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寒骨恨雪粒子砸在脸上时，我正蜷缩在城隍庙残破的供桌下。

破碗里最后一点浑浊的米汤早已结了冰，像块冻透的铅块沉在腹内，

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泛着针扎似的疼。十六岁的生辰刚过三个月，我从丞相府嫡女夏荷，

变成了街衢上人人可以啐一口的"弃妇"。粗麻囚衣磨破了手肘，露出的皮肉冻得青紫流脓，

可这点疼，哪里比得上心口那道被生生剜开的窟窿。

母亲的丧讯是三天前听路过的轿夫闲聊时听到的。他们说，诰命夫人积郁成疾，殁了。

说这话时，他们正往嘴里灌着烫酒，哈出的白气里裹着满不在乎的笑："听说啊，

都是被她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气的......"我死死咬住冻得开裂的嘴唇，

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不知廉耻？若不是夏莲端来那碗加了料的莲子羹，

若不是柳姨娘在父亲面前哭哭啼啼地呈上"证据"，

不是那个被她们买通的外男在假山后"恰巧"撞见我......我怎么会从云端跌入泥沼？

那年春日，我还坐在临水的妆台前，看丫鬟为我绾起及腰的长发。铜镜里的少女眉眼如画，

鬓边斜插着母亲亲手为我制的玉兰簪，玉质温润，映得颊边都泛着粉。

母亲走进来时带着一身栀子花香，她拿起那件蹙金绣凤的襦裙，

指尖轻轻拂过裙摆上的缠枝莲纹："荷儿生辰宴上穿这件，定能艳压群芳。

"那时的夏莲就站在母亲身后，穿着半旧的碧色布裙，垂着眼帘，手指绞着衣角，

像株怯生生的菟丝花。她抬头看我时，眼里总是含着温顺的笑："姐姐生得美，

穿什么都好看。"我竟从未看懂过那温顺底下藏着的毒。父亲震怒那天，砚台砸在我脚边，

墨汁溅污了月白色的裙裾。他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因盛怒而颤抖："我们夏家世代清誉，

怎么出了你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我跪在冰冷的青砖上，膝盖磨得生疼，

一遍遍喊着"不是我"，可父亲连一个眼神都不肯再给我。柳姨娘哭得梨花带雨，

扶着父亲的胳膊哽咽："老爷息怒，荷儿许是一时糊涂......"她说着，

眼角却瞟向我，淬着淬毒的冰。夏莲跪在她身侧，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吓坏了，

可我分明看见她袖摆下露出的手指，正悄悄勾着一抹得意的笑。被逐出府门的那天，

母亲扶着门框，鬓边的银丝在风里飘得刺眼。她望着我，嘴唇翕动了许久，

终究只化作一声泣血的叹息。我知道，她信我，可在"铁证"面前，连一品诰命夫人的体面，

都护不住她的女儿。如今想来，母亲的病哪里是积郁成疾。柳姨娘每日送去的参汤，

夏莲亲手剥的荔枝，那些看似关切的殷勤里，藏着多少穿肠的毒药？我早该发现的，

母亲日渐苍白的脸色，夜里频繁的咳嗽，还有她日渐消瘦的手腕......是我太蠢，

被她们温水煮青蛙似的算计，还当她们是真心待我。城隍庙的门被狂风撞得吱呀作响，

像是谁在外面磨牙。我裹紧身上那件捡来的破棉袄，刺骨的寒意却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意识渐渐模糊时，我仿佛又看见母亲坐在窗前，拿着针线为我绣荷包。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跳舞。"娘......"我喃喃出声，

眼泪混着鼻涕淌下来，冻在脸上，像戴了副冰做的面具。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我要让她们血债血偿。这念头刚落，

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炸开，将整个城隍庙照得如同白昼。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却感觉身体越来越轻，那些冻透的疼痛、蚀骨的怨恨，

都随着这道白光一点点消散了......第一章：镜中春"**，您醒醒呀。"谁在说话？

声音软糯，带着熟悉的娇憨。我费力地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青纱帐，

绣着缠枝莲纹的锦被盖在身上，暖融融的。鼻尖萦绕着清雅的兰花香，

是我闺房里常用的熏香。这不是城隍庙，更不是阴曹地府。"**可是魇着了？

"一只温热的手抚上我的额头，丫鬟挽月担忧的脸映入眼帘，"方才看您睡得不安稳，

眉头都皱紧了。"挽月？她不是在我被逐出府后，偷偷给我送食物时，

被柳姨娘的人打断了腿，最后不知所踪了吗？我猛地坐起身，被子滑落肩头，

露出藕荷色的中衣。我一把抓住挽月的手，她的指尖温暖柔软，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

