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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松第17章

铿锵小白菜 2025-07-03 17:58:55

1979年惊蛰,安居县的土地终于解冻。**蹲在跃进渠边,看着浑浊的渠水流进干涸的麦田,似乎又丰收在望了。

有了水,庄稼就能活;庄稼能活,就有收成;有了收成,农民就能交公粮,就有饭吃。

这是他当年蹲在地里,和老农民聊天聊出来的。

老农民说,关键是水。有了水,庄稼才能活。庄稼只有活了,才能长出果实来。有了果实,咱农民就有得吃。

于是,他上任的时候,正是冬春季节,大修水利的时间。

这是他组织修通的第三段水渠,如今已是源头活水来。

1977年11月,**刚上任那会儿,真是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百业待举。

但最最重要的,还是老百姓的吃饭问题。

饭都吃不饱,一切都是扯淡。

饭都吃不饱,根本谈不上其他建设问题。

于是,他就往地里跑,往农民的田间地头和家里跑。

别人当官都是往上跑,他却是往下跑。

跑出这些水渠来。

他心里更知道,一切都得有人干才行,他**一个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干不完全县的事。

现在在台上的,有一大半都不是干事的人。都是靠喊口号、搞Y动、靠Z反上台的。本事没有,搞人第一。

他需要干事的人才。

所以,他上任的第一件事,除了和农民兄弟谈天说地,天天窝在田间地头,就是找老干部,找能干事的人。

坚持拨乱反正,恢复一大批干部的工作及待遇,让他们出来做事,让他们更愿意出来做事。

这是比“水”更重要,更急切的事。

只有人才来了,才有办法引来灌溉的水。

当然,他也知道,这些老同志老英模,和他一样,对D非常忠诚,虽然默默无闻,却是勤奋工作的“老黄牛”。

这种“老黄牛”精神,曾经是特别提倡的。

他们这一代人,就是“老黄牛”精神熏陶出来的。

所以,他懂得他们,更懂得上级。

所以,他一上任,就大刀阔斧的开干,甚至走到了上级的前面。

有人说,“你步子太大了些。”

也有人说,“不要再犯错误。”

他说,“只要一心为老百姓办事,步子该大的,就得大些,老百姓欢迎。只要对D忠心耿耿,忠诚于D和人民,就不怕犯什么错误。也不会有错,D和人民都是知道的。”

他心里明白,国家建设已经耽搁好多年了。

他也从电视、报纸上,多多少少看到国外的一些情况,欧美国家已经很发达了。

他们物品极大丰富,物质生活非常富裕,社会保障非常好,人的生活很安稳。

我们已经落伍了。

而且是落伍得太多了。

再不加快步伐奋起直追,就要被人家甩得远远的了,落后就要挨打,这个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看看百余年来,从1840年的**战争,屡战屡败,割地赔款,任人宰割,不平等条约强加得还少吗?

再不加快步伐是不行的。

怎么加快步伐?光喊吗?喊口号能行吗?

都喊这么多年了,除了喊给自己听外,还有什么呢?变不出稻子来,变不出东西来。

很多人还在忍饥挨饿,吃不饱,穿不暖。这种现象必须改变。

现在,已经到了不改变也得改变的时候了。

要不然,怎么对得起牺牲的烈士们!怎么对得起老百姓!

所以,要改变现状,还得有人来干。

靠谁来干?

有时候,就得这些“老家伙”出来继续干。毕竟,他们有经验,有波折,对事物看得更深透。

老经验还管用。他们虽然年纪大了,但魄力还在,能干肯干会干,没有怨言,这很重要。

林一凡,早年留美归来的博士,从省城下放到安居县。农业界的翘楚,鼎鼎大名的水稻专家。

省里要恢复他俩的工作和待遇,安排他们回省城,征求他们意见。老俩口表示不愿再回省城,孩子们都在恢复高考的时候,全都考进北京、上海的大学去了,不是清华北大,就是复旦同济。

他说,就对种田有兴趣。不去城里了,在那里搞研究,不如在这里种麦子,种高粱,种种菜,养猪养鱼来得实在。

他上任没多久,便登门拜访林一凡教授,请他出任农业局局长。

林教授一听,一百个不愿意,摆手道:“李书记,您可不要为难我,我不是当官的料,做做学问还可以。”

“您做学问为了什么呢?”**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做学问,自然是为人民服务啊,为四个现代化建设贡献力量啊。”林教授戴着一副眼镜,透过镜片,却是一片光芒。

