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替身死在阳光灿烂时 栖枝风 著
已完结 顾屿蓝紫
顾屿总在吻我时遮住我的左脸,他说我的右颊酒窝像极了他初恋。
他收集所有白月光喜欢的蓝紫色物件,塞满我的房间。毕业典礼那天,白月光穿着蓝裙出现,
他当众走向她,再没回头看我。后来我在天台吞下整瓶药,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三年后同学会,他带着怀孕的妻子进来,她左颊有只酒窝。有人问起我,
他皱眉思索:“苏晚?有点印象。”他儿子扯着他衣角喊爸爸,那孩子眉眼像我。
---顾屿的吻,总是落在黑暗里,带着一种精准的偏移。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每一次,
每一次都严严实实地覆盖在我的左脸上,指腹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房间里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别动,”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气息拂过我的耳廓,痒痒的,却激不起一丝涟漪,“就这样。”我知道他在看什么。黑暗中,
他的目光必定灼热地盯在我被迫露出的右脸上,那里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在他每一次唇舌的辗转厮磨中,会不自觉地凹陷下去。这是他唯一允许存在的光明,
唯一能点燃他眼底星火的标记——因为像她。
像那个只存在于他手机相册深处、一个侧脸明媚如春光的女孩,她的右颊上,
也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酒涡。吻毕,他松开手,房间的轮廓在微弱的光线下慢慢浮现。
他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书桌,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空气里残留着他身上干净的雪松气息,和我左脸颊上未散的、属于他掌心的微热与微麻。
那阵麻木感,总是比他的吻停留得更久,像一块烙印,无声地宣告着某种归属,
又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我的全部。我的目光落在他刚刚打开的抽屉里。
他小心地取出一张边缘有些磨损的演唱会票根,是旧日某场拼盘演唱会的。
他把它放进一个半满的透明亚克力盒子里,动作珍重得如同在摆放稀世珍宝。
闭的咖啡馆特制蓝紫色杯垫、一枚设计独特的蓝紫色树脂胸针……全是些零碎而无用的旧物。
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染着那种忧郁而神秘的蓝紫色调。那是白月光的颜色。顾屿的初恋,
那个叫林薇的女孩,像一抹遥远而固执的幽蓝,弥漫在我生活的每一寸空气里。
我们的出租屋,不大不小的空间,几乎被这种颜色侵占。蓝紫色的窗帘滤进阳光,
在地上投下病恹恹的暗影、沙发上是蓝紫色的抱枕、连我喝水的马克杯,
也不知何时被他换成了那种廉价的、印着抽象蓝紫图案的款式。他像一个固执的收藏家,
将关于那个女孩的所有想象,不分青红皂白地倾倒进我的世界,连同我的位置,
也一并成了寄存这些念想的容器。我有时会对着浴室镜子练习微笑,刻意只牵动右脸的肌肉,
让那个酒窝深一些,再深一些,试图无限接近他相册里那张定格的笑颜。镜子里的自己,
眼神空洞,像个笨拙的提线木偶,演着一场无人喝彩的独角戏。心口那个地方,
起初是尖锐的疼,后来渐渐变成一种沉重的、持续不断的闷痛,像被浸了水的棉花紧紧堵着,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毕业季的气息像发酵的甜酒,弥漫在整个校园。
空气里飘浮着离别的絮语、放肆的笑声和按捺不住的憧憬。
我穿着租来的、样式最普通的黑色学士服,宽大的袍袖里,
手指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盒子里是一对铂金袖扣,
简洁流畅的线条,花掉了我攒了整整一年的家教费。
我想象着它们别在顾屿挺括的白衬衫袖口,在阳光下偶尔一闪,就像我们之间,
或许也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闪烁出一点点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光。毕业典礼冗长而喧闹。
校长在台上念着千篇一律的祝福,阳光穿过礼堂高大的玻璃窗,在攒动的人头上跳跃。
我坐在靠过道的位置,目光越过前面乌泱泱的后脑勺,固执地锁定在几排之隔的顾屿身上。
他坐得笔直,侧脸的线条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利落,
似乎连周围喧腾的热浪都无法侵染他分毫。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台上,又或者,
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甚至能描摹出他后颈上细小的绒毛,
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的光晕。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像风中的烛火,明明灭灭。
冗长的仪式终于接近尾声,人群开始松动,如同解冻的冰河,嘈杂声浪瞬间高涨。
毕业生们迫不及待地起身,拥抱、欢呼、将学士帽用力抛向绘着蓝天白云的礼堂穹顶。
彩色纸屑被气流卷着,在光束里纷乱飞舞。我拨开兴奋涌动的人潮,
艰难地朝顾屿的方向挤过去,手心里的丝绒盒子几乎要被汗水浸透。
就在我离他只有几步之遥时,礼堂侧门入口处,仿佛被一束无形的聚光灯骤然照亮。
所有的喧嚣,所有的色彩,所有的动作,在那个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她站在那里。林薇。一条蓝紫色的真丝长裙,如同将一片暮色初降的夜空裁剪下来,
裹在她窈窕的身上。那颜色纯粹、饱满,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理所当然的美丽。
裙摆随着她迈步的动作轻轻摇曳,流淌着昂贵丝料特有的、温润而冷冽的光泽。
她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和右脸颊上那个标志性的、深而甜蜜的酒窝。
阳光斜斜地打在她身上,她整个人像是从顾屿那个装满旧物的亚克力盒子里走了出来,
带着所有记忆的芬芳和色彩的重量,栩栩如生,光芒万丈。时间停滞了。
我看到顾屿猛地转过身,动作大得带倒了旁边椅子上的矿泉水瓶。
瓶子“哐当”一声滚落在地,水汩汩流出,浸湿了旁边女生的裙角,引来一声低低的惊呼。
但这些声音似乎完全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顾屿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审视的眼睛,