挽月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却还是温顺地回答："**忘了？今日是惊蛰呀。

昨儿太太还说，等您醒了，要去园子里看新抽芽的玉兰呢。

"惊蛰......我掀开被子跳下床，赤着脚冲到妆台前。铜镜被打磨得光亮，

里面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眉眼精致，肌肤莹润，只是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

这是十六岁的我，是还未经历那场浩劫的夏荷。鬓边的玉兰簪依旧温润，我抬手摸了摸，

冰凉的玉质贴着指尖，真实得不像话。我用力掐了把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顺着神经传来，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六岁的春天，回到了母亲还在，

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怎么哭了？"挽月连忙递上帕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请大夫来？""不用。"我接过帕子拭去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

指尖攥着帕子，锦缎的纹路硌着掌心，带来踏实的触感。我回来了。

老天爷终究是给了我一次机会。"挽月，取那件月白色的素纱襦裙来。"我转身看向她，

声音已经平稳了许多，"再备些热水，我要沐浴。"挽月虽有疑惑，

却还是恭敬地应了声"是"，转身出去吩咐下人。浴室里水汽氤氲，热水漫过肌肤时，

那些刻骨铭心的寒意仿佛终于被驱散了。我浸在水里，望着袅袅升起的白雾，

前世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夏莲的伪善，柳姨娘的阴狠，父亲的凉薄，

母亲的惨死......还有我自己的愚蠢。那些画面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任人摆布了。穿好衣服坐在妆台前，挽月为我梳理长发。青丝如瀑，

垂在身后，我望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句地在心里说：夏荷，记住那些疼，记住那些恨。

这一世，你要护住母亲，护住自己，让所有亏欠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今日的发髻要梳什么样的？"挽月拿着桃木梳，轻声问道。我看着镜中那双尚带稚气，

却已燃起火焰的眼睛，缓缓开口："就梳双环髻吧，简单些好。"太过招摇，

只会成为别人的靶子。这一世，我要藏起锋芒，像猎人一样，耐心等待最佳的时机。

第二章：暗流涌母亲来看我时，我正坐在窗边看书。她穿着石青色的褙子，

鬓边簪着珍珠流苏，走进来时，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风。"荷儿今日气色好多了。

"她在我身边坐下，握住我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玉镯，"昨日看你还蔫蔫的，

可是夜里没睡好？"她的手温暖而柔软，我忍不住反握住她，

指腹摩挲着她手腕上细腻的肌肤。这双手，曾为我绣过无数精美的荷包，

曾为我剥过新鲜的莲子，

也曾在我生病时彻夜不眠地为我擦拭额头......前世我被逐出府前，

这双手已经瘦得只剩下骨头，青筋突起，再也没有了如今的温润。"许是前几日着了凉，

"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酸涩，"现在已经好多了，母亲不必担心。"母亲笑着叹了口气，

伸手拂去我肩头的一缕碎发："你呀，就是太懂事了。"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忧虑，

"昨日柳姨娘来我院里，说莲儿前几日摔了一跤，想让你去看看她。

"我握着书卷的手指猛地收紧，书页被攥出褶皱。摔了一跤？前世这个时候，

夏莲确实"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擦破了点皮，却在父亲面前哭成了泪人，

说是自己笨手笨脚，让姐姐担心了。那时我还傻傻地提着补品去看她，她拉着我的手，

眼泪汪汪地说："姐姐，我不疼，真的。"现在想来，那怕是又一场算计。"她既摔了，

便该好生休养。"我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只是女儿昨日也有些不适，

怕是过了病气给她就不好了。等过几日我身子好些了，再去探望妹妹吧。"母亲愣了一下，

随即点了点头："你说的是，仔细些总是好的。"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欣慰，

"我们荷儿长大了，懂得顾全大局了。"我心中微涩。母亲，您还不知道，

您的女儿已经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正说着，

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老爷回来了。"父亲穿着藏青色的朝服走进来，

腰间的玉带衬得他身姿挺拔。他看到我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荷儿今日看着精神不错。

"前世，就是这张脸，在盛怒之下指着我，说要将我从族谱上除名。可此刻，

他眼底的关切那样真实，让我心头一阵恍惚。"谢父亲关心，女儿已经好多了。

"我起身行礼，动作端庄得体。父亲扶起我，目光落在我鬓边的玉兰簪上，

笑道："这簪子倒是衬你。"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再过些日子便是上巳节，

宫里会设宴，到时候你与你母亲一同去。"我心中一动。上巳节的宫宴，前世我并未参加。

因为那时夏莲的"伤"还没好，柳姨娘在父亲面前说我不懂事，只顾着自己玩乐，

不顾妹妹的死活。父亲虽未明说不让我去，我却赌气般留在了府里。现在想来，

那怕是她们故意不让我出席宫宴，怕我在皇亲贵胄面前出风头。"是，女儿遵命。

"我温顺地应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窗外闪过一抹碧色的身影，像是夏莲身边的丫鬟。看来，

