眉头紧锁。

"大...大少爷？"她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倒。"别动。

"林承煜的声音不容置疑，"你中暑了。"沈芷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树荫下的石凳上，

周围站着几个惊慌的丫鬟。不远处，酸梅汤壶的碎片散落一地，深红色的汤汁染红了青石板。

"奴婢该死！"她挣扎着要起来赔罪，"奴婢这就去收拾...""闭嘴。"林承煜厉声道，

随即转向其他人，"去请大夫。"锦绣匆匆赶来，见状脸色大变："大少爷恕罪！

这丫头笨手笨脚，冲撞了您...""她病了。"林承煜打断她，"我带她回去。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主子亲自送丫鬟？这简直闻所未闻！

林承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我是说...找两个人抬她回去。

再请个大夫看看。""是是是。"锦绣连忙应下，招手叫来两个粗使婆子。沈芷被抬起来时，

意识已经清醒了些。她看见林承煜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望着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他迅速别过脸去，大步离开了。回到丫鬟住处，

大夫诊断确实是中暑，开了些解暑药。沈芷躺在床上，浑身无力，

心里却满是惶恐——她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失态，还打碎了贵重器皿，不知会受什么惩罚。

傍晚，小荷急匆匆跑进来："沈芷！你知道外面都在传什么吗？"沈芷虚弱地摇头。

"大少爷亲自抱你起来！有人说看见他一路把你抱到树荫下呢！"小荷眼睛瞪得溜圆，

"现在全府上下都在议论这事！"沈芷的脸"唰"地红了："胡说什么！

我是被婆子们抬回来的...""那是后来的事。

一开始确实是大少爷..."小荷突然压低声音，"锦绣姐姐脸都气绿了！

她一直想攀高枝儿做姨娘呢！""别胡说！"沈芷急忙制止，"这种话传出去要挨板子的。

"小荷吐了吐舌头，又神秘兮兮地说："还有更奇怪的呢。刚才夫人房里的春桃来说，

夫人非但没生气，还让人送来了补药！"沈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照常理，

她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出错，轻则挨板子，重则被发卖。可现在...门外传来脚步声，

锦绣冷着脸走进来："能起来了吗？夫人要见你。"沈芷的心沉了下去。果然，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强撑着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跟着锦绣往外走。出乎意料的是，

她们没有去正院，而是来到了林夫人的小佛堂。林夫人正在佛前上香，见她们来了，

转身坐下。"身子好些了？"林夫人的语气出奇地和蔼。沈芷跪下行礼："多谢夫人关心，

奴婢好多了。""今日你补的披肩，几位客人都赞不绝口。"林夫人缓缓道，

"听说你跟着周嬷嬷学刺绣？""回夫人，是的。周嬷嬷心善，偶尔指点奴婢一二。

"林夫人点点头："从明日起，你每日抽一个时辰去绣房帮忙。周嬷嬷年纪大了，

需要个帮手。"沈芷惊讶地抬头，这是...奖赏？

"至于今日的事..."林夫人语气一转，"虽然情有可原，但毕竟冲撞了宾客。

罚你半月月钱，可有异议？""奴婢认罚，谢夫人开恩。"沈芷连连磕头。

半月月钱简直是轻得不能再轻的惩罚了。回到住处，沈芷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做梦一样——她修补了夫人的披肩，得到了去绣房的机会，

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最不可思议的是，林承煜那反常的关心。她闭上眼睛，

仿佛又感觉到那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抱起，

闻到那股清冷的松木香气...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小荷兴奋的声音："沈芷！

快看谁给你送东西来了！"沈芷坐起身，只见小荷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进来，

后面跟着夫人房里的春桃。"夫人命我给你送些补品。"春桃笑着说，把食盒放在床边，

"还有这个..."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大少爷让顺路捎来的，

说是...呃...提神用的。"春桃走后，

沈芷颤抖着打开纸包——里面是几片珍贵的人参，旁边还有一小包茶叶。

纸条上写着简单的两个字："静养。"字迹挺拔如松，正是林承煜的手笔。

沈芷把纸条贴在胸口，眼泪无声滑落。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心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4书房情愫"沈芷，大少爷唤你去书房。"锦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时，

