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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仪传》上精选章节

Hang01025 2025-07-08 15:01:59

第一章红妆初嫁定国侯府的朱漆大门洞开,两排宫灯从门廊一直垂到正院,

红绸缠上百年老槐的枝桠,连檐角的铜铃都系了石榴红的流苏。

今日是三姑娘刘婉仪的大喜日子,满府婆子丫头穿梭如蝶,

手里捧着金漆喜盒、绣着并蒂莲的盖头,连扫地的老妈子都换了新靛青衫子,

嘴角的笑纹里浸着蜜。镜前的刘婉仪却未沾半分娇怯。金丝绣就的鸾凤婚服裹着她削瘦的肩,

十二幅裙裾铺在地上像团燃烧的云霞,

可左腰那方羊脂避邪玉佩仍在轻晃——那是她十岁时随父亲去终南山祈福,

老道士亲手开过光的;右腰狼首小刀更扎眼,青铜狼首叼着刀鞘,刀刃淬过玄铁,

是谢无咎去年生辰送的,说"婉仪的腰不该只系香包"。此刻两枚佩饰相碰,

发出细碎的清响,倒比镜前那串东珠步摇更有生气。"吱呀——"雕花棉帘被掀起半寸,

冷风裹着雪粒子钻进来,却在触及红烛时化了水汽。谢无咎立在帘外,银冠束着乌发,

玄色喜服上金线绣的麒麟张牙舞爪,倒衬得他眉峰更冷。可当他抬眼望见镜中那抹红影时,

眼底的冰碴子全化了,连带着嘴角都软下来:"我道是哪个小将军偷穿了凤冠霞帔,

原是我的婉仪。"刘婉仪转身,步摇上的珍珠簌簌落着光:"谢小将军倒会挑时候,

吉时快到了,你怎的跑后堂来了?"话虽如此,

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裙角——自及笄那年在演武场比箭,她射中靶心时他递来的那方锦帕,

至今还收在妆匣最底层。谢无咎从袖中取出条护甲带,是月白缎子绣的缠枝莲,

边角还缀着极小的银甲片。他半跪在红地毯上,

头望着她:"方才见你系护甲带时手顿了顿——这是我让绣娘照着镇北军的锁子甲纹路绣的,

软和些,你穿久了不硌肉。"刘婉仪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系到第三颗盘扣时,

确实被普通缎带磨得指尖发疼。她垂眸看他,银冠下的碎发扫过她手背,像只温驯的小兽。

"谢无咎,"她轻声唤他,"你总说我像个兵痞子,偏又把这些细枝末节都记在心里。

""兵痞子怎的?"谢无咎将护甲带系好,手指在她腰侧流连片刻,"我谢无咎要娶的,

本就是能和我并马提枪的女将军。"他忽然握住她右腰的狼首小刀,

刀鞘上的青铜狼首正好贴着他掌心的茧,"等我班师——"他抬头,眼尾被红烛映得发亮,

"带你去看塞北极光。我听牧民说,那光像银河落进雪地里,绿的、紫的,

比你这凤冠上的宝石还亮。"窗外突然传来噼啪声,是迎亲队伍路过时,

百姓往喜轿上撒的花生红枣。有粒红枣撞在窗纸上,又骨碌碌滚进门槛。刘婉仪望着那点红,

忽然想起半月前谢无咎带她去西市买胭脂,路过卖糖葫芦的摊子,他非要给她买,

说"我家婉仪穿红最好看"。那时她嫌他腻歪,此刻却觉得喉间发甜。"可北疆天冷,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你要记得多穿件狐裘。去年你随将军去雁门关,

回来时手冻得像胡萝卜。"谢无咎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倒盼着冻成胡萝卜,

这样婉仪便会心疼,天天给我捂手了。"廊下忽然传来嬷嬷的唤声:"三姑娘,吉时到了!

