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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成侯府弃女时,正被灌下合卺酒。夫君温柔拭去我唇边酒渍:「娘子安心去。」
前世法医的本能让我在棺中睁开眼。剖开他白月光的尸身那日,全京城都等着看我发疯。
我却当众抖开染血的休书:「谢小侯爷,杀妻用砒霜——」「下次记得买无味的。」
合卺酒入喉的瞬间,沈清晏就尝到了那丝极淡的甜杏仁味。冰凉微苦的液体滑过喉咙,
一股异样的灼热感迅速蔓延开来,像一条阴冷的毒蛇,悄然盘踞在脏腑深处。
她坐在铺着大红锦缎的婚床上,头顶是沉重得几乎压断脖颈的凤冠,
眼前一片晃动的、刺目的红。龙凤喜烛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微响,烛泪缓缓淌下,
凝成丑陋的猩红疙瘩。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甜香,混合着新漆家具的刺鼻气味,
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肺腑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辣的痛楚。“娘子?
”一个清越温润的声音在身前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沈清晏费力地抬起眼睫。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其中一只正执着纯金打造的合卺杯,
杯壁上雕刻着繁复的鸾凤和鸣图样,在烛光下流淌着冰冷华贵的光泽。
另一只手则温柔地伸过来,用一方触感极其细腻的素白丝帕,轻轻擦拭她的唇角。那动作,
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她的视线顺着那只手向上移。裁剪合身的正红喜服,
金线绣成的四爪蟒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透出凛然的贵气。再往上,是一张堪称完美的脸。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精心雕琢,薄唇此刻正微微上扬,
勾勒出一抹令人心醉的温柔弧度。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
此刻却盛满了令人沉溺的、足以溺毙任何人的柔情蜜意。谢珩,她名义上的夫君,
大周朝声名显赫的定远侯世子,京城无数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此刻,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柔地拂过她滚烫的脸颊。那温柔的低语,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却又像淬了寒冰的毒针,精准地刺入她混沌的意识:“莫怕,娘子。饮了这杯酒,
便安心去吧。这侯府深院的腌臜……为夫替你担了。”安心……去吧?这四个字,
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残酷宣告,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清晏濒临溃散的意识之上!
轰然一声巨响!仿佛无形的堤坝彻底崩塌。
不属于她的、属于另一个绝望灵魂的庞大记忆碎片,
裹挟着冰冷刺骨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入她的脑海!
永宁侯府那个被遗忘在破败偏院里、自生自灭的庶女……生母早亡,嫡母刻薄,
父亲漠然……如同一个透明人般活了十六年。唯一的“价值”,
大概就是被嫡母轻描淡写一句话,
塞进了这桩看似煊赫、实则内里早已腐朽不堪的“冲喜”婚事里。冲喜?呵。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伴随着脏腑被撕裂般的剧痛。
沈清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了一下,喉头腥甜上涌,她死死咬住牙关,
才将那口几乎喷薄而出的血咽了回去。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冰凉的布料紧紧贴在后背,
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唔……”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她齿缝间溢出,
眼前谢珩那张俊美温柔的脸庞开始剧烈地摇晃、扭曲、变形,
最终彻底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水,直直地向后倒去,
砸在铺着厚厚锦被的婚床上。最后的意识里,只有龙凤喜烛跳跃的火光,
在无尽的黑暗中勾勒出谢珩唇角那一抹终于不再掩饰的、冰冷而满意的弧度。……黑暗,
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寒冷,刺骨的寒冷,丝丝缕缕地钻进骨髓深处。死寂。
绝对的死寂里,只有自己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心跳,在胸腔里缓慢而艰难地搏动。
咚……咚……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传来迟钝却尖锐的痛楚。
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狠狠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火烧火燎的剧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意识在冰冷粘稠的黑暗泥沼里艰难地挣扎、沉浮。我是谁?
沈清晏?那个在解剖台前与尸体对话、用手术刀追寻真相的法医?
还是那个在侯府深院挣扎求生、最终在新婚合卺酒中含恨而死的可怜庶女?
混乱的记忆碎片在脑中疯狂冲撞,最终,定格在谢珩那张温柔带笑的脸,
和他唇边那句轻柔却致命的“安心去吧”。冰冷的杀意瞬间刺穿了混沌,
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法医的本能在濒死的躯壳里骤然苏醒!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熊熊燃烧起来!毒!是氰化物!那丝甜杏仁味!
身体在求生本能的疯狂驱动下开始剧烈地反抗!胃部剧烈地痉挛、抽搐,
每一次收缩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指狠狠抠进喉咙深处!
“呕——呕——”剧烈的呕吐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粘稠、滚烫、带着浓重血腥和苦杏仁气味的秽物,终于从她痉挛的喉咙里喷涌而出!
身体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猛地弹起!
“嗬——”一口带着浓重腥气的浊气猛地冲开紧闭的牙关,
沈清晏终于挣破了那层窒息般的黑暗!眼前依旧是黑,但不再是绝对的虚无。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狭小、坚硬、冰冷彻骨的狭小空间里,
头顶触手可及的是冰冷的、带着粗糙木纹的“顶板”。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浓重的劣质香料也无法掩盖的、属于死亡本身的腐朽气息和……自己刚刚呕吐物的酸腐腥气。
棺材!她被钉在了一口薄棺里!耳边,隐约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啜泣声,
还有刻意压低的、带着某种刻薄快意的议论:“……真是晦气!冲喜冲成这样,
新婚夜就咽了气,连累我们半夜三更在这里守灵!”“小声点!别让云苓那丫头听见!