沈芷正在绣房修补一件旧衣裳。她手指一颤，针尖刺入指腹，一颗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她急忙将手指含入口中，心跳如擂鼓。自从赏花宴那日已经过去半月，林承煜去了杭州访友，

昨日才回府。沈芷本以为他早已忘记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发什么愣？

"锦绣不耐烦地催促，"让大少爷等着不成？"沈芷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发髻，

跟着锦绣穿过回廊。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的掌心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紧张。书房门前，锦绣停下脚步，

压低声音警告："记住自己的身份。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她没说完，

但眼神中的威胁不言而喻。沈芷低头应是，轻轻叩响书房门。"进来。

"林承煜的声音比往日更加低沉。沈芷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墨香和书卷气息。

林承煜站在窗边的书案前，一袭靛青色长衫，手中握着一卷书。阳光透过窗棂，

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大少爷。"沈芷福了福身子，

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听说你这半月在绣房帮忙？"林承煜放下书卷，目光落在她身上。

"是，夫人恩准奴婢每日去绣房一个时辰。""抬起头来。"沈芷缓缓抬头，

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如深潭般幽深，此刻却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周嬷嬷说你进步很快。""嬷嬷过奖了，奴婢只是...""从今日起，

你每日申时来书房整理书籍。"林承煜打断她的谦辞，"锦绣会重新安排你的差事。

"沈芷惊得忘了规矩，直接抬头看他："奴婢...来书房？"府中谁都知道，

能在主子书房伺候的，都是最得信任的贴身丫鬟。林承煜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怎么，

不愿意？""不不，奴婢愿意！只是..."沈芷咬了咬下唇，"奴婢怕做不好，

辜负大少爷信任。""我既选了你，自有道理。"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薄册子，

"先从这个开始整理。按书名首字归类，不懂的字可以问我。"沈芷双手接过书册，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一股电流般的触感顿时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她慌忙后退一步，

耳根发热。"去吧，今日先熟悉一下。"林承煜已经回到书案前，重新拿起那卷书，

似乎刚才的对话再平常不过。沈芷抱着书册退出书房，整个人如在梦中。廊下，

锦绣正冷着脸等她。"大少爷吩咐什么了？"锦绣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芷如实相告，锦绣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我就知道！

自从赏花宴那日..."她突然住口，狠狠瞪了沈芷一眼，"跟我去见夫人。

这样的调动需得夫人首肯。"林夫人正在花厅听管家汇报家务，听闻此事，

眉头微蹙："承煜亲自点的你？""回夫人，是的。"沈芷跪在地上，额头几乎触地。

林夫人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识字？""只认得几个简单的字...""罢了，

既然大少爷开口，就这么办吧。"林夫人摆摆手，"锦绣，重新安排人手。

沈芷每日申时去书房当差，其他时候仍在绣房帮忙。""谢夫人恩典。"沈芷重重磕了个头，

心中的大石这才落地。消息很快传遍了后院。当晚，沈芷回到丫鬟住处时，

原本嘈杂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有好奇的，有嫉妒的，

更多的是敌意。"哟，我们的'书房姑娘'回来了。"一个叫春燕的丫鬟阴阳怪气地说，

"攀上高枝儿就是不一样，连晚饭都不屑跟我们一起吃了。

"沈芷默默走到自己的铺位前："我没有...""没有？那你倒是说说，

大少爷为什么偏偏看中了你？"春燕不依不饶，"莫不是赏花宴那日晕倒也是装的？

就为了让大少爷抱你...""够了！"小荷突然站出来，"沈芷手巧人又勤快，

大少爷选她有什么奇怪的？你们就是嫉妒！""我嫉妒？"春燕尖声笑道，"一个下等丫鬟，

也配？"沈芷拉住想要争辩的小荷，摇摇头。争论只会让事情更糟。她默默洗漱完毕，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全是今日书房中林承煜看她的眼神，