"刘婉仪挣开他的手,耳尖通红:"谢小将军,再油嘴滑舌,我便用狼首小刀割你舌头。

"谢无咎笑着起身,替她理了理垂落的流苏:"那我便把舌头也系在婉仪腰上,

省得你嫌我吵。"红盖头落下的刹那,刘婉仪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沉水香。

外头唢呐吹得正响,她却听见他在她耳边低语:"婉仪,等我回来,我们去塞北看极光,

你穿我送的狼首小刀,我带镇北军的玄铁箭,我们在雪地里生堆火,烤全羊吃——""好。

"她应得轻,却比任何盟誓都重。窗外的花生红枣仍在噼啪作响,像极了那年演武场的鞭炮。

那时她射中靶心,他拍着手笑;此刻红烛摇影,

她忽然想起阿娘说的话:"夫妻原是同林鸟",可她偏要做那并翅鹰,他去北疆踏雪,

她便在京都守着,等他回来,共赴万里霜天。盖头下的唇角轻轻扬起,腰间玉佩与小刀相碰,

清响里裹着蜜,裹着甜,裹着对来日方长的盼。第二章三朝离殇晨雾未散时,

刘婉仪已醒了。红烛残泪还凝在案头,婚书上"谢刘"二字被月光浸得发白。

她掀了锦被坐起,腰间狼首小刀硌着腿——这是谢无咎送的定情物,新婚三朝,

她竟连睡梦里都舍不得解下。窗外传来廊下铜盆碰撞的轻响,是小丫鬟在替将军收拾行装。

玄铁铠甲就挂在廊下,晨光透过竹帘漏进来,在甲片上割出冷冽的光。

那是镇北军特制的鱼鳞甲,每片甲叶都淬过寒铁,

前日谢无咎替她系护甲带时还说:"这甲重三十斤,我穿惯了倒不觉得,婉仪若要试,

我替你减五斤。"此刻甲叶却泛着青灰,像块浸了水的冰。"夫人,将军的雁翎刀。

"丫鬟捧着木匣进来,匣中刀刃映出婉仪素白的脸——三朝回门的凤钗还未拆,

珠串垂在鬓边,倒比昨日更显清瘦。婉仪接过木匣,指尖触到刀鞘上的凹痕。

那是去年秋猎时,谢无咎替她挡熊瞎子留下的,当时他笑着说:"刀疤是男人的勋章,

婉仪的小刀可不能留这丑东西。"木匣最底层,半块虎符突然硌了她的指腹。

青铜虎符伏在丝绒上,纹路是张牙舞爪的玄鸟,断口处还带着锋锐的毛刺。婉仪捏起来细看,

发现虎符内侧刻着极小的"谢"字——与她腰间避邪玉佩上的"刘"字,

恰好能拼成"同心"。"醒得早?"熟悉的沉水香裹着寒气漫进来。谢无咎倚在门框上,

外袍未系,露出里衣的玄色暗纹,发间银冠还坠着昨夜她替他簪的并蒂莲绒花。

他望着她手中的虎符,眼底有什么东西晃了晃,像雪地里突然裂开的溪涧。

"这是...镇北军的虎符?"婉仪将虎符递过去,指尖却被他扣住。谢无咎没接,

反而从袖中摸出枚素银戒指。戒面凹凸不平,

仔细看竟是半块虎符的形状——与她手中那半块断口严丝合缝。他拉过她的手,

指腹摩挲她无名指的茧(那是练枪磨的),轻声道:"婚戒该用金的,可我翻遍库房,

只找着这半块虎符。"婉仪忽然想起前日合卺时,他握着她的手说"从此生死与共",

此刻再看那虎符,断口处的毛刺像把小刀子,扎得她心口发疼:"无咎,

这虎符...""合则生,分则死。"谢无咎替她套上戒指,戒圈贴着皮肤的凉,

比玄铁铠甲更刺骨,"镇北军的虎符能调兵,可我这半块...只能调我自己。

"他低头吻她手背,唇上的温度烫得她一颤,"婉仪,若我死在北疆——""不许说!

"婉仪抽回手,戒指撞在虎符上,发出清响,"你前日还说要带我看塞北极光,

说要在雪地里烤全羊。"谢无咎笑了,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我不说,我保证。

"可他眼底的暗涌没散,像极了去年她随父亲去边境时,见过的暴雨前的云层。

城门楼的梆子响了五更。青骓马在城门前踏蹄,马蹄铁敲在青石板上,碎了满地晨雾。

谢无咎翻身上马,玄铁铠甲在雾中泛着冷光,倒比那日红妆更显利落。他勒住缰绳,

转头望了望城墙上的身影——婉仪站在雉堞后,素色襦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月白中衣,

像朵被霜打蔫的海棠。"阿十。"他唤来亲卫,声音压得极低,"若我不测...""将军!

