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一夜，辗转难眠。赵青瑶的话像毒蛇般盘踞在我心头，啃噬着理智。我的记忆被篡改过？楚明昭并非我记忆中下令处死我的人？那刑场上高坐龙椅的又是谁？

天蒙蒙亮时，我悄然回到统领府，换上官服准备入宫。铜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面色青白，活像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大人！"陈川急匆匆闯进来，"宫里传话，陛下醒了！"

我手中玉带啪嗒落地："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前。"陈川帮我捡起玉带，"高公公说，陛下指名要见您。"

我顾不上整理衣冠，抓起佩剑就往外冲。赵青瑶说楚明昭只会清醒一刻钟，我必须争分夺秒。

皇宫内气氛诡异。侍卫比平日多了一倍，而且大多是生面孔。我快步走向养心殿，却被一队禁卫拦下。

"萧统领请留步。"为首的队正抱拳行礼，"丞相有令，陛下病体未愈，除太医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冷眼扫过这些陌生面孔，发现他们腰间挂的是右营的腰牌——马彪的人！右营明明已经哗变，这些人从哪冒出来的？

"本官奉陛下口谕觐见。"我沉声道，"让开。"

队正纹丝不动："请萧统领恕罪，丞..."

他话未说完，我已然出手，一剑柄砸在他太阳穴上。队正闷哼一声倒地，其余禁卫还没反应过来，我的剑尖已抵在第二人咽喉。

"再说一遍，"我声音冷得像冰，"陛下召见。"

禁卫们面面相觑，最终慢慢让开一条路。我大步走向养心殿，心中警铃大作。赵弘殷竟敢封锁天子寝宫，这是要造反？

养心殿外，高德忠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看到我，他如见救星般扑过来："萧大人！快！陛下等您多时了！"

"外面那些禁卫怎么回事？"

高德忠压低声音："丞相今早突然调来的，说是保护陛下安全。"他老脸皱成一团，"老奴觉得不对劲，可陛下刚醒，老奴不敢惊扰..."

我拍拍他的肩："做得对。苏沐呢？"

"在里面伺候。"

我推门而入，殿内药香浓郁，烛火幽暗。楚明昭半靠在龙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唇上没有一点血色。苏沐正在喂她喝水，见我进来，立刻退到一旁。

"陛下。"我单膝跪地，喉头发紧。

楚明昭虚弱地抬抬手："起来...近前说话..."

我起身走到榻前，才发现她瘦得惊人，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昔。

"你们都下去。"楚明昭对苏沐和高德忠道，"门关上，十丈内不许有人。"

苏沐犹豫了一下："陛下，您的身体..."

"下去。"

待殿内只剩我们两人，楚明昭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景琰，时间不多，仔细听好。"

她的手心滚烫，声音却异常清晰："赵弘殷三日后会在祭天大典上发动政变，届时西戎大军将同时进攻北境。康王只是个傀儡，真正的主谋是..."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我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别急，慢慢说。"

楚明昭摇摇头，强撑着继续："西戎国师...能操控记忆...你前世看到的...不是我..."她又咳出一口血，"密道...龙榻下...证据..."

我紧紧抱住她："够了，别说了。你休息，我会处理。"

"不！"楚明昭死死攥着我的衣领，"这次...必须说清楚..."她艰难地喘息着，"前世...我下旨处死你...是因为赵家抓了你...要用'千刀万剐'之刑逼我退位...我宁愿你死在我手里...也不要..."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剜开我的心脏。千刀万剐？那是比凌迟更残酷的极刑，受刑者要忍受三天三夜的折磨才会断气。

"后来呢？"我声音嘶哑。

"你死后...我用了五年...查**相..."楚明昭眼中泪光闪烁，"处死了所有害你的人...但西戎国师发动血祭...全城陪葬...重生后...我发誓...绝不让历史重演..."

所以赵青瑶说的是真的。我的记忆确实被篡改过，楚明昭从未背叛我，相反，她一直在为我复仇。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握紧她的手。

"西戎国师...能感应到..."楚明昭的声音越来越弱，"太早说...他会察觉...提前行动..."她的眼皮开始打架，"景琰...密道...证据...按计划..."