“有这个觉悟就好。那我问您,您自己种一块地,为谁服务呢?为自己吗?您只是全县38万人的一个‘人民’,是吧?”这个不太读书的人,和知识分子讲起道理来了,还用算术来讲道理。

**没笑,林教授倒被引得笑了起来。林教授一笑,**也突然觉得好笑,跟着呵呵的笑起来了。

林一凡的夫人曾教授端出花生瓜子,见两人坐那里哈哈大笑,有些莫名其妙,便放下盘子,问:“你俩笑啥呢?这么开心。”

林教授便把刚才的过程描述了一番。

**见曾教授来了,便盯着她看。把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这才转过眼睛,对林教授说,“那就委曲曾教授委一下,请曾教授在安居一中教书,怎么样?”

林教授一听,便说:“我也去教书。”

**就知道他有这想法,对他说,“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老百姓的吃饱饭问题,这是重不之重,急中最急。”他停了一下,“请您当这个农业局长,就是要解决全县人民的吃饭问题。您说,这是不是为人民服务?而且是为更多的人民服务。这是不是为四个现代化建设做贡献?”

“要不,我就当个副局长,现在的农业局不是有局长吗?”

“现在的农业局马局长,组织上准备调他到**局当局长,现在的**问题,堆积如山,政策性很强,有些需要快刀斩乱麻,很需要一个大刀阔斧敢干的领头人,老马很合适。现在的**局长,是靠‘**’上台的,啥也不会,还欺压**群众,老百姓意见已经很大了,再不拿下,围攻**部门的事就要发生了。“

林教授听他这么一说,也耳闻过**的事,便缓缓点头,似乎自言自语道,“是这么回事,老马去还真是很合适。”

“而且,多数**问题都是从农村来的,这个,老马熟悉。”**补充道。

现在,百业待兴。老同志的“平F”问题,老百姓的吃饭问题,一些残余势力还在作威作福,高喊着口号欺压百姓,百姓投诉无门,**部门的件堆积如山,天天都是人山人海。

**深知这个“并不重要”的部门的特别重要性。

特别是老教师等知识分子,基本上不用什么甄别,按照“先工作,后走程序”的原则,最早恢复生气的是学校,是教育系统。这得到全县人民的大力支持和拥护。

曾教授在安居一中,担任物理、化学和生物三门课的老师,有时还兼数学课,都快成“全才”了。多少年后,若有哪个年轻的老师说自己课程多,老教师便搬出曾教授来,“曾以教授当年一人教了三门课,还兼了一两门课。你教了几门?”

然后谁也不敢多说话了。

**局的乱象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了。

没过多久,当晨起的阳光洒在**局斑驳的墙面上时,**正好经过。

站在**局大门外,看着保安粗暴地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推搡出门,老人手中的**材料如枯叶般散落一地。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怒火,迈步走进**局大门。

他今天就是准备专门来解决**局问题的,本来想按正常程序,让县委办发通知,带着相关人员一起来。

但拿起电话的时候,又放下了。觉得还是自己亲自来看一看,看看**局到底怎么回事,他要知道真实的情况。

于是连工作人员都没带,只叫上司机就来了。

他今天就是想到处走走看看,还准备去街上和菜市场。

值班室内传来斗地主的洗牌声,玻璃上“为人民服务”的贴纸已褪成浅粉色,右下角蜷缩着半片蛛网。

当他站在柜台前时,一位女职员正拿着小镜子补口红,漫不经心且不耐烦的问:“预约了吗?领导今天不在。”

他正想抬腿往里走,被那俩保安拦住了。

“没有预约,没有登记,不得入内。”

他仍然克制着,“这不是**局吗?怎么,有**问题的人,都不能进去吗?”