"阿十跪了半截,被他用马靴尖拦住。"暗中护着夫人。

"谢无咎的拇指蹭过腰间狼首小刀——那是婉仪昨日塞给他的,说"你带着我的刀,

我带着你的符,谁都死不了","她若要上战场...随她。但你得替我挡箭,替我挡刀,

替我..."他喉结动了动,"替我看她活着。"阿十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的闷响,

被马蹄声盖了个严实。"婉仪!"谢无咎扬鞭,青骓马长嘶着冲了出去,他在马背上回头,

银冠上的绒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等我回来烤全羊!"城墙上的婉仪攥紧婚戒,指节发白。

那枚素银戒指贴着皮肤,像团烧红的炭。她望着那抹银甲越跑越远,晨雾被马蹄踏碎,

露出东边鱼肚白的天。有片碎雾沾在她睫毛上,她眨了眨眼,那雾珠便落下来,砸在戒指上,

溅起细小的水花。直到银甲成了小点,直到马蹄声散在风里,她仍立在城墙上。

腰间避邪玉佩轻晃,碰着狼首小刀,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前日红烛下,

谢无咎替她系护甲带时,银甲片相碰的声音。"将军夫人?"守城老兵捧着茶盏过来,

"天凉,喝口热茶吧。"婉仪接过茶盏,却没喝。茶雾漫上来,模糊了她的眼。她望着远方,

轻声道:"他说要带我看塞北极光...那光该比这茶雾更亮吧?"老兵没答话。

他望着这年轻的夫人,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镇北老将军出征时,老夫人也是这样立在城墙上,

直到马蹄声散了,才摸着腹中未成形的孩子说:"等他回来,这孩子该会喊爹了。

"可老将军再没回来。婉仪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手中的婚戒还留着谢无咎的温度,

像团小火,在她掌心跳着。她望着天际渐亮的光,忽然想起他说的"合则生,

分则死"——原来最狠的盟誓,不是海枯石烂,是把命分成两半,你拿一半,我拿一半,

缺了谁,都活不成。晨雾彻底散了。婉仪转身下城墙,裙角扫过满地碎雾,

像扫过满地未说出口的"珍重"。她摸着腰间婚戒,对跟在身后的陪嫁丫鬟说:"去库房,

把我的锁子甲找出来。"丫鬟一怔:"夫人,您这是...""无咎说要带我看极光,

"婉仪望着远处被朝阳染金的山尖,嘴角扬起个极淡的笑,"我总得穿得利落些。

"风卷着她的话往前跑,跑过护城河,跑过柳树林,跑向北疆的方向——那里有玄铁铠甲,

有未凉的热血,有两个被虎符拴住的魂,正隔着千里霜雪,彼此相念。

第三章急报惊尘北疆的暴雪来得毫无征兆。腊月廿三,侯府的梅树刚结出第一朵骨朵,

北风便裹着碎冰砸在青瓦上。

正蹲在廊下给谢无咎新纳的棉袜收针脚——这是她照着北疆老兵说的"三层厚底"样式学的,

针脚密得能撑过整个寒冬。窗纸上的雪粒沙沙作响,她忽觉指尖一痛,银针刺破了指腹,

血珠落在袜底,像朵开败的红梅。"夫人!"小丫鬟捧着姜茶从暖阁跑来,

"门房说北疆送急报的人到了,浑身是雪,跪在影壁前。"婉仪的手一抖,棉袜掉在地上。

她望着窗外翻涌的雪幕,忽然想起半年前谢无咎离京那日,也是这样的冷,

青骓马的马蹄铁在城墙上敲出冰碴子。她没接姜茶,只抓了件狐裘披在肩上,

狼首小刀随着动作撞在避邪玉佩上,"当啷"一声,惊得檐下铜铃乱响。

影壁前的雪足有半尺厚。送急报的军士裹着冻硬的皮氅,铠甲缝里结着冰棱,

见她出来便重重叩首,额头砸在雪地上,

溅起细碎的冰珠:"镇北军...镇北军前营哨探回报,谢小将军率三千轻骑追击敌寇,

在黑风峡中伏。敌众我寡...全军覆没。""覆没?"婉仪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

"你说...覆没?"军士从怀中摸出个油皮纸包,

纸角结着血痂:"这是小将军的...随身佩刀。

"刀鞘上的凹痕还在——那是去年秋猎替她挡熊瞎子时留下的。婉仪伸手去接,

指尖刚碰到刀鞘,军士突然抓住她手腕:"夫人,小将军坠崖前...托末将带句话。

"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他说...对不住。""对不住?"婉仪重复着,突然笑了。