到底是世子妃……”“呸!什么世子妃!一个侯府不要的弃女罢了!命薄福浅,
受不住这天大的富贵!死了干净!省得日后……”“就是,瞧她那副病痨鬼的样子,
进门就是给世子爷添堵的!死了倒好,听说那位林姑娘……”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暧昧。沈清晏躺在冰冷的棺木里,一动不动。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
反而让她因中毒而灼烧的肺叶得到一丝舒缓。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麻木的刺痛。
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移动着手臂,指尖在冰冷粗糙的棺木内壁上摸索着。找到了!
她摸到了棺盖接缝处细微的凸起和凹陷。指尖用力,指甲深深掐进木头的缝隙里。
胸腔里那颗被剧毒侵蚀过的心脏,此刻正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缓慢而有力地跳动着。
前世冰冷的解剖台和无数的死亡现场,早已将她淬炼得心如磐石。
恐惧和慌乱在此刻毫无意义。只有活下去。然后,让那些把她推进这口棺材的人,付出代价!
时间在冰冷和黑暗中缓慢流逝。外面的啜泣声似乎小了些,那些议论也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压抑的寂静。守夜的人大概也疲乏了。就是现在!沈清晏猛地吸了一口气,
积攒起身体里所有残存的力气!双腿屈起,狠狠地蹬向上方的棺盖!同时,
摸索到缝隙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外一撬!“嘎吱——!
”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在死寂的灵堂里骤然响起!并不响亮,
却足以让所有昏昏欲睡的人瞬间惊醒!“什……什么声音?!”一个婆子惊惶的声音响起。
“棺……棺材!棺材在动!!”另一个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尖利地叫了起来。
“诈……诈尸了!!!”灵堂里瞬间炸开了锅!
惊叫声、哭喊声、桌椅被撞翻的乒乓声乱成一团!烛火剧烈地摇晃,
将人影扭曲成鬼魅般的形状投射在惨白的墙壁上。“嘎吱——嘭!!
”又是一声更为剧烈的摩擦和撞击!在混乱的尖叫声中,那口薄棺的盖子,
竟被从里面硬生生地顶开了一条一掌宽的缝隙!
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沾着些许呕吐秽物的手,猛地从那条缝隙中伸了出来!五指张开,
死死地扣住了棺木的边缘!“啊——!!鬼啊!!!”灵堂内彻底失控。
几个胆小的仆妇直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剩下的连滚带爬,尖叫着朝门口涌去,
互相推搡踩踏,乱成一锅粥。只有一个人,
一个穿着素白孝服、眼睛哭得红肿如桃的瘦小身影,非但没有逃跑,反而猛地扑到了棺材边!
“**!**!是您吗**?!您没死?!!”少女的声音嘶哑颤抖,
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恐惧,她不顾一切地抓住那只冰凉的手,
试图将棺盖完全推开。借着棺盖被顶开的缝隙透进来的微弱烛光,沈清晏看清了少女的脸。
是云苓!原主记忆中那个唯一忠心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
“云……苓……”沈清晏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她的视线越过云苓惊恐又狂喜的脸,落在灵堂门口。混乱奔逃的人群如同潮水般向两边分开。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逆着摇曳的烛光,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依旧是那身象征尊贵的锦袍,
只是换成了素雅的月白色,衬得他愈发面如冠玉,气质清华。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此刻翻涌的情绪却复杂得惊人——震惊、难以置信、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慌乱,
以及最深处那抹冰冷刺骨的审视。谢珩。他站在几步开外,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
死死钉在沈清晏那只扒在棺沿、苍白得可怕的手上,
以及她那双在昏暗光线下缓缓睁开、如同寒潭古井般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
空气仿佛凝固了。灵堂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谢珩的喉结极其细微地滚动了一下,他脸上的震惊迅速敛去,
被一种恰到好处的、饱含着失而复得般巨大惊喜的神情所取代。他向前急走两步,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激动:“清晏?!你……你还活着?!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他的语气充满了后怕与狂喜,目光转向一旁呆若木鸡的管事,“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把少夫人扶出来!请大夫!快请最好的大夫!”几个被点到的强壮仆役如梦初醒,
虽然脸上依旧残留着浓重的恐惧,但在谢珩冰冷的逼视下,还是战战兢兢地围拢过来。
“别碰我!”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棺木中传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瞬间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沈清晏的手依旧死死抠着棺木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她借助云苓的支撑,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从那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薄棺里坐了起来。
动作僵硬而艰难,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脏腑传来剧烈的钝痛。冷汗顺着她苍白的额角滑落,
浸湿了鬓角凌乱的发丝。大红的嫁衣皱巴巴地贴在身上,上面沾满了呕吐的秽物,
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凤冠早已歪斜,几缕乌黑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颈侧,
衬得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更加惨白如纸,如同刚从地狱爬回来的艳鬼。然而,
就是这样一副狼狈虚弱到极致的模样,当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缓缓抬起,
扫过灵堂内每一张惊魂未定的脸,最终定格在几步之外、脸上“惊喜”未褪的谢珩身上时,
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那眼神,太冷了。不是愤怒,不是怨恨,
而是一种洞悉一切、俯瞰蝼蚁般的极致冰冷。仿佛她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是一件……需要被解构分析的证物。谢珩脸上的“惊喜”有那么一刹那的僵硬。
他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尤其是一个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本该惊惶无助的新娘眼中。
沈清晏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冰冷锐利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他精心伪装的表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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