“这是**工作机关,你想进就进啊?”一人说。

“你当这是菜市场啊。”一人补充道。语气里满是傲慢。

两个保安都有这么大的权力。

无法无天。

“叫你们局长出来见我。”他不想和这类人费口舌,冷冷的说道。

“我们局长?是你想见就见的?还出来见你?你当自己是县太爷啊。”两个保安围着他转了一圈,斜眼看他说道。

“老子就是县太爷!**安居县委书记**。”他伸出大手,把俩保安往旁边一推,俩保安哪是他对手啊,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怎么?不行啊?叫王富贵滚出来。”

王富贵就是现任**局局长,当年靠“**”上台的。

尖锐的声音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气场强大的不速之客身上。

说完,他就往楼上走。

两个吓傻了的保安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二楼会议室传来象棋碰撞声。推开虚掩的门,烟雾缭绕中,五名工作人员围桌酣战,有的对垒,有的比划助威,有的吹着电风扇,吃着西瓜。墙上“**维稳责任状”被电风扇吹得卷起边角。

牌桌旁的嬉闹声与楼下群众的无奈形成鲜明对比。

**猛地推开门,门板撞击墙壁发出“砰”的巨响。

他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吼一声,“群众在楼下被拦,你们在楼上摆擂台?吹着电风扇,吃着西瓜。”

有人认得是县委书记**,一下子呆若木鸡,怔在那里了。

一个县委书记突然到**局来,这是破天荒头一遭。

西瓜从手上滚落,在地上摔成鲜红的狼狈。

**没有理会他的慌张,径直走向墙边,一把扯下那张已经褪色的“**维稳责任状”,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格外刺耳:“这就是你们的责任?就是这样维稳的?”

他快步走到会议桌前,抓起桌上的**登记本,重重摔在众人面前,纸页翻飞:“看看!整个七月就三条记录,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成果?群众反映的问题,就用‘已劝返’草草了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愤怒让他的脸庞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把你们局长叫来!”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现在,立刻!”他转身盯着在场的工作人员,目光如炬:“你们知不知道,群众来这里,是把这里当成最后的希望!可你们呢?把他们拒之门外,把责任抛在脑后!”

**局长王富贵匆匆赶来,还没来得及擦去额头的汗水,就被**一连串的质问淹没:“重复访率为什么高达67%?**平台为什么三个月未更新?”

王富贵支支吾吾,试图解释,却被**愤怒的咆哮打断:“够了!群众进不来门,见不到人,交不了材料,你们对得起身上的职责吗?对得起群众的信任吗?”

**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应声倒地,茶水洒了一地。

他指着王富贵,声音响彻整个会议室:“你这个局长,严重失职!现在,纪检组马上就到,彻查到底!”王富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发软,险些瘫倒在地。

整个**局笼罩在一片压抑而紧张的气氛中,**的怒火如暴风雨般席卷而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也让他们意识到,一场风暴即将在安居县掀起。

他本来并不想发火的,虽然知道王富贵的底细,但只要按照正常工作程序进行职位调整就行了。

现在全国上下都在争分夺秒,大抓经济建设,象一股春风,更象一股洪流,席卷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一些无所作为,能力有限的人,该靠边站的靠边站,该撤的撤,该换的换,少数个别的还在台上而已。

但看到这样的情况,整个机关一盘散沙,也是罕见的。

火气不由得自然而生。

当天下午,县委常委会紧急召开。

当分管副县长陈天明提出“王局长工作多年有苦劳”时,**将**登记薄推到会议桌中央:“苦劳?他的苦劳是让老百姓在门口晒太阳!”最终决议:王富贵停职接受调查,农业局局长马守成调任**局,空缺由林一凡教授接任。

林一凡走马上任那天,农业局的年轻科员们挤在走廊张望。

这位戴着黑框眼镜的教授拎着帆布包,里面装着《作物遗传育种学》和笔记本,裤脚还沾着上次去稻田调研时的泥点。

“以后别叫我局长,还是叫林教授。”

他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转身就扎进了档案室。

三天后,他带着写满批注的《安居县农业规划草案》敲开**的办公室:“咱们的富硒水稻项目,得换个思路……”

就在**和林教授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省农业厅厅长陈立明的车驶进安居县。

陈立明与林一凡曾在国家级农业论坛上有过交锋,此刻他握着林一凡的手笑言:“省能源作物重点实验室缺个带头人,我可是来抢人的。”

会议室里,陈立明展开能源厅的任职文件,正处长职级、独立实验室、科研经费翻倍——条件不可谓不诱人。

年轻科员们交头接耳,有人解释“省厅的处长相当于咱们的县长书记,是一个级别”。

林一凡却推了推眼镜:“陈厅长,您看窗外。”

落地窗外,连片的试验田里,新育的抗虫棉正抽出嫩黄的花苞。

“安居的土壤改良项目刚有眉目,”他指了指自己晒黑的手腕,“这里的老百姓,比省里更需要我。”

陈立明凝视他片刻,忽然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就冲你这份心,省厅的项目咱们加倍支持!”