她的笑声撞在雪幕上,碎成一片尖刺,"他说要带我看塞北极光,说要在雪地里烤全羊,

说合则生分则死...现在倒说对不住?"她踉跄着后退,狐裘滑落在地,

避邪玉佩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送急报的军士还在说着什么,她却听不清了。

耳中只有轰鸣的风声,像极了谢无咎骑青骓时的马蹄声,

又像极了那日他在城门前说"等我回来"的尾音。灵堂是前日刚搭的。谢无咎离京时,

婉仪原说要等他班师再设香案,可上个月镇北军传来"小将军失联"的消息,

母亲抹着泪说"先备着,图个心安"。此刻檀香混着雪气钻进鼻腔,

牌位上"谢无咎之灵位"六个字被长明灯照得发亮,墨迹未干,还泛着青。

婉仪扶着香案站定,指尖触到案上未燃尽的香灰——那是她每日清晨替他上的三炷香,

说是"替他守着侯府的烟火"。现在烟火还在,人却没了。她抓起牌位,指节捏得发白,

突然抬手一推——檀木牌位撞在供桌上,"砰"的一声,震得长明灯油溅出灯芯,

在供桌上洇开个深褐色的圆。"你说好要回来的。"她对着空牌位喃喃,

"你说合则生分则死,我带着你的半块虎符,你却把我一个人丢下。"墙角的炭盆还燃着,

是丫鬟怕她受寒添的。婉仪转身走向妆阁,

妆奁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一封情书——从谢无咎离京第三日开始,每十日一封,

字迹从刚劲的行楷渐成潦草的狂草,最后一封的墨色发晕,像是沾了水。她抽出最底下那封,

信末写着"等我"二字,是他惯用的飞白体,笔锋挑得极长,像要穿透信纸飞到她面前。

"等我?"婉仪将整叠情书塞进炭盆,火舌"轰"地窜起来,映得她眼尾发红。

第一封情书烧起来了,是他写塞北的风"像刀割脸,可想起婉仪的笑,

倒觉得甜";第二封烧起来了,说"今日猎到只雪狐,

毛比婉仪的披风还软";最后那封"等我"卷进火里时,火舌突然蹿高,

"等"字的横折先化了,"我"字的斜钩还倔强地翘着,像他银冠上那朵并蒂莲绒花。

喉间突然泛起腥甜。婉仪捂住嘴,指缝里渗出血丝,滴在炭盆边的青砖上,红得刺眼。

她望着火盆里翻卷的纸灰,想起那日他替她套婚戒时说"分则死"——原来先死的,不是他,

是她心里那块软肉。"你负我。"她对着火盆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惊雷,

"你负我,我便替你杀光仇寇。"窗外的雪更大了。北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棂,

像极了谢无咎叩门的声音。婉仪伸手摸向腰间,狼首小刀还在,婚戒贴着皮肤,凉得刺骨。

她弯腰拾起地上的狐裘,却没披回身上——从今日起,她不需要暖炉,不需要红妆,

不需要侯府的温香软玉。她需要的,是玄铁铠甲,是破风枪,是北疆的风雪,

是杀尽仇寇的刀光。"去库房。"她对守在灵堂外的陪嫁亲卫阿七说,

声音里的冰碴子比雪粒更利,"把我的锁子甲取来。"阿七怔了怔,望着她染血的帕子,

欲言又止。婉仪却已转身走向妆台,拔下鬓间的金凤钗,"当啷"一声丢进妆奁。

镜中映出她泛白的脸,眼尾的泪痣被火光映得发红,像滴未干的血。"阿七,

小说《婉仪传上》 《婉仪传》上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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