还有那若有似无的触碰...次日申时，沈芷准时来到书房。林承煜正在写字，见她来了，

指了指一旁的书架："从那边开始整理。不明白的书名抄下来，我稍后教你。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一场美梦。每天申时，沈芷都会来到书房，

小心翼翼地整理那些珍贵的书籍。林承煜通常在一旁读书或写字，偶尔会问她整理进度，

有时甚至会亲自解释一些难懂的书名或内容。起初沈芷战战兢兢，生怕出错。渐渐地，

她发现林承煜虽然外表冷淡，教她时却极有耐心。他专门为她准备了一本《千字文》，

每天教她认十个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沈芷轻声念着，

手指小心翼翼地描摹书上的字迹。"不对，这个'宇'字要这样写。

"林承煜突然站到她身后，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引导她在纸上书写。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带着淡淡的茶香。沈芷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专心。"林承煜的声音近在咫尺，"看笔画的走向。"一个月过去，

沈芷已经能认三百多个字，甚至能读懂一些简单的诗文。更让她欣喜的是，

林承煜看她的眼神渐渐有了温度，偶尔还会问她一些生活琐事。"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一天，他突然问道。沈芷下意识地藏起手指上的针痕："没...没什么，

绣活时不小心..."林承煜皱眉，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玉容膏，

对伤口有奇效。""奴婢不能收...""拿着。"他不由分说将瓷瓶塞进她手里，

"我不希望我的书被血弄脏。"沈芷握紧瓷瓶，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

这是他独特的关心方式。那天晚上，沈芷在丫鬟房外的老槐树下，偷偷绣着一条手帕。

月光如水，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绣着一枝傲雪寒梅。这是她准备送给林承煜的，

虽然她知道丫鬟送主子东西是大不敬，但她就是想表达...表达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又偷偷绣东西？"沈芷吓得差点叫出声。小荷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给谁的？

"小荷眼尖，一眼看出这不是普通的绣活，"天哪，该不会是...""嘘！

"沈芷急忙捂住她的嘴，"别胡说！"小荷压低声音："你疯了吗？

若是被人发现...""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感谢大少爷教我识字...""骗谁呢？

"小荷戳了戳她的心口，"你这里装的什么，自己清楚。我可警告你，锦绣已经盯上你了。

前几天我还听见她和春燕说，要抓你的把柄呢！"沈芷咬住下唇，

将未完成的手帕藏进袖中："我会小心的。"三日后，府中突然热闹起来。

下人们奔走相告：二少爷林承业从京城回来了！沈芷正在书房整理书籍，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她好奇地透过窗缝望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来，

身后跟着几个抬箱子的仆人。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与林承煜有几分相似，

却少了几分清峻，多了几分浮华。"看什么呢？"沈芷吓了一跳，

转身发现林承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奴、奴婢听到动静..."林承煜也望向窗外，

脸色突然变得冷峻："我弟弟回来了。"他的语气让沈芷心头一紧。府中早有传言，

大少爷与二少爷不睦，看来并非空穴来风。"今日你先回去。"林承煜突然说道，

"明日也不必来了，等我的通知。"沈芷心头一沉："奴婢做错什么了吗？""与你无关。

"林承煜的语气缓和了些，"只是...府上近日会有些忙乱。去吧。"沈芷默默行礼退出。

刚走到回廊拐角，就撞见一群人簇拥着二少爷林承业朝这边走来。她急忙退到一旁，

低头行礼。"这是哪个院里的丫头？倒有几分姿色。"一个轻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芷感觉有人用扇子挑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林承业眯着眼打量她，

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大哥院里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回二少爷，