此刻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掀起汹涌的、难以置信的狂澜。
震惊、狂喜、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种种激烈的情绪在他脸上交织闪过,
最终化为一种近乎失焦的明亮。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存在,
仿佛瞬间被那个蓝紫色的身影彻底抽离、捕获。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没有哪怕一秒钟的犹豫或迟疑。他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又像是挣脱了某种长久以来的束缚,
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大步流星,几乎是朝着那个蓝紫色的身影飞奔而去。
他的学士袍衣袂翻飞,在五颜六色的人流中劈开一条笔直的通道,目标明确,义无反顾。
周围的喧闹声浪似乎重新涌了回来,带着一种被放大的、刺耳的嗡鸣。
无数张笑脸在眼前晃动,祝贺声、谈笑声、快门按动的咔嚓声……像破碎的彩色玻璃片,
扎进我的视网膜。世界在旋转,色彩在扭曲,唯有那奔向蓝紫色的身影,
清晰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视野中央,留下一个焦黑的、永不磨灭的印记。
我站在原地,手里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冰冷刺骨。掌心被盒子的棱角硌得生疼,
却远不及心口那骤然塌陷下去的、冰冷彻骨的空洞。喧闹是他们的,沸腾是他们的,
久别重逢的狂喜也是他们的。而我,只是这片喧嚣背景板上一粒模糊的、颤抖的灰。
我几乎是逃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欢乐沼泽。双腿像灌满了铅,沉重地拖拽着我穿过礼堂后门,
走向空旷安静的体育馆方向。那里有堆放杂物的器材室,平日里很少有人,
只有尘埃在光柱里安静地跳舞。我需要一个角落,一个可以让我蜷缩起来,
舔舐这猝不及防、几乎将我撕碎的剧痛的角落。器材室厚重的木门虚掩着,
里面透出隐约的光线。我刚要伸手推开,一个熟悉到让我心脏骤停的声音,
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近乎颤抖的温柔,清晰地传了出来。“……薇薇,真的是你?”是顾屿。
那声音里饱胀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你……你怎么回来了?”接着是一个女声,
清亮而带着一丝娇嗔的笑意,像春日里叮咚的山泉,好听极了:“怎么,不欢迎我呀?
毕业典礼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能错过?”那声音顿了顿,笑意更浓,
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甜蜜,“而且,我想你了呀,顾屿。”器材室内短暂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地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我僵立在门外,
像一尊被钉在地上的石像,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然后,我听到顾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巨大的释然和满足,
清晰得如同在我耳边炸开:“欢迎回来。”他说,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
又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我的…正品。”正品。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淬了剧毒的冰锥,
裹挟着千钧之力,狠狠贯穿了我的耳膜,直直钉进心脏最深处。所有的伪装,
所有的自欺欺人,都在这一刻被这两个字彻底碾碎成齑粉。原来,我一直是个赝品。
一个拙劣的、等待被正主随手丢弃的替代品。连“替身”这个词,都显得太过温情脉脉了。
“赝品就是赝品,”林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天真的、却足以致命的残忍,“用旧了,
就该扔掉了,对吧?”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传来,伴随着顾屿低沉而愉悦的轻笑,
模糊地应和着。世界在我眼前骤然褪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白噪音。
器材室里那模糊的轻笑声,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穿我的耳膜,
扎进混沌一片的脑海。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身离开的,双腿像两根失去知觉的木桩,
麻木地、僵硬地拖着我沉重的躯壳,一步一步,远离那扇虚掩的、通往地狱的门。
手里那个丝绒盒子,不知何时已被我攥得扭曲变形,坚硬的棱角深深嵌入掌心,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盖过了心口那片汹涌的、几乎要将我溺毙的麻木空洞。
那天之后,我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飘回了那个弥漫着蓝紫色阴影的出租屋。
属于我的东西很少,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我机械地收拾着,动作迟缓而凝滞。
当我的指尖触碰到床头柜上那个熟悉的白色药瓶时,动作顿住了。瓶身上贴着标签,
字迹有些模糊了——那是大半年前,医生在诊断书的末尾潦草写下的名字,
又开给了我这瓶药。那时,
他看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手腕上几道浅浅的、尚未完全褪去的粉色痕迹,
语气带着职业性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苏晚,情绪问题不能忽视。配合药物,
最好…找个人聊聊。”找个人聊聊?找谁呢?我扯了扯嘴角,一个无声的、扭曲的弧度。
找顾屿吗?告诉他,他精心收藏的赝品,快要撑不住了?告诉他,
他的“正品”轻飘飘的一句“该扔掉了”,就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子,正在我身体里反复切割?
我把药瓶拿起来,塑料瓶身冰凉。拧开盖子,里面是半瓶小小的白色圆形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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