话未说完，她的手突然垂下，再次陷入昏迷。

"昭儿！"我惊呼出声，连忙探她鼻息——还好，只是虚弱昏睡。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沐和高德忠冲了进来。苏沐熟练地扶起楚明昭，喂她服下一粒药丸。

"陛下说了什么？"苏沐低声问。

我深吸一口气："丞相三日后政变，西戎同时进攻。陛下要我们按计划行事。"

苏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终于到时候了。"她转向高德忠，"高公公，准备'青鸟'。"

高德忠老泪纵横，连连点头退下。我疑惑地看向苏沐："青鸟？"

"陛下八年前就开始准备的暗棋。"苏沐检查了一遍楚明昭的情况，"现在，该去看证据了。"

我们移开龙榻，露出下面的一块地砖。苏沐用匕首撬开地砖，取出一个铁盒递给我："陛下留给你的。"

铁盒中是一叠密信、几份名单和一本手札。我翻开手札，第一页就让我浑身血液凝固——这是一份审讯记录，被审讯者是西戎国师的大弟子，上面详细描述了如何通过药物和巫术篡改人的记忆。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前世刑场上，我看到的"女帝"其实是西戎巫术制造的幻象，真正的楚明昭当时正被软禁在冷宫。

继续翻阅，我找到了楚明昭所说的"证据"——赵弘殷与西戎往来的密信原件，以及祭天大典当天的详细政变计划。最令人震惊的是一份名单，列出了朝中所有被西戎控制的官员，足有三十七人之多！

"这些...陛下是怎么收集到的？"我震惊地问。

苏沐苦笑："八年时间，足够做很多事。陛下假装沉迷丹药，暗中培养了一批死士，渗透到各个势力中。"她指着名单，"这些人，陛下早就想铲除，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

我忽然明白了楚明昭的苦心。她独自背负着这些秘密，宁可让我误解，也要确保计划万无一失。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又疼又闷。

"现在怎么办？"我问苏沐。

"按计划，陛下昏迷期间由我负责联络暗桩，你负责军事部署。"苏沐递给我一块令牌，"这是'青鸟'的调令，可以动用陛下秘密训练的三千影卫。"

我接过令牌，沉甸甸的，上面刻着一只展翅青鸟："影卫现在何处？"

"城外青萝山，伪装成猎户和药农。"苏沐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布，"这是皇宫密道全图，有些连你都不知道。"

我展开绢布，惊讶地发现皇宫地下竟有如此庞大的密道网络，四通八达，甚至直通丞相府和康王府！

"陛下用了六年时间秘密修建的。"苏沐语气中带着骄傲，"为的就是这一天。"

我们正商议细节，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片刻后，高德忠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不好了！丞相带人把养心殿围了！说是奉太后懿旨，要保护陛下安全！"

我和苏沐对视一眼，心知不妙。赵弘殷提前行动了！

"苏沐，你保护陛下。"我迅速收起铁盒，"我去调兵。"

苏沐一把拉住我："来不及了！整个皇宫都已被赵家控制，你出不去的！"

果然，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我从窗缝望去，只见殿外密密麻麻全是禁卫，足有数百人，将养心殿围得水泄不通。

"密道。"我当机立断，"带陛下从密道走。"

苏沐摇头："陛下现在经不起颠簸。况且..."她苦笑，"赵弘殷既然敢动手，密道出口肯定也有人把守。"

我握紧佩剑："那就杀出去。"

"不行。"苏沐按住我的手，"陛下早有预料，安排了应对之策。"她递给我一套太监服饰，"换上，趁乱混出去。拿着这个去找城防司李大人，他是'青鸟'的人。"

"那陛下呢？"

"赵弘殷暂时不敢动陛下，他还需要陛下的玉玺来'合法'夺权。"苏沐帮我换上衣服，"记住，三日后祭天大典前，必须控制住四门和钟鼓楼。陛下在大典上安排了信号。"