奴婢是书房伺候的沈芷。"她勉强保持镇定，却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书房？

"林承业挑眉，"大哥居然让这么个俏丫头进书房？有意思。"他凑近一步，

身上浓重的熏香味道让沈芷想打喷嚏，"改日我也去书房看看，如何？""二弟。

"林承煜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父亲在正厅等你。"林承业这才放过沈芷，

大笑着走向书房："大哥！多日不见，怎么还是这副冷面孔？"沈芷趁机快步离开，

背后冷汗涔涔。现在她明白为什么林承煜要她暂时避开书房了。接下来的日子，

沈芷回到了绣房的日常工作。周嬷嬷对她的进步赞不绝口，

甚至让她参与绣制一幅要送给知府夫人的屏风。但沈芷的心却像缺了一块，每天申时，

她都会不自觉地望向书房的方向，想着林承煜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曾想起她？

"沈芷，这牡丹的花蕊部分你来绣。"周嬷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用金线，

要绣出立体感来。"沈芷点点头，穿针引线。刺绣时她可以暂时忘记心中的失落，

全神贯注于针尖的舞蹈。五天后，

小荷神秘兮兮地找到她："猜猜我刚才看见谁去了大少爷的书房？"沈芷的手指一顿："谁？

""二少爷！带着两个小厮，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小荷压低声音，"我正好在附近打扫，

听见他们吵得很厉害！""吵什么？""听不真切，

好像说什么'账本'、'父亲不会相信你'之类的..."小荷突然住口，

因为锦绣正朝这边走来。当天傍晚，沈芷被意外地召到了书房。推开门，

她的心猛地一沉——林承煜脸色苍白，左颊上有一道明显的红痕，像是被什么打中了。

"大少爷！您..."她顾不上礼节，快步上前。"无碍。"林承煜摆摆手，

"二弟脾气急躁了些。"沈芷心疼得几乎要哭出来，却不敢多问。她注意到书房有些凌乱，

几本书散落在地上，一个瓷杯摔得粉碎。"收拾一下。"林承煜的声音透着疲惫，

"然后...你可以继续来书房当差了。二弟不会再来打扰。"沈芷默默收拾着残局，

心中满是疑问。当她弯腰捡起一本掉落的书时，一张纸条从中飘出。她本能地瞥了一眼，

上面写着："盐引之事已安排妥当，勿再追查。""沈芷。"林承煜突然唤她。"在。

"她慌忙将纸条塞回书里，心跳如鼓。盐引？那不是官府控制的食盐专卖凭证吗？

林家怎么会..."明日开始，恢复原来的安排。"林承煜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另外..."他顿了顿，"我教你的字，没忘吧？""没有，奴婢每天都有练习。

""很好。"他点点头，突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包袱，"这个给你。"沈芷接过包袱，

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套崭新的文房四宝，还有几本启蒙读物。"大少爷，

这...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下。"林承煜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希望你能继续学习。"沈芷的眼眶湿润了。她紧紧抱着包袱，

深深行礼："奴婢一定不负大少爷期望。"那晚，沈芷躲在被窝里，

借着月光一遍遍抚摸那套文房四宝。笔杆光滑如脂，墨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是她这辈子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同时，她心中也隐隐不安。二少爷与林承煜的争执，