六月的一天晚上,**办公室的台灯亮到凌晨。

案头摆着两份文件:一份是纪检组关于王富贵的初步调查报告,其中“靠‘**’上台,与恶势力往来”的字样被红笔圈了又圈;另一份是林一凡拟定的《富硒水稻产业融合方案》,末尾附着陈立明批示的“特事特办”签批。,

就在**凝视着这两份文件的时候,副县长陈天明打来电话:“李书记,马守成在**局放话,说您‘过河拆桥’……”

**冷笑一声,将电话挂上。

窗外,暴雨正在聚集,远处的山峦已被乌云吞成墨色。

他起身推开窗,让潮湿的风灌进领口——有些东西,该在这场雨里洗一洗了。

1978年深秋,安居县委大院里的梧桐树抖落最后一片枯叶,树干上“农业学大寨”的标语被寒风剥蚀得支离破碎。

**蹲在梧桐树下,膝盖压着皱巴巴的联产承包责任制试点方案,指腹反复摩挲着“包产到户”四个字,油墨在掌心洇出淡淡的蓝痕。

“老李!”一个粗重的声音传来,六十岁的老委员张德厚拄着拐杖冲过来,灰布中山装的下摆扫过门槛,搪瓷缸里的茶水晃出褐色涟漪。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重重拍在石桌上,震得试点方案的边角簌簌发抖,“这可是走资本主义道路!”

**直起腰,后腰传来酸痛——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周蹲在树下修改方案。

远处传来生产队出工的哨声,社员们扛着锄头拖沓的脚步声,像钝刀在他心上割。

他望着张德厚胸前褪色的毛主席像章,声音压得很低:“张老,去年咱们全县的亩产只有300斤,交完公粮后,队里连麦种都凑不齐。”

“那是因为干劲不足!”张德厚的拐杖戳进青砖缝,“只要坚持人民公社大集体,跟着大寨精神走……”

“可老百姓连肚皮都填不饱!”

**突然提高声调,惊飞了梧桐树上的麻雀。

他抓起方案冲向窗口,指着远处灰扑扑的麦田,枯黄的秸秆在寒风中佝偻着,“张老您看,那些麦苗稀得能数清叶子!听说凤阳县小岗村搞了包产到户,今年秋收……”

“小岗村那是离经叛道!”

张德厚的搪瓷缸重重砸在“人民公社万岁”的标语上,褐色茶渍顺着“民”字蜿蜒而下,“单干就是搞倒退,要犯路线错误的!”

会议室里其他委员纷纷围过来,有人扯了扯**的衣角,压低声音劝:“老李,这事再议议,看上面怎么说……”

**突然扯开中山装的风纪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

他翻开方案,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几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是他暗访时收集的社员口述:“张大娘说,她孙子饿得夜里啃树皮;王队长偷偷告诉我,仓库里的救济粮只够撑到腊月……”

他的喉结滚动两下,“张老,咱们都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现在有办法让老百姓吃饱饭,为什么不试试?”

梧桐树枝桠在暮色中摇晃,像无数双伸向天空的手。

张德厚沉默良久,突然抓起搪瓷缸猛灌一口,茶水顺着嘴角流进衣领:“老李,你想过后果吗?万一上头怪罪下来……”

“我当这个县委书记,不是为了保乌纱帽。”

**把方案按在石桌上,掏出钢笔在扉页写下“**1978.11.20”,字迹力透纸背,“如果连让老百姓吃饱饭都要瞻前顾后,我们才是真正对不起D,对不起人民!”

远处传来零星的鞭打耕牛声。

**望着天际最后一抹晚霞,想起三天前在小岗村看到的场景:家家户户粮仓堆得冒尖,孩子们举着白面馒头追跑,笑声比公社大喇叭里的样板戏还要清亮。

他握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这场改革,必须从安居县开始。

当1979年的第一缕春风掠过安居县的田野时,田间地头早已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包产到户”的政策虽然受到一些阻力,但在全县一推开,立即受到农民兄弟的热情欢迎,如同一颗火种,点燃了农民心中沉寂已久的希望,曾经慵懒拖沓的出工号子,如今变成了充满干劲的劳作歌声。

**站在县委大院的土坡上,望着远处纵横交错的田垄。

麦浪翻涌间,能看到农民们弯着腰,悉心照料着自家的田地。

这与去年此时的萧条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推行包产到户并非一帆风顺,初期,不少老委员像张德厚一样,担忧政策的“正确性”,私下里串联反对;还有些生产队队长担心打破集体大锅饭会引发混乱。