我刚换好衣服，殿门就被粗暴地推开。赵弘殷带着一队禁卫闯了进来，看到我和苏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萧统领怎么在此？"他皮笑肉不笑地问。

我低着头，模仿太监的尖细嗓音："回丞相，萧统领刚走，命奴才留下来伺候陛下。"

赵弘殷狐疑地打量我，正要再问，高德忠突然扑到楚明昭榻前大哭："陛下啊！您可不能有事啊！"

这一打岔，赵弘殷的注意力被转移。他皱眉道："哭什么！陛下只是昏睡，又没死。"转向苏沐，"陛下情况如何？"

苏沐面无表情："太医说需静养，不宜打扰。"

赵弘殷冷笑："本相奉太后懿旨，暂代朝政。为防奸人加害陛下，特派禁卫守护。"他一挥手，"来人，把养心殿内外都看紧了，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趁乱中，我悄悄退到角落，准备从侧门溜走。刚摸到门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一僵：

"父亲，这位公公面生得很啊。"

赵青瑶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赵弘殷闻言转头："嗯？"

千钧一发之际，高德忠突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众人注意力再次被吸引，我趁机闪身出了侧门。

门外果然有禁卫把守，但幸运的是他们面朝外站着。我低着头，学着太监的小碎步快速穿过回廊，心跳如鼓。

眼看就要到安全地带，身后突然传来赵青瑶的声音："站住！"

我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赵青瑶竟追了上来："前面那个太监，本**叫你站住！"

拐过一道回廊，我闪身躲进一间空殿，屏息凝神。赵青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殿门外。

"奇怪，跑哪去了..."她自言自语。

我握紧匕首，准备拼死一搏。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走水了！御膳房走水了！"

赵青瑶咒骂一声，匆匆离去。我长舒一口气，等了一会儿才悄悄出来，借着混乱成功溜出了皇宫。

京城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敏锐的人已经察觉到异样——城门守军增加了一倍，巡防营频繁调动，茶馆酒肆里多了不少生面孔的"客人"。

我避开主要街道，专走小巷，最后来到了城防司衙门。李大人是楚明昭提拔的寒门将领，一向忠心耿耿。

见到我的令牌，李大人立刻屏退左右，带我进入密室。

"萧将军，情况如何？"他急切地问。

"赵弘殷提前行动，控制了皇宫和禁军。"我简短说明情况，"陛下被困养心殿，三日后祭天大典上赵家会正式发难。"

李大人脸色凝重："果然如此。今早接到消息，西戎大军已到边境百里外，最快两日可达。"

"城防司能调动多少人？"

"明面上三千，实际上..."李大人压低声音，"'青鸟'在城防司有五百精锐，加上我这些年暗中培养的，约八百人可靠。"

我点点头："不够。需要联系上罗成。"

"罗将军的北境军被调去防备西戎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李大人铺开一张京城布防图，"不过，陛下早有安排。"

他指着图上几处标记："这些地方藏着武器和盔甲，足够武装两千人。还有这里..."指向城西一处宅院，"'青鸟'的核心成员都在此待命。"

我们仔细商议了行动计划。按楚明昭的安排，政变当日，"青鸟"成员将分别控制四门、钟鼓楼和丞相府，而我则带精锐突袭祭天台，救出女帝。

"还有一个问题。"李大人犹豫道，"康王下落不明，若他出现在祭天大典上..."

"康王已经被赵弘殷弄瞎毒哑，关在丞相府地牢。"我告诉他昨晚所见，"不足为虑。"

李大人震惊不已："赵弘殷连自己的主子都敢..."