那张关于"盐引"的纸条...这些都预示着什么？林家表面风光，内里似乎暗流涌动。

而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却无意间窥见了冰山一角。窗外，一轮残月被乌云遮蔽，

整个林府笼罩在诡异的黑暗中。远处传来几声犬吠，随后又归于寂静。

沈芷抱紧怀中的文房四宝，仿佛那是她在风暴中唯一的依靠。5病中真情雨水拍打着窗棂，

已经连续下了三天。沈芷站在回廊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头莫名发紧。

自从二少爷回府后，林府的气氛变得诡异而紧张。大少爷林承煜已经有七日未召她去书房了，

只是偶尔在院中远远瞥见他的身影，总是眉头紧锁，行色匆匆。"沈芷！"小荷急匆匆跑来，

裙角都被雨水打湿了，"出事了！大少爷病倒了，高烧不退！

"沈芷手中的针线篓差点掉在地上："什么时候的事？""昨儿半夜开始的。

今早夫人请了大夫，说是染了风寒，可药灌下去一点用都没有，现在人都烧糊涂了！

"小荷压低声音，"锦绣姐姐也被传染了，起不来床。夫人正急着找手脚麻利的人去照顾呢。

"沈芷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不等小荷说完，她已经提起裙角朝大少爷的院子跑去。

大少爷的卧房外挤满了人。林夫人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

脸色阴沉；管家和几个管事嬷嬷低声交谈着；二少爷林承业靠在门边，

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夫人。"沈芷挤上前，行了一礼，"奴婢愿意照顾大少爷。

"林夫人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你？""奴婢小时候照顾过染风寒的弟弟，

懂得一些退烧的法子。"沈芷鼓起勇气道，"而且奴婢身子骨强健，不易染病。

"林夫人沉吟片刻，转向大夫："你怎么看？"老大夫捋了捋胡须："大少爷病情凶险，

确实需要有人贴身照料。这丫头看着机灵，可以一试。""去吧。"林夫人疲惫地摆摆手，

"需要什么就告诉春桃。"沈芷福了福身子，轻轻推开内室的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混杂着病人特有的气息。林承煜躺在大床上，面色潮红，双眼紧闭，额头上覆着一块湿巾。

往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乱着，几缕黑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沈芷的心猛地一疼。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试探着摸了摸林承煜的额头——烫得吓人。"大夫，

大少爷一直这样烧着吗？"她小声问道。老大夫点点头："用了退热散，但效果不佳。

再这样下去，恐怕...""奴婢有个法子。"沈芷咬了咬唇，"我家乡对付高热的土方子，

用柳树皮煮水，加上薄荷叶敷额。若是能找来冰就更好了。""冰？这季节哪来的冰？

"老大夫皱眉。"地窖里应该还有去年存的。"林夫人突然出现在门口，"我让人去取。

"接下来的时辰，沈芷忙得像陀螺。她指挥小厮煮柳树皮水，亲手捣碎薄荷叶制成药膏，

又用取来的冰块浸湿巾帕。老大夫在一旁看着，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但并未阻止。

"大少爷，该喝药了。"沈芷小心翼翼地扶起林承煜的头，将柳树皮水送到他唇边。

林承煜微微睁开眼，目光涣散。他顺从地喝了几口，

突然抓住沈芷的手腕："芷儿..."沈芷浑身一僵。芷儿？他叫她芷儿？"大少爷，

是奴婢，沈芷。"她轻声回应，心跳如雷。"别走..."他的声音沙哑虚弱，

手指却异常有力，"水..."沈芷连忙又喂他喝了几口药水，然后轻轻放他躺下，

用冰凉的湿巾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林承煜渐渐安静下来，

但手仍然紧握着她的一角衣袖。夜深了，其他人陆续离去，只留下沈芷一人守夜。烛光摇曳，

在墙上投下巨大的影子。她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承煜的脸，

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变化。"冷..."林承煜突然**一声，浑身发抖。

沈芷连忙又取来一床被子给他盖上，但他仍然颤抖不止。犹豫片刻，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大少爷，奴婢在这儿。"林承煜的手心滚烫，手指却冰凉。

沈芷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他的，慢慢揉搓，试图传递一些温暖。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颤抖终于减轻，呼吸也平稳了些。"沈...芷？"林承煜突然半睁开眼，

声音虚弱但清醒了些。"奴婢在。"沈芷连忙松开手，却被他反手握住。"别...走。

"他艰难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陪我...说说话。

"沈芷的眼眶湿润了："大少爷需要休息...""叫我...承煜。"他声音虽轻，

却字字清晰，"就现在...就我们两个的时候。"沈芷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这样亲密的称呼，若是被人听见..."承...承煜少爷。"她折中了一下，

声音细如蚊蚋。林承煜唇角微微上扬，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他艰难地抬起手，

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你...哭了？"沈芷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滑落。