**走遍全县的乡镇和村子,有的挨家挨户走访,带着小岗村丰收的照片和数据,掰开了、揉碎了给大家讲道理。

终于,在重重阻力下,改革的车轮开始转动。

此时的农业局局长林一凡,整日泡在农田里。

他戴着磨破边的草帽,挽着裤腿,脚底沾满泥土,俨然成了个地道的农民。

在他的主导下,县农业局设立了多个试验田,引进了高产抗病的小麦、水稻新品种。

为了测试新品种的适应性,他甚至在田埂上搭起简易帐篷,日夜观察作物生长情况。

有次暴雨突至,他冒雨抢收试验田里的样本,淋病发烧三天,却依旧惦记着田里的庄稼。

在他的努力下,新品种不仅适应了安居县的土壤和气候,产量更是远超预期。

商业贸易领域,**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

他同样以雷霆之势,调整更换了商业局长。

在他的主持和坚持下,率先开放农贸市场,允许农民自由交易自家的农产品。

曾经冷清的街道,如今摆满了新鲜的蔬菜、瓜果,活蹦乱跳的鸡鸭,还有自制的手工艺品。

商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交织成一曲热闹的市井乐章。

**还鼓励乡镇企业发展,给那些有想法、有干劲的农民提供政策支持和贷款优惠,一个个小型养鸡场、养鸭场、养猪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到了秋收时节。

金黄的稻穗压弯了枝头,饱满的麦穗在风中摇曳,农民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粮仓渐渐被填满,曾经困扰安居县多年的温饱问题,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得到了解决。

晒谷场上,孩子们追逐着打闹,老人们围坐在一起,感慨着这一年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此同时,居有常农场也在经历着深刻的变革。

1981年,谭松的父亲谭振国,虽然伤残,只有一只胳膊,竟然和农场有了感情,舍不得走,和猗苹也不回城里。

凭借多年在农场积累的经验和出色的管理能力,被众人推选为农场场长。

“我只会打仗,可不会当领导。”他呵呵的笑说。

上任后的他,敏锐地察觉到改革带来的机遇。

他召集农场骨干开会,提出要打破传统单一的种植模式,发展多元化养殖和农产品加工。

就在这时,**的长子李东鲜,恢复高考后就考上省农林大学,从农校毕业后随父亲回到安居县,并要求到农场来。

这位年轻的小伙子,满脑子都是新想法。

他主动向谭振国请缨,负责农场养鸡场的筹建工作。

李东鲜一点不象一个大学生的样子,而是一头扎进筹建工作中,白天跟着技术人员学习养鸡技术,晚上研究国内外先进的养殖模式。

他提出采用现代化的养殖设备,实现科学喂养和环境控制,提高鸡的产蛋量和肉质。

然而,新的养殖模式在推行初期遭遇了不少质疑。

老员工们习惯了传统的散养方式,觉得李东鲜的方法太复杂,成本又高。

李东鲜没有气馁,到福建、广东等地实地考察,学习人家的经验。回来后,他带着几个和他一样的年轻人,亲自搭建了小型试验鸡舍,用数据说话。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试验鸡舍里的鸡不仅成活率高,产蛋量更是远超传统养殖。事实胜于雄辩,老员工们纷纷转变态度,开始跟着李东鲜学习新的养殖技术。

在谭振国的带领下,有了李东鲜这年轻人的帮衬,居有常农场的养鸡场规模不断扩大,还延伸出了鸡蛋加工、鸡肉制品等产业链。

农场不再是单一的种植业,而是综合的经济体了。经济效益节节攀升,不仅为县里提供了大量优质农产品,还解决了周边不少村民的就业问题。

看着安居县的变化,**欣慰地笑了。

秋收的时候,他带着工作人员跑遍了28个乡镇。

“李书记,”老村长捧着新打的麦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饱的麦穗!”