我们的"好妹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我这边的动静了。

第三章：蛛丝马迹接下来的几日，我表现得与往常无异。按时给父母请安，

在书房里练字看书，偶尔去园子里散步。夏莲派人来请了我两次，

我都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了。柳姨娘也来过一次，坐在我房里说了些家长里短，

眼神却不停地打量着我，像是在探究什么。我装作浑然不觉，只是笑着应对，亲手为她沏茶，

语气恭敬："姨娘费心了，只是女儿实在精神不济，怕是招待不好姨娘。"柳姨娘笑得温婉，

眼角的细纹却藏着精明："瞧我，光顾着自己说话了，倒是扰了**休息。那我先回去了，

**好生休养。"她走后，挽月忍不住低声道："**，这柳姨娘今日说话好生奇怪，

总打听您什么时候去看二**呢。"我放下茶杯，

指尖拂过温热的杯壁："她自然是急着看我有没有上钩。"挽月一脸茫然："上钩？

""挽月，"我看向她，眼神严肃了几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些事，我要告诉你。

"我没有说重生的事，只是告诉她，夏莲和柳姨娘并非表面那般和善，

她们暗地里一直在算计我和母亲。挽月起初有些不信，

但在我说出几件前世她们做过的、尚未被揭穿的小事后，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她们......她们怎么敢......"挽月的声音带着颤抖，眼里满是震惊和愤怒。

"没有什么不敢的。"我握住她的手，"挽月，从今日起，你要帮我留意她们的动静。

尤其是她们与府外的人往来，还有......她们送去母亲院里的食物。

"提到母亲的食物，挽月的脸色更白了："**的意思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轻声道，"你不必做得太过明显，只需暗中留意便好。"挽月用力点头："**放心，

奴婢定会小心行事。"接下来的日子，挽月果然没让我失望。她借着去厨房取点心的机会，

旁敲侧击地从厨娘那里打探到，柳姨娘最近常常单独让小厨房做些甜汤，

而且每次都是自己亲自送去给母亲，从不让旁人经手。"不仅如此，"挽月压低声音，

凑到我耳边，"奴婢还看到柳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偷偷摸摸地去药铺买过东西，

回来时手里拿着个油纸包，神神秘秘的。"我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她们在前世这个时候，

就已经开始对母亲下手了。只是那时的我，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继续盯着，

不要打草惊蛇。"我嘱咐道，"另外，你想办法去外祖父家一趟，找外祖父身边的张护卫，

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让他设法来见我一面。"镇国将军府是母亲的娘家，外祖父手握兵权，

为人正直。前世母亲去世后，外祖父曾想为我出头，却被父亲以"家丑不可外扬"挡了回去。

这一世，我必须借助外祖父的力量，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挽月虽然不解，

但还是坚定地应道："是，**。"几日后，挽月带回了消息，说张护卫会在三日后的傍晚，

借着给府里送新鲜野味的机会进来见我。我松了口气，开始着手准备。我知道，

夏莲和柳姨娘的主要目标是我，她们一定会在赏花宴上动手。那场赏花宴是京中贵女的盛会，

到时候名流云集，她们就是想在众人面前毁了我的名声。我必须在那之前，

收集到足够的证据。这几日，我偶尔也会去看望夏莲。她躺在榻上，脸色苍白，见我来了，

挣扎着要起身，眼里含着泪："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

我还以为......还以为姐姐生我的气了。"我坐在她床边，握住她的手，

语气温柔："傻妹妹，姐姐怎么会生你的气。你好好养伤，等好了，姐姐带你去放风筝。

"夏莲的手微微一颤，眼神有些闪烁："多谢姐姐。"我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心中冷笑。她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大度"。从夏莲院里出来，我故意绕到花园的假山后。

果然，远远地看到柳姨娘的大丫鬟正在和一个陌生男子说话，那男子穿着青色长衫，

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两人说了几句，丫鬟塞给那男子一个荷包，男子接过荷包，

便匆匆离开了。我示意挽月跟上，自己则转身回了院。"**，那男子进了城南的一家客栈。

小说《嫡女涅槃：锦绣重燃》 嫡女涅槃：锦绣重燃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