她慌忙擦去："没有，是...是烛烟熏的。""傻丫头..."林承煜的手无力地垂下，

但目光依然锁定她的脸，"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沈芷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她敬重他？因为她感激他的教导？还是因为...那些她不敢承认的感情？

"奴婢...奴婢只是尽本分。"她最终低声道。林承煜轻轻摇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沈芷连忙扶他起来，拍着他的背，直到咳喘平息。"躺下吧，少爷。"她柔声道，

"有什么话，等病好了再说。"林承煜顺从地躺下，

但目光依然紧盯着她："我怕...好了就没勇气说了。"他深吸一口气，"沈芷，

我..."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沈芷慌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请进。

"林夫人带着大夫走了进来："怎么样？""回夫人，大少爷刚醒了一会儿，喝了药，

现在又睡了。"沈芷低着头汇报道，"热度退了些。"老大夫上前诊脉，

面露喜色："确实好转了！这柳树皮水果然有效。夫人不必太过忧心了。

"林夫人长舒一口气，这才仔细打量沈芷："你一直没休息？""奴婢不累。

""去吃点东西，歇一会儿。"林夫人的语气出奇地和蔼，"我在这儿守着。"沈芷想拒绝，

但看到林夫人坚定的眼神，只好行礼退出。她在隔壁小厨房匆匆吃了碗粥，

又用冷水洗了把脸，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林夫人见她回来得这么快，挑了挑眉，

但没说什么。两人一起守到天亮，林承煜的烧终于退了大半。三天后，

林承煜的病情稳定下来。沈芷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喂药喂饭，擦身更衣。

林夫人见她尽心，也默许了这种逾越主仆界限的照顾。

"芷儿..."林承煜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私下里他总是这样唤她，

"读会儿书给我听吧。"这是他们之间新养成的习惯。当他精神好些时，

会让沈芷读一些简单的诗文给他听，既是让她练习，也是消磨时间。

沈芷拿起床头的《唐诗三百首》，翻到做了记号的一页："'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林承煜接上后两句，

目光柔和，"李商隐的《夜雨寄北》。你喜欢吗？"沈芷点点头："虽然有些伤感，但很美。

""就像你。"林承煜突然道。沈芷的手一抖，书差点掉在地上："少爷别取笑奴婢了。

""我从不说违心的话。"林承煜认真地看着她，"沈芷，这些天...谢谢你。

"沈芷的眼眶又湿了。她急忙低头假装整理书页，不让他看见自己的失态。又过了五日，

林承煜终于能下床走动了。沈芷也结束了全天候的照顾，回到绣房工作。但每天傍晚，

她都会"恰好"路过林承煜的书房，而他总是"恰好"需要人磨墨或整理书籍。

一个雨后的黄昏，沈芷照例来到书房。推开门，却发现林承煜不在里面。

书案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锦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给芷儿。"沈芷环顾四周，

确认无人后，才颤抖着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羊脂白玉佩，雕刻着精美的兰花图案，

玉质温润如凝脂。她小心地拿起玉佩，发现背面刻着两个小字："芷兰"。"喜欢吗？

"林承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芷吓得差点摔了玉佩，转身看见他倚在门框上，

嘴角含笑。"大少爷！这...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她慌忙将玉佩放回锦盒。

林承煜关上门，走到她面前："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而且..."他拿起玉佩，

亲手系在沈芷腰间，"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兰是你的本命花，不是吗？

"沈芷惊讶地抬头："少爷怎么知道？""你绣的第一条手帕就是兰花。"林承煜轻声道，

"我注意到了。"沈芷的心像被蜜糖浸泡过一般。他竟然记得这样的小事..."谢谢少爷。

"她小声道，手指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佩，像是在确认这不是梦境。"私下里，叫我承煜。

"林承煜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沈芷鼓起勇气，

轻轻唤了声："承煜。"这两个字仿佛有魔力，让林承煜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小说《深宅锁芷心》 深宅锁芷心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