他更欣慰的,是儿子已经从农校毕业,在居有常农场干得很出色。女儿红梅也在安居一中入了团。

母亲前年已经走了,如果让她看到这些,老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他知道,这只是改革的开始,未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但此刻,他站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内心充满了力量和信心。

1983年的春天,省委大院里的樱花如雪般飘落,铺满了蜿蜒的小径。

**站在张老书记的办公桌前,风尘仆仆,他的公文包上还沾着安居县的泥土,那是他日夜奋斗的土地留下的印记。

他是昨天赶到省城的,接到省委组织部的电话,说省委张书记找他谈话,于是便安排了一下工作便来了。

至于什么事,什么任务,他不知道。

问打电话的叶处长,他也说不知道,领导交待的,不能多说话,这是规矩,也是纪律,只说反正是好事。

省委组织部直接把电话打到他一个县委书记,省委书记找一个县委书记谈话,这都是少有的事。

不过,叶处长也说了,已经通知过市委组织部了。

此时,张老书记推了推老花镜,手指敲了敲桌上的全国改革试点名单,目光中透着期许与信任:“老李,淮北市工业底子薄,问题重重,组织上想让你去趟浑水,啃啃这块硬骨头。”

**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淮北市的工业底子薄,这个他知道啊,总体还很落后,但这和他这个县委书记有啥关系啊。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份安居县调研报告上,“居有常农场改革”那页被画了红圈,这让他想起在安居县的点点滴滴。

那些与农民们一起在田间劳作的日子,那些为了推行改革而日夜奔走的时光,此刻都涌上心头。

“张书记,具体有什么事,请您指示。”

他还是习惯了直来直去,绕不来弯。

“组织上准备让你担任淮北市委书记。”张老书记笑眯眯的看着他,缓缓的说道,“怎么样,有信心吗?”

这太出乎他的意外了。

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等他反应过来,有点不能接受。

他挺了挺了腰板,有点手足无措的说道,“书记,我还是在安居县干吧,一个地区市,太大了,我能力有限,请省委另选贤能吧。”

“怎么,越级提拔你还不满意啊。要不要来干省委书记,我把位置让出来。”老书记也是从淮海战场回来的,曾经是他的团政委,打完仗就直接转到地方工作。

那时候,从军队到地方工作,也是很多人想不通的。老书记不仅想得通,还是主动要求的。

这时,他看着这个曾经的老部下,“你不知道吧,前几年就是我把你从山东直接调过来的。退伍回去从一个村长干到县长,我就知道,你还是战场上那股子劲,一点没变。把你调过来,放在穷县,事实证明是对了。”多少年了,他一直弄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的就跨省调动工作的,而且只是一个小小的县级干部而已。

真相这才大白。

他知道老政委在这河西省任省委书记,可他从来没有找过老首长,他觉得来了就得干好,干不出成绩,哪有脸面见老领导。

正思索间,老书记继续说道,“怎么,不打仗了,就不听指挥了?”

他立即挺直了腰板,站得笔直,坚定地回答:“请组织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信任!”声音洪亮,坚定。

赴任淮北市那天,冬雪将一个新缝的公文包塞进他的行李,包内衬上红梅绣的松针图案,针脚细密,饱含着家人的牵挂与祝福。

火车缓缓驶过淮河大桥,**轻轻摸着内衬上的针脚,思绪回到了1953年,那时他乘坐闷罐车回国,满怀着建设祖国的热情。

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如今,岁月流转,初心未改。

在淮北市的站台上,干部们看到新书记背着个打补丁的旧包,铜扣上系着红绸子,不禁交头接耳。

但**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早已投向这座亟待变革的城市。

第二天,他就直奔淮北市钢铁厂。

此时的钢铁厂,高炉熄火,一片萧瑟。

厂长递来安全帽,上面还留着炼钢时的火星烫痕,无奈地说:“书记,这炉子停了三个月了。”

**踩着炉渣走进车间,摸着公文包的铜扣,想起长津湖的冻土豆,那段艰苦卓绝的岁月赋予他无穷的勇气和智慧。

他果断下令:“把炉渣卖给基建队,炉体改造成冷库,工人去学制冷!”

这个决定在厂里引起轩然**,但**力排众议,带着工人们一起干。

他去年去深圳的时候,听外商讲起钢铁厂的事,遇到瓶颈过不去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三个月后,冷库投产。

当第一箱冰棍从改造后的高炉里生产出来时,老炉工们激动得热泪盈眶。

副厂长塞来块冻肉,声音哽咽:“李书记,这辈子没见过高炉能冻冰棍。”

**的公文包里,装着转型方案,其中“**民技术应用”那页,用的是谭梅从复旦寄来的资料。

远处的烟囱再次冒烟,这次飘出的是冷库的白雾,与长津湖的雪有着同样纯净的颜色。

长津湖的雪染着鲜血,而冷库的白雾,却是经济效益。

当效益有了积累,又重新成了真正的钢铁厂。

这时候的钢铁厂,与之前的钢铁厂,已经大相径庭,不是一回事了。

很快成为钢铁市场的翘楚。

淮北钢铁厂成功转型。淮北钢铁,天下闻名。

钢铁厂的转型只是序幕。

**站在淮北市机械厂锈迹斑斑的大门前,齿轮状厂牌在寒风中吱呀摇晃。

车间里,二十台闲置的机床蒙着灰布,角落里堆积的军用配件因订单取消已长出绿霉。

老工人王德顺握着他的手,指节上布满油垢与伤疤:“李书记,咱们给部队造了三十年零件,现在……”

话没说完,浑浊的眼泪就砸在他手背。

当晚,**在招待所摊开全国工业布局图,用红笔圈出沿海开放城市。

窗外的雪粒子敲打着玻璃,他突然抓起电话:“通知经委,明早召开‘**民’专题会!”

凌晨两点,他带着秘书敲开退休工程师老周的家门,老人披着棉袄,在煤油灯下展开尘封的民用机械设计图,图纸边缘被岁月啃出锯齿状缺口。

纺织厂的危机来得更猛烈。

八百女工挤在厂门口,横幅上“我们要吃饭”的字迹被雨水晕染。

**踩着泥泞走上台阶,棉布鞋陷进泥里险些摔倒。

一位抱着孩子的女工突然跪下:“书记,孩子奶粉钱都没了……”

他弯腰扶起对方,沾着泥浆的手攥紧公文包。

次日,他带着工作组进驻纺织厂,发现仓库积压的的确良布料足够全市居民穿三年。

“改生产线!”

**在轰鸣的车间里扯着嗓子喊,“做床单、窗帘,咱们淮北人自己用不完,就卖到江南去!”

他亲自带队跑市场,在上海南京路的百货公司,经理摸着布料嗤笑:“淮北的布?土得掉渣!”

**二话不说,当场让人裁剪布料,做成时尚连衣裙,拉着模特在商场走秀。

三个月后,载满淮北纺织品的火车驶向沿海城市,车皮上还贴着他亲笔写的广告语:“淮北棉,暖人间”。

为解决下岗工人再就业,**把办公会搬到夜市摊。

他坐在小马扎上,啃着烤红薯听摊主们抱怨:“管理费太高,挣的钱还不够交罚款!”

第二天,市**出台新规:下岗职工摆摊前半年免税。

半年后,灯火通明的夜市成为淮北新地标,炒螺蛳的香气与缝纫机的哒哒声交织,推着三轮车卖冰棍的正是钢铁厂的老炉工。

1985年5月,在省城读书的李红梅突然出了车祸,为救一个小孩子,英勇献身。

这对**的打击太大了,悲痛欲绝,一度精神恍惚,改革正在攻坚期,他还是挺过来了。

而这年底,淮北市的工业总产值翻了三番。

在淮北市的三年,**带领全市干部群众,全面推行改革。不仅钢铁厂成功转型,其他企业也纷纷跟上步伐,淮北市的工业面貌焕然一新。

他还把林一凡调到市农业局任局长,全市农业产值也是翻番。把安居县的经验,直接在全市推开。

还有一条,凡是农业农村的工作会议,他都参加,并且都要讲话。他讲话,不用讲话稿。机关准备的稿子,除了有关数据,他都不用。他就讲他自己看到的,想到的,讲农民家里,讲工人家里。

所以,他讲话,会场纪律好,关键是大家都听。

因为他只要有空,就往农村跑,往农民家里跑,坐在工人家里。

他还经常和机关年轻干部聊天,问他们的工作情况,听他们对全市工作的意见。

每次下基层,都带不同的工作人员。

1986年初,赣江的洪水刚退,**又接到新的任命,调任省城昌北市市委书记。

当调任通知下达时,**的公文包里塞满感谢信。

最厚的那封用报纸包着,里面是纺织厂女工凑钱买的护手霜——他在车间调研时,因频繁接触机械铁锈和布料导致双手皲裂。

站在火车站台上,送行的人群挤满月台,王德顺带着机械厂的老伙计们抬来块特殊的纪念品:用废弃齿轮拼成的“改革先锋”牌匾,齿轮咬合处还沾着未擦净的机油。

小说《谭松》 谭松第17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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