"在他眼里，从来就没有主子。"我冷笑，"只有棋子。"

离开城防司，我秘密联络了几名可靠的旧部，分别布置任务。傍晚时分，我伪装成樵夫，混出城外，前往青萝山调集影卫。

青萝山深处有一座废弃的道观，正是影卫的大本营。出示令牌后，我被带到一名黑衣男子面前。此人面容平凡，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萧将军。"他抱拳行礼，"属下青鸾，影卫统领。"

我回礼："情况紧急，客套话就不说了。陛下被困，三日后祭天大典上赵家将发动政变。影卫准备得如何？"

青鸾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等候多时了。"他带我到后山，只见林间空地上，数百名黑衣人正在无声操练，动作整齐划一，杀气凛然。

"三千影卫，随时待命。"青鸾骄傲地说，"八年来，陛下亲自督导训练，就为这一战。"

我心头一热。楚明昭这八年来，竟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秘密培养了这样一支精锐之师。

"武器装备如何？"

青鸾带我参观了地下仓库。弓弩刀剑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二十架轻便弩车，可以拆卸运输。

"好！"我拍板定案，"明日午夜，分批潜入城中，隐蔽在指定位置。记住，没有信号，绝不可轻举妄动。"

青鸾肃然应命。离开前，我突然想起一事："青鸾，你跟随陛下多久了？"

"八年零四个月。"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陛下救了我全族性命，青鸾誓死效忠。"

我点点头，没再多问。回城路上，我不禁想起楚明昭苍白的面容和那双紧握我的手。八年来，她独自背负着怎样的重担？为我复仇，为我**，甚至不惜让我误解她...

胸口又疼了起来，这次不是因为伤口。

夜深人静，我悄悄回到统领府，准备取些必需品。刚推开门，一把冰冷的匕首就抵上了我的后心。

"萧统领好大的胆子。"赵青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私通叛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全身绷紧，手悄悄移向腰间的短剑："赵**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赵青瑶轻笑一声，收回匕首："放松，我不是来杀你的。"她走到烛光下，我才发现她穿着一身夜行衣，脸色异常苍白。

"那你来做什么？"

"给你送这个。"她抛来一个小瓷瓶，"明日的解药。"

我接住瓷瓶，警惕地问："什么解药？"

"血枯散的解药。"赵青瑶疲惫地坐下，"祭天大典上，赵弘殷会释放毒烟，中者浑身无力，任人宰割。"

我心头一震："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参与了计划制定。"赵青瑶苦笑，"或者说，曾经参与。"

我仔细打量她，突然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刚放完血："你...也中了血枯散？"

赵青瑶默认了："从十岁起，每月都要服解药，否则生不如死。"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萧景琰，我不是来求饶的。明日之后，是生是死，我都认。但殿下...楚明睿必须活下去。"

"为什么帮他？"

"因为我爱他。"赵青瑶说得极其坦然，"从十四岁第一次进宫见到他，我就知道这辈子完了。"她自嘲地笑笑，"可笑吧？赵家大**爱上最不该爱的人。"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赵青瑶对楚明睿的感情，竟如此深沉？

"明日大典，"她站起身，"我会设法带殿下离开。希望你不要阻拦。"

"楚明睿知道吗？"

赵青瑶摇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永远像个孩子。"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萧景琰，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至少...你爱的人还认得你。"

说完，她转身走向窗口，又停住脚步："对了，陛下给你的铁盒里，应该有一份西戎国师的资料。仔细看看，他对你的记忆做了手脚。"

"为什么要帮我？"

赵青瑶没有回头："因为陛下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她宁愿被你恨，也要保护你。"轻轻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我呆立片刻，迅速取出铁盒，果然在最底层找到一份关于西戎国师的详细记录。此人精通巫蛊之术，尤其擅长篡改记忆。八年前先帝驾崩那晚，他曾秘密入宫，对包括我在内的多人施展了"摄魂术"。

难怪我的记忆中会有楚明昭下令处死我的场景！那根本就是西戎国师植入的假象！

愤怒如潮水般涌来，我恨不得立刻杀进丞相府，将那些害我和楚明昭的人碎尸万段。但理智告诉我，必须按计划行事，否则会破坏楚明昭多年的布局。

这一夜，我反复研读楚明昭留下的资料，将每一个细节牢记于心。黎明时分，我合上铁盒，望向皇宫方向。

昭儿，再坚持一天。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小说《她是皇帝，却要我为她出征》 她是皇帝，却要我为